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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石

2013-04-29张世锋彭向勇石一杉

前卫文学 2013年5期
关键词:黄磷弹药

张世锋 彭向勇 石一杉

人物小传

柳华强,山东栖霞人,1959年9月出生,1978年12月入伍。现任济南军区某报废武器弹药销毁站高级工程师、专业技术5级、大校军衔。入伍35年,他坚持科研与实践相结合,先后多次出色完成重大军事活动的弹药处废、弹药巡修等技术保障任务,主持攻克多项技术难题,获得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1项、二等奖2项、三等奖7项,另有30多项小革新、小发明应用到报废弹药销毁中。他系全军报废通用弹药销毁专家组专家,全军通用弹药维修技术专家组专家、副组长,济南军区军械装甲装备技术专家委员会委员,2003年被评为济南军区专业技术拔尖人才,享受军队优秀专业技术人才岗位津贴。

座右铭:

“人经历过生死考验,才能明白什么叫感恩,什么叫回报,只要党和部队需要,我会永远战斗在销毁一线!”

与弹药打交道,有人比喻为虎口拔牙,有人比喻为悬崖溜索。“我看呀,与弹药打交道,是借闪电点烟!”柳华强笑一笑,这样对人说。

柳华强的话不是空穴来风,他有深切的体会和刻骨铭心的经历。上世纪80年代初期,废旧弹药销毁工作尚在起步阶段,没有专门的销毁机构编制,弹药销毁只能靠自制的简易机具和自己摸索着编制的操作规程进行手工操作,效率低,危险性大。有一次,柳华强和他的战友们用自制的烧毁炉进行烧毁作业时,滑道式的进料口被引信堵死。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引信和火工品原件会越聚越多,大家一下傻了,心提到了胸口:引信经过滑落和不断地加热,保险装置就有可能因热而解脱,不及时处理,爆炸瞬间就会发生!他大喊一声:“都闪开!”迅速拿过一边的水管,照着发烫的炉体喷射过去。火灭了,温度降了,他敏捷地爬上炉顶,捋起袖子,双手朝温度烫人的炉膛掏去……一个又一个引信被他飞速地掏了出来,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窒息了,人们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盯着炉膛的最后一个引信被掏了出来……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柳华强灰头土脸的面孔洋溢着胜利的笑容,大家一齐围上去,握着他的手,拍着他的肩。没有话语,但表情中传递的是感激与嘉许,眼神中流溢的是沉思与向往。是该沉思了——落后的工作方式与传统的销毁理念,确实应该认真地审视,深深地反思了。

向科学要效益,向科技要安全,这是摆在他们面前需要努力逾越的一道深坎。

随着新的军事变革的迫近和到来,部队废旧的弹药日益增多,陈旧落后的弹药销毁方式远远跟不上形势的发展。

采用先进的技术手段的重任,越来越紧迫地摆在了柳华强和他的战友们面前。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减少事故的发生和人员的伤亡。

建国初期,驻地的老百姓常常在施工中挖掘出深埋地下未曾爆炸的各种迫击炮弹、飞机炸弹、手榴弹、机枪子弹……不管哪里挖出,一经接报,不管你在吃饭,还是睡觉,不管你在工作,还是下班,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肩扛手抬,搬运回来,妥善处理,及时销毁。

那个时期,销毁站的人常常对家人隐瞒自己的工作性质。

上世纪50年代入伍的老站长李兴本,在这荒山野岭中一干就是42年。从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干成了满头华发的老兵。1962年的一天下午,他用泉水洗把脸,骑上自行车赶到县城的电影院相亲。对方是妇联幼儿园的一位漂亮姑娘。二人徜徉于林荫道间,姑娘问他从事什么工作,李兴本答:“从事武器研究工作。”姑娘看一眼他那黝黑的面庞和紧张的表情,笑了。结婚后,姑娘提出要到部队看看,几次他都搪塞说: “我们是保密单位,还是不要去了吧!”当然,这种秘密不会持续多久,当妻子知道丈夫从事的是极其危险行业的弹药销毁工作后,每逢丈夫出门执行任务,她总是亲自送出门,叮嘱了又叮嘱;傍晚回来,她迎出家门老远,打量了又打量,唯恐丈夫有什么闪失……

历史,记载着昨日的艰辛与奉献,同时昭示着前方的光明与目标,柳华强深谙这一点。因而,一个个科研攻关的新目标,渐渐在他思绪中清晰、锁定。如何使弹体的脱药安全稳妥而又高效?如何使弹体的搬动输送快速而又平稳?如何使销毁过程经济而又环保?这一系列的问题,全部纳入柳华强那宽阔的视野中。走过湿热酷闷的盛夏,走过金风飒飒的暮秋,走过朔风凛冽、滴水成冰的严冬,他和他的攻关小组的同志们,在上级领导的支持下,终于结出了丰硕的成果:“76毫米发烟弹自动处理系统”、“柱装药热水震荡脱药设备”、“THT装药倒空制片系统”等11项科研成果,分别获得军队科技进步二、三等奖。

雄鹰,绝不会为翔至一个小小的山头,俯视脚下的一景一潭而沾沾自喜,它那双犀利的双目,应该瞄向寥廓邈远的晴空,尽览千山万壑的旖旎风光,领略澄澈天宇云卷云舒的奇妙盛景。

柳华强的思绪又沉湎在弹药黄褐色的烟雾里了。黄磷弹、赤磷弹是他常常接触的两个销毁弹种。这两种弹实在不好伺候:销毁它们,每天都要产生好多废水,严重污染环境。而且,在销毁中散发的烟雾也有毒性。柳华强想了个法儿:先把黄磷弹头从弹壳上取出,加热使黄磷化为液体,而后倒出来,这样,既避免了黄磷遇明火爆炸的危险,增加了安全系数,又消除了烟雾之虞。销毁中产生的废水,他经过数十次试验,加入了特制的中和剂,放入特制的处理器,使废水既可循环使用,又可浇地灌溉,一举多用。

从当初穿着肥大的军衣走进山沟的一名新兵,到眼下年逾半百、沧桑写满面孔的弹药销毁专家,人生35匝年轮,把他镌刻成一块棱角分明、纹理清晰、质地坚硬的泰山石。“我就是这么一块普通平凡的石头,垒砌在弹药销毁的石墙上,镶嵌在雄伟博大的泰山上,去尽一份我该尽的力儿,去做一份我该做的事儿……”这则日记,该是柳华强溢自胸膛的心音流露。

这块坚硬的泰山石,有时候也产生了想松动一下的念头。

钻了30余年的山沟,嗅了30余年的硝烟,皮肤熏黑了,声音呛哑了,耳膜震聋了,难道就在这儿一直死守下去?家中,老伴早已退休,上边80岁的高堂老母也急需照顾。于情于理于实际,自己也该向后转了。

柳华强的岳父是一名老干部,前些年,作为市人事局长的他看着完成销毁任务回家小住的柳华强,说:“海关现在刚筹建缺人,如果你想转业,现在正是个机会!”柳华强笑笑:“全军弹药销毁刚刚起步,眼下离不开哩!”岳父赞赏地看着他:“我理解你,孩子!”

地方某爆破公司的老总找到了他:“我们不要求你转业到我们那儿干,只求你在业余时间或休假的空儿给我们作一下技术指导,至于待遇,你说了算!”柳华强照例一笑,很客气地婉拒了他,依然日夜奔波在他所钟爱的销毁战线上。

这年金秋,年逾5旬的柳华强又接受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对两千余发152弹丸进行销毁处理。这项工作,没现成工艺规程借鉴。他带领大家边摸索边实践,从旋卸到打孔,从切割到燃烧,全靠着几十年的探索经验和过硬的技术。这种弹丸毒性强危害大,时间一长,柳华强咳嗽出血,小便带血,头晕恶心,呕吐不止。然而,凭着他坚韧顽强的毅力,都一一挺了过来。

又一个黎明到来了。两个月的奋战迎来了捷报。柳华强登上一块巨石,沟壑纵横、硝烟笼罩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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