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人师

王家成

1978年初夏的一天，刚下地，有人叫道：“成娃子，你上来。把身上洗干净、穿好鞋、跟我走。”是大队支委王进堂老太爷。我问：“啥事？”

“天大的好事！你是我们二小队刚毕业的高中生，大队决定你到学校当老师，顶朱老师课。”

“那王铁蛋、王哑火……都调皮得很，又是小太爷，我只比他们大两三岁，怕管不住！”“担心”的念头只在大脑一闪而过，心里的激动“轰”的一下爆发了——我要当老师了，这可是自己一直的理想呀！

“你莫怕，调皮就整他个鬼日的。有我呢！”

来到小学校，校长拍拍我肩膀：“年轻的高中生，行。今天上午你包班，下午我来上语文。”我接过数学课本，感到脚下没着地儿，轻飘飘迈向初一年级。这是大队当时刚叫学校开办的带帽初中，只一个初一班，七拼八凑弄了35个学生，复读和留级的占大半。

“安静！跟你们说，大队叫我从今儿起，教你们数学，希望都听我的话。”我人与声音同时进教室，脸绷得紧紧的，心里却扑通扑通地跳。

“哎！成娃子，我们几个都是你长辈，听我们的才对。”王铁蛋好像早知道，站起来起哄，还向几个小长辈挤眉弄眼。

“现在上课，我是老师。再插嘴，整你个鬼日的。”

“我是你小太爷。”在我们这儿，辈分压死人。

“啪！”我冲上去一把把王铁蛋按在座位上：“谁敢再插嘴！”全班鸦雀无声，我心里充满自豪，再次发布命令：“都把数学课本拿出来，今天学习‘两数和的平方公式……”铁蛋悄悄地坐了起来。

10分钟不到，我讲完新课，布置一个练习让学生做。放眼望去，几个女生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男生都趴在桌上装睡觉，眼光直盯铁蛋。我感到问题严重，又一筹莫展，在教室来回走着。少时，我家邻居的一个女孩秦柳悄悄说：“成娃子，把铁蛋叫出去哄哄，别再惹他！”看到铁蛋在掉泪，我心有点软了，把他拽到教室外面，说：“小太爷，刚才我不对，你莫见怪。还是做点练习题吧！”我用自己衬衣的袖子擦去他脸上的灰尘和眼泪。

铁蛋说：“只要你喜欢我，我就听你的。”

“好！我会的。”

铁蛋带着满意的笑容走进教室，吃力地写作，其他男生也动起来，但效果终究不佳……

下课铃响，秦柳又大点声说：“成娃子，下课和我们赶羊羊好吗？”

“好！”

“老师，你放心，下节课我们保证完成任务——赶羊羊去呀！”全班一涌而出……

就这样，我初为了“人师”。

人们都说，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对于我来说，这个开头并不好，它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中，慢慢地净化着。多少年来，教学上已经有了长足进步，更重要的是，每当我想对学生发脾气的时候，就会记起用衣袖擦去铁蛋脸上灰尘和眼泪的情景，从而生发出一颗“爱心”；每当学生不理我的时候，脑海里就浮现出赶羊羊的情景，又会带着一颗“童心”回到孩子中间。

岁月匆匆，时光荏苒，生活在前进，一站又一站。脚印掩去我们，灰尘又淹没足迹。可是，初为人师的课堂行为，却在记忆中升华为“童心”“爱心”两朵浪花，就在那里，晶莹剔透，时时闪现，伴我一生！

（作者单位：宜城市龙头中学

湖北宜昌 441400）

责任编辑 余志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