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间

肖尧

自从有了街道，人们就发明了一个词叫“满街乱窜”；而自从有了广场，人们也发明了一个词叫“狂欢”。有时候，人从街道汇集到广场，满街乱窜，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狂欢的集合地，人们到达得格外准时。之后，人流又会从广场分流到街道，嬉戏玩闹，不知今夕何夕。终于，有一个电话打来，说已经过了某一个时间了，人们说着“快了，就要到了”，之后继续嬉闹不止。

对，我要说的就是那个时间，那个从小到大就约定好的时间——吃晚餐了，该回家了。因为，那里有一个人，每天的傍晚，都在将厨房当作领地，精心烹制着美味，带给你源源不断的温暖和安全感。那一个个晚餐时间，你说着一天的趣事，她缓缓地点头，偶尔应和，她在给你制造着温暖而静谧的时光。每一天的晚餐时间，她都在重复着相同的事，希望得到的也是相同的结果。你们在晚餐时间，一起迎接黑暗，一起在安静中进入梦乡。

我记忆中总有一幅画面：孩童时，当炊烟袅袅、日落西山时，我缓缓地走进了家门，总能看到母亲脸上等待我平安归来的满足的笑容。

可是，突然有一天，我走上了街道，闯入了广场。我喜欢上了这种自由，再也不记得那个时间了。我曾将狂欢进行到底，将满街乱窜当成了寻找快乐的方式。在原本属于我和她的时间波段里，我意外缺席了。更令人遗憾的是，当时的我一点儿也没觉得愧疚。

如今，早已长大的我生活、工作在别处。一个一个工作日结束之后，我踩踏着黑雾走进冰冷的车站，等待回家的公车。我在属于我与她的晚餐时间里，一深一浅地行走着。当冰冷的钥匙打开门的一瞬，我好想习惯性地推开门，然后看到她等待的眼神，以及餐桌上的各式美味。可是，没有。而她呢？我在外的每一天，她的眼中，一定也有盼儿归的落寞与无奈吧？同一个时间，她也在面对着空荡的房间、熟悉的餐桌，也一定是在等待落空后寂寞地享用着晚餐。

我终于明白，母子一场，也许我会失去一切，但就是不能失去与她共享的晚餐时间。那一个一个漫长而短暂的累积，正是我全部安全感和生活信心的来源。

你可以走上街道、融入广场，可是，一定要记得那个属于你和她的晚餐时间啊，不要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