价值千金的眼泪

贡纳尔·贡纳尔逊

1

大小斯尼奥里富生活在一个渔村附近，他们是父子俩。大斯尼奥里富已年过半百，小斯尼奥里富则刚满12岁。

小斯尼奥里富从懂事起就没离开过父亲半步，他们形影不离地生活在海边。在海边，大斯尼奥里富常常回忆自己经营庄园时的美好日子。那时他和他的妻子还有他们的三个孩子过着幸福的生活。只是有一天他们的畜群患了瘟疫，孩子们也相继去世。大斯尼奥里富将他们放进一个棺材里安葬。为了还债，他卖掉了自己的庄园，来到海边的渔村，开始了艰苦的生活。

夫妻俩只能在大海里寻找食物，填饱肚子后，他们甚至都没有钱买一两件衣服。这时小斯尼奥里富诞生了，而他的母亲却因为难产去了天堂。

儿子长大了，无论什么天气，他都跟在父亲身后，父子俩形影不离。父亲经常教导孩子：“欠债是世界上最大的耻辱。”与其去咖啡店赊账喝咖啡，还不如在家挨饿。生活困难时他们用麻袋缝制衣服，从不接受别人的施舍。虽然生活拮据，但他们很自豪自己没有外债，他们也坚信上帝总有一天会眷顾他们。

2

现实和他们开了个大玩笑。初春的一天，一场暴风雪突然袭来，渔村后面的山上发生了雪崩，父子俩的小屋被压了个粉碎。数小时后，小斯尼奥里富从废墟中爬了出来。他试图把父亲从废墟中拉出来，可一切都晚了。

大斯尼奥里富的尸体被平放在一块大石头上，准备运往城里火化。小斯尼奥里富站在父亲旁边低声说着什么。他没有流一滴泪。来帮忙的人们纷纷议论说：“这孩子怎么会如此冷漠？”

小斯尼奥里富站在海边看了看自家的房子，这里已是一片废墟。他又跑到海边去看渔船，昨天的暴风雪中渔船也被吹散了架。小斯尼奥里富皱着眉头在那里站了许久，却没有哭。

父亲在世的时候经常说：“我死后，可以用房子和渔船做抵押来安葬我。”父亲还说过，为了丧葬向别人借钱是一件耻辱的事情。现在房子没了，渔船也没了，什么都没有了。小斯尼奥里富从雪堆里抽出几条木板，给父亲的尸体搭了个简易棚子，然后独自向城里跑去。人们都很奇怪，不知这孩子要做什么。

3

小斯尼奥里富来到城里的商店附近徘徊了一阵，走进商店，商店老板问：“孩子，你来这里需要什么？”

小斯尼奥里富扭捏了一会儿说：“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渔场比你们的好吧？”老板被他大人般的口吻逗乐了。小斯尼奥里富却接着说：“如果我夏天把渔场租给你，你能付我多少钱？”

老板收住笑容说：“那你还不如直接卖给我。”

“不，卖给你我就无法生存了。”孩子说。“夏天我要在那里盖房子。估计你已经知道我父亲去世和我们的渔船粉碎的消息了。我可以用夏天打来的鱼给你还债。去年夏天打鱼的时候，你们的收成总是比我们的少，父亲说那是因为你们的渔场不好。”

“那你需要多少钱？”

“只要能给我父亲买一口棺材，够安葬费就可以。”

老板凝视着眼前这个只有12岁的孩子，想知道他还需要些什么。

“你们商店需要童工吗？就跟去年夏天的那个童工一样大的孩子。”

“我们是需要童工，只是需要比你大一些的孩子。”老板微笑着说。

“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孩子说，俨然一副大人的口吻。老板应允了。

小斯尼奥里富领着商店老板来到商店前面的土坡上。他摘掉手套，举起一块大石头，然后放下，说：“你去年雇用的童工连这块石头都搬不动，而我能，这么说我应该能胜任这份工作吧？”

老板依然微笑着说：“既然你力气这么大，就雇用你好了。”

“那你得负责我的食宿，还得给我零花钱。”

老板欣然答应。

“我答应过我父亲不欠外债，食宿问题解决了就不会有外债了。”小斯尼奥里富说。他学着父亲的样子脱帽向老板致意，说：“那我后天来见你好了！”老板带他进了厨房，想给他一些吃的，但他拒绝了。

“怎么？你不吃饭吗？”老板和蔼地问。

“吃是可以吃。”他说，“但是我不希望吃别人施舍的东西。”

“你没见过你家来客人时，你父亲用酒或者咖啡招待他们吗？你现在就是我的客人，如果你不接受我的招待，那我们刚才的话也不能付诸行动了。”

“那我就吃一点儿吧，重要的是一个人一定要干好属于自己的那份工作，而且不能有外债，这样生活慢慢就好了。”小斯尼奥里富说。

“你的这句话值千金。”老板说着，拿出手绢悄悄擦去脸上的泪水。

小斯尼奥里富看了看老板，说：“我父亲从来没哭过。”片刻后他又接着说：“我从小到大没哭过，父亲死了我也没哭过，其实我好想哭，但我又怕父亲看不起我……”说完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倒在老板怀里大哭起来，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