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江穿榕城
2013-05-13林登豪
□林登豪
闽江穿榕城
1
滔滔江水,在生命疼痛时一急弯,闽江就穿过榕城。江滨公园伴水诞生了。
一座座雕塑面对滔滔闽江水,接受众多的注目礼。突然,塑像真想走下来,脱去庄严的外衣,松弛一下紧绷的肌肉。
江畔,仙光一般的桃花映红江水,一抹残阳游过,阳台上的城里人呆呆地凝视着。过了好一阵子,明白春天早已来临了。
月夜,男女青年踏着岸边的波光、月光,搅拌秋之苍凉,风月依旧。闽江依旧穿城过。
戳穿了什么秘密?
记忆之杯回旋闽江之水。
2
我站在阳台上数星星,总觉得天上的星星比我童年时少了许多。
把城之生命的情结,悄悄交给闽江的浪花。
站在十八层大厦的平台上,我举起军用望远镜眺望闽江边——容颜惶惶已旧的生我养我的小村庄。
看到了民谚和乡俗吗?
霜露初落的拂晓,闽江的涛韵依旧,氤氲榕城有限的空间。
伯父“卖橄榄”的吆喝声突然闯进耳鼓,我飞快地从高楼降落地面,冲出铁门,却看不到伯父了?!
居住城市的许多人亲近江水,在闽江的南面。
我渐渐地越来越陌生了故土的乡亲父老。
3
洪水来临,水之激情鼓裂男人的腮帮,掮起生活的负重。
站在抢险的制高点,我眺见父亲和母亲的蒿草葳蕤的坟头。
闽江水洪钟般震鸣一阵又一阵。
一些诡谲莫测的漩涡间断性地旋转着。
一群又一群的打工男女,走进晨曦,走出晚霞,却无法带走新鲜的空气。
城中的正在施工的脚手架,比故乡的白云高出许多。居家的人,不经意的回头中,已挂上几多的焦虑。
城之发展史在闽江中遁远了。
我仰视在闽江上空。
我迷路在榕城大地。
4
城中几十株巨大榕树,已伫立了好几百年,悠长的榕须迎风话沧桑,犹如天使的跫音。
榕树们支撑城之上空旋转的幻影。
城之光影的时速越过空间,令许多人的感觉嗅到异味,有些人为急速时间的概念忙得团团转,有些人开始改变传统的思路,有些人投射人间的剪影。新的举动如万花筒闪动。
前顾匆匆,回首徐徐。
沿江散步,潮水升腾喧哗,蒸发了高温的烘烤。我的目光追逐水面的律动,一刹那,撞击出一种光芒,透亮自己的灵魂色彩。
我被动地一个猛子扎下,蹬腿划手。江水冲濯人的灵性。
江水无法破解城之密码。
长夜已被灯光淹没。
5
顺着水路,行走自己居住之城,突然发现江水默默地为城祈祷。
在满城灯火中,我无法参透城之隐语。更无法主宰城中时光。
静夜,倾心倾听——惊喜与欲望的脚步声,愁绪与焦急的击掌声。
突然停电,一些黑衣人正在抢修。
是谁发现吸毒者苍白的脸孔,缺氧的感觉就消失了,远离,再远离!
顺流而过。城之蒂。顺流而过。
蓦然回眸。以身相许。几多轮回。善恶分明。
闽江之水成为城之细节。
我的意识形态犹如渔舟,开桨,自由划动。
6
穿过熟悉的街口,走进蜗居,看一眼阳台,心境折射晨光。
一个盲人踽踽在人行道上,留下竹棍的响声。
左海公园的风姿开始绰约了。
不少个性被城之大嘴吞没。有些人却悄然打开心之门。
知识分子如痴如醉了。通体透明。
一座城犹如一盘棋的残局;
一江水犹如城之清洁工人;
在月光下我邀闽江水推杯过盏。
我的视线,市民的视线,在风风雨雨中仰望。
八闽大地上的各民族升起炊烟般的情绪,交流榕城时空。
一些有识之士,全力挤压城之虚肿。
各种信息盘旋居住人的心田,眉飞色舞。
与城俱进。我听到广告正在叩门,就推开城之栅栏……
泊
敏感的神经,泊在城市空间。细微的声响撞击,切割殷红的呻吟。
岁月玩耍都市的游戏。
一次荒唐,一席梦,一次插曲,穿梭现代化的立交桥,又能嘲讽什么呢?
泊在阳台边的小房间,左边是书,右边是笔记本,情绪舞之,蹈之。一抬头,窗户与高楼交手,两败俱伤。我的视野也留下伤疤。
压抑与无奈潜游在字里行间。
三缄其口,欲言又止,手指掐不出凶吉。挥笔——惟有正在行走的汉字,畅泄灵魂的自白。
祈求泊在都市的时空之外,这只是一种夙愿,有现实的机遇吗?
高耸的旋转餐厅,守得住子夜的秘密吗?
在时空中救人?我是都市的醉者,只好在繁华中沉浮,双眼永远凝视遥远的净土。
城边站台
当岁月在额头上犁下道道沟壑时,我无法准确计算出自己进出城中火车站台的次数。每次都是匆匆而出,似一尾漏网的鱼;匆匆而入,又翻开了新一页。
列车的窗口拂出孤单、幻想、浪漫。车轮转动生活的色调,路过一个城市,我感觉到那列火车驶向自己身体的深处,我仿佛听到灵魂之音。
在终点站的站台上,我如一阵旋风拂过名胜古迹,我是生活中的小品演员。
不虚此行吗?!
长长的站台,忙碌的站台,记录城与城之间的对峙。
自南向北的列车还没进站,又晚点了。这座城市喘气、忐忑。
站台上遽然转身,太阳躲进车厢后,是想与我捉迷藏吗?
我是一座座城市中行为艺术的粉丝,身后的距离是城与城之间的火车站台。记忆是时光之钟。
站台只是时光走廊的小小驿站。
是一次次突围吗?!
突然,我选择背离站台而去——
没有召唤,
惟有抵达。
城与书
躲进水泥垒起的书房,如跳入深潭。
我坐在桌前,只感到窗外有众多手臂在挥动,巨树般的手在召唤自己独守的房子。我岿然不动,拥有天生的着魔——
在太阳的散射光中,我心平气静地与书本交谈,从低调到高调,吞吐量惊人,许多元素纷呈万象,一缕又一缕的喜悦照亮自己的脸庞,许多思绪枕在哲人的臂上,抖擞精神,顺利地通过没有驼铃声的沙漠。
推窗,吸气;喧嚣挤进来了,呛了我的脑门。
急忙端起案头的茶杯,喝下的却是柳永的情绪,苏东坡的月色,李清照的寻寻觅觅的节奏,滔滔的言说四处流溢。巨石在水滴中洞穿,惟有文字筑成的伟岸,顽强地抗拒时间的锈蚀,在人世间的辞海中自如地游刃,觉醒的神性重放光芒。
关窗,是谁给了一种逃离感。
一本本残缺的线装书,似陶罐的一圈圈纹路,在不倦的眼神中荡起远古的泉水,虽然甲骨文,漾着隐晦的光,哲人的手一触,失去的言语又归来了。在一册册的新书、旧书中,留下崭新的指纹,产生了盈盈的喜色。
雪白的桌灯折射商品经济的潮汐,我却看到某些精神的拯救者沉沦成精神的逃亡者,而我却把都市缩成书签。
城中古榕
逆光中的古榕,老当益壮,给人烙上清心寡欲的印象。
风来了,拂动长须,荡漾的年轮,凝视自己居住的城市,布局的故事和隐私。
很多事件对古榕没有禁忌。
不少真情迷失方向,
惟有向古榕的巨大伞盖靠拢。
城中的某些机关,把生活描绘得无滋无味,古榕最清醒四季的轮动,更不做口是心非的言说。
夜幕下,古榕透视被遮蔽的真相本身。
城中众多的古榕,是苍天颁发给市民绿色的通行证。
炎炎的酷夏,树荫下消暑的人越来越多,焦虑越来越少了,魔术般的谎言暂停了,情绪缓和下来了。
惟有古榕认真地修正城市的履历。
灯海中的红帆船
带上心爱的二胡上船。
从都市码头起航。
要去丹麦,寻找安徒生童话的源头。
小船在海上漂浮,风雨过后,小船迷路了。这是个没有星星的长夜,拉起《二泉映月》,《江河水》,旋律行云流水,无人翘首顾盼。
夜幕下,流淌月光,流淌音乐,流淌散文诗,灵魂犹如漂流瓶。
水路上,化缘。
呼唤鱼儿,呼应渔歌,为什么没能遇上美人鱼。
隐形的力,回旋水面转动时光的巨轮。
流星划过天空,也在我的胸膛擦亮一道光芒。
突然,我被乱吼的打桩机惊醒,哦!我只是南柯一梦。
灰色的天,暗示了一种时空的对峙。
都市的喧嚣又在身后紧紧追踪我。
地 铁
地铁快速穿城过,房价登上新台阶。我与铁轨轻轻一握,擦出丁点思想火花。
酷暑的站台上,一阵比一阵浓的汗味、香水味杂交后扑鼻。密密匝匝的广告向人流挤眉弄眼、飞吻。
都市上班族的流水线在简约地运转。
列车快速穿刺隧道的黑暗,只感觉到上方的寻常巷陌在摇头摆尾。
高峰期挤车时,许多人忘记了文明用语,遇到与你故意亲密接触时,要捂紧自己的贵重物品。
有时,我上车后,轻易找到座位,车过三四站后,我突然打声大喷嚏,自己立即感觉到都市也患上流感了。
我的感觉出问题了吗?
地铁预见到:我的后半生,要花好多时间与她交朋结友。
如约而来的都市现代化,支撑着市民生存点,能化解一切的麻烦吗?
列车疾驰的风,散尽城中发生的许许多多故事。
都市的谎言
一列地铁轰隆穿城而过,
时间与空间交媾,
“生出来的私生子抱还给你!”
我拥有了创作的空间,又成长出啥样的暗喻,细软细软的吗?
一种情绪正在神采飞扬,
我独饮李白的泪水,酩酊了。
一个奇异的影子缓缓下降,走街串巷,卷起一帘幽梦。
一卷粉红的手抄本中的仿宋体,从眼角涌上舌尖,是谁正在鸡皮疙瘩地忏悔着。
我的白发在秋风中抖成菊花,却执着地在靠背椅上抖擞生命意识的强盛,流产了许多都市的谎言。
面对林立的高楼大厦,把岁月铸成书签,一如既往地解开了我的愁结,似解开衬衣的纽扣。
有天清晨,两枚故事突然一枚落下一枚依然挂在枝丫上……
街 舞
舞者脚下的大街,平滑如镜。双脚生风,扬起底气的钙质。
动作重叠着动作,动作掩饰了时空。舞者的弧线如飞吻之绚丽。
潇洒的舞动,隐匿了都市的真相。
时间之岸,定格了一张张画面的精彩。
迷惑、无奈的心灵,豁然洞开,一束束朝气释放生活的负载。
身后一曲优美的旋律不停地回旋,拂擦众人蒙尘的双眸。
街舞者摇响身体——
无名山坡上野花般的蓬勃生命力。
尽管街道时时刻刻都在变幻,优美的姿态却永恒那一瞬。
人在城内所遇、所求、所作……都闪烁在舞姿的力度中。
舞动中的劲道、夸张的线条,随着流年飞扬。哦,人的一生就是一场难圆的梦。
一种巨变冲击生存的磁场。
在仰俯之间,
在太空之间,
在飘、在飞,
轰然的掌声把舞者惊醒……
街心茶楼
夜幕下,沉默的形体以一种力度倾听一种渴望。
把玩玲珑的白瓷茶杯,袅袅香雾漫开,氤氲浮动,释放快节奏都市的压力,心灵深处游动一股淡雅韵味,渗透全身。
都市令人心生杂念,似几十层高楼压在肩上,令人颤颤抖抖。坐在茶楼,此时的我分不清茶叶与沸水,心却如平湖秋月。
坐在茶桌前,我用双手编织人世间的网,侥幸被舒缓的音乐惊醒。
都市越来越发达,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忙碌,越来越沉重了。
祈望能用不尽的茶水渗透都市的神经中枢。
祈望都市的灵魂能澄澈明净……
露天大舞台
霓虹灯追光舞台,来自边陲地带的山民,一嗓子婉转的民谣,回荡,原生态的氛围冲刷靠背椅。
在旋律的牵引下,生命心空明灯高悬,情感分泌出一股与人难以说清的底气。
城之新市民,预演新鲜的畸恋。
市声点燃千家万户的煤气灶,农耕文化挤进群楼的罅隙。
琴声搅拌露水滑落阳台,摇晃城之文明的长枝。
街边兜生意的暗娼,泼辣鲜活的无耻,散播妖魅,似恶之徒,乡情蛰伏岁月的深处,交响乡愁的无奈,与谁共舞。
大舞台闪烁打工的风霜,弥漫发家致富的夙愿。
寄居城之角落,电梯升降生活的节奏,根扎何处呢?
不断提高的防盗门高科技含量,难设防多变的心思,时常堵塞良心的进出口。
都市的大舞台,共舞出各种各样的基因,在痛楚中扬弃小农意识。
若干年后,新市民在人性的胶卷上,显影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