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图飞行博物馆里的航空传奇
2013-04-29刘金龙
刘金龙
西雅图飞行博物馆是美国西海岸最大的航空博物馆。这里陈列着开创人类动力飞行历史的“飞行者一号”(1︰1比例复制品)、美国西海岸唯一的“协和”号客机、SR-71“黑鸟”侦察机,以及尼克松访华时搭乘的“空军一号”等历史名机。博物馆旁一幢醒目的红房子就是著名的波音红车库(William E. Boeing Red Barn),是传奇的航空公司波音的龙兴之地。用飞行博物馆自己的话说,这里收藏着一个世纪的航空见证物。若你是飞行爱好者,这个博物馆一定不能错过。因为即便在美国东海岸、世界最大的航空博物馆——美国航空航天博物馆,那里的“协和”号客机客舱也是不对外开放的,在这里你却可以走进其中。就凭这点,也必定是不虚此行。
如此之多的飞机与航空史迹,不仅见证了人类的智慧与勇气,同时展示了美国发达的航空科技。2012年底,中国民航博物馆受西雅图飞行博物馆之邀,由韩增民馆长带队,赴该馆考察交流,我有幸随行。在饱览航空珍品之余,我尤其为其中的两架飞机激动不已,一架是悬挂在航空工艺(The Great Gallery)展区入口处的“鸽”式机,另外一架是航空工艺展区中悬挂的DC-3飞机。
众所周知,世界航空史上首开飞机使用武器先例的即为“鸽”式机。1911年,正值意大利与土耳其交战期间,意大利中尉朱利奥·加沃蒂(Giulio Gavotti)驾驶“鸽”式机在利比亚境内,向土耳其军队投掷了重为两千克的小型炸弹。也是在同一年底,我国留英学习航空的厉汝燕受国内革命力量之托,购买飞机以用于革命。厉汝燕比选各国飞机,最后订购了两架埃特里希“鸽”式(Etrich Taube)飞机,于当年12月携带国内。虽然此时革命已经结束,但足以说明国内对于飞机用途的认识可谓不输洋人。
1912年4月13、14日,厉汝燕驾驶“鸽”式飞机在上海江湾跑马场成功进行了飞行表演,成为首个在国内飞上天的国人。14日,《天铎报》以《中国飞行家出现》为题,报道了此次飞行的情况,并称“中外人士皆拍掌赞叹,亦吾国技术之进步也。”在追述自己此次的飞行经历时,厉汝燕谦虚地表示:“自惭未得完美之成绩,不过述之以示我国注意航空发始之日期耳。”
这里面有一个小插曲。国内许多的航空著述中,都记载称秦国镛是首个在国内飞上天的中国人。考察这一说法的源头,是1973年出版于台湾地区的一本《中国航空掌故》。书中记载秦国镛曾到法国留学学习航空,1911年清明时节驾驶自己从法国带回的高德隆飞机在南苑机场表演飞行。此说的证据是《顺天时报》上一连登载几天的秦国镛将进行飞行表演的广告。我曾亲自翻阅这一时期的报纸,并未见到关于秦国镛飞行的任何一条记载,可见此种说法站不住脚。
如今在国内,想了解国内首次飞行的情况,只能通过一些文字记载及“鸽”式机的手绘图。在飞行博物馆却有一架完整的飞机!这架精美的飞机组装于1984年,所使用的发动机是罕见的梅赛德斯(Mercedes D.IIIa)真品。我到这座博物馆参观时,恰为厉汝燕在国内首次破空飞行100周年,与这架飞机相对而立,脑海中的航空记忆碎片不断涌现,中国飞行100年,很长,也很短。
走进航空工艺展区,悬挂在展区中心涂有阿拉斯加航空公司的标识的DC-3迎面而来。DC-3是由道格拉斯公司生产的传奇民用客机,首次飞行时间为1935年12月。这款飞机的军用版本为C-47型,衍生型为C-53型,苏联仿制该型飞机的产品为里-2型。DC-3于1939年来到中国服役,可载客30人。可以说DC-3之所以成为传奇,离不开它在中国的飞行经历,其中尤以首飞驼峰饮誉世界。
国内对于首次完整飞越驼峰的记载并不清晰,然而在当时的亲历者中航公司代表亚瑟·N·扬的笔下,飞越蛮荒之地、高山深谷,既是挑战也充满新奇。
新航线的飞行策划了好几个月。选定的新基地要符合四个基本要求:靠近海港、河港或者铁路终点;距离中国要近,保证在飞机的航程之内;基地要相对安全,避免日本的攻击;由于在境外,基地所在国家要允许中航公司的运营。选来选去,最终选定了印度的阿萨姆邦。新航线要从缅甸飞往印度,这将是两国之间的首次飞行,而阿萨姆邦从未降落过像DC-3这样大型的飞机。此外,冰山雪峰、骤变天气将是DC-3遭遇的最大挑战。
1941年11月22日下午1点钟,夏普驾驶DC-3飞机自缅甸腊戍起飞。飞行至中缅边境时向下俯瞰,炸弹留下的创伤依旧可见,一年前日本飞机轰炸中国境内垒永(今雷允)的飞机制造厂,竟然无视边境上的醒目标识,在缅甸也丢下炸弹,侵略者的嚣张跋扈由此可见一斑。
在缅甸铁路北端的密支那上空,飞机转向印度方向。下午4:20,飞机降落在阿萨姆,整个飞行时间为3小时20分。
阿萨姆邦地处印度东北部,交通闭塞。附近的部落人常年不着衣服,发射毒箭,收集首级,过着原始的生活。战争铁幕如此巨大,将一切事物笼罩其中。此时还是静谧的世外桃源,半年后将云集世界上最先进的运输机,成为唯一通往中国空中生命线的起点!
次日上午10:45,DC-3腾空而起,1小时后已抵缅甸赫兹堡上空。之后飞越驼峰的过程就有些乏味了:飞机沿河谷飞行,调整飞行高度越过山峰,机翼下是丛林和湍流,虽不及密支那到阿萨姆间的地段荒凉,但迫降后极难获救。进入中国后,三江并流的磅礴场景让亚瑟·N·扬陶醉不已。最终,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昆明。
亚瑟·N·扬用“美妙的一天”总结这次飞行经历。这要归功于航空带来的交通革命。此前,从印度阿萨姆邦的萨迪耶通往中国西部,仅有一条穿过部落领地的小径,但因为峻峭和长达数月的跋涉,几乎没有人成功穿越。现在,DC-3征服了世界屋脊,将两地的路程缩短到三个半小时。
提及维系中国抗战的驼峰飞行时,人们常常用“悲壮”一词来形容。复杂的地势条件加上极端恶劣的天气,导致了人类飞行史上最惨重的损失。而这条被认为不可行的空中交通线,始自DC-3飞机无畏的首飞。
令人遗憾的是,如今国内已经见不到DC-3了。眼前的DC-3,悬挂在展厅中心,背负着陌生的涂装,承载着不同的故事,或许是关于美国制造,抑或许是关于商业成功;于你于我,走近它,还有可能是一阵关于航空救国的怦然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