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迷失的父爱与愧疚的道德在ば∷怠冻堋分械南韵

2013-04-29李泮池

短篇小说(原创版) 2013年6期
关键词:库切南非黑人

对于每一位作家而言,他的作品中永远贯穿着一个恒定的主题表达。这种主题的获得可能来源于作者的人生经历,比如海明威作品的“硬汉”形象;也有可能与作者身处的社会环境紧密相关,比如南非作家库切。作为一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殊荣的作家,库切创作的小说始终在讲述着关于人性深处道德与忏悔的故事,而这一切来源于外界对人们所造成的诸多伤害。

一、孕育主题的话语背景

对于自己选择的创作道路和南非文学的历史,库切曾做过这样的评述:“南非文学是奴役中的文学,充满了无家可归的感情和一种无名的自由的渴望。”回首南非人民在种族隔离和种族歧视政策下的苦难岁月,读者就不难理解历史带给南非人民从精神世界到肉体折磨、从人际关系到个人发展的巨大痛苦。审视库切走过的文学道路,对人的关怀始终是他的作品中挥之不去的阴霾。这一切来源于生活中出现的“一种突如其来的、灾难性的、无法回避的经历。人们对于这一事件的反应往往是延宕的、无法控制的,并且通过幻觉或其他闯入方式反复出现”[1]。以这一定义作为出发点,我们意识到库切带给人们的情感体验超越了人能够接受的程度,其发生往往具有不可预测性,甚至会给人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在文学的世界中,讲述痛苦的经历的目的并不局限于让读者获得某种从未体验过的痛苦经历,更为重要的目的是将已然经受痛苦的人们带回到曾经的情感体验中,帮助他以宣泄的方式获得情感的释放,从而完成对心灵世界的疗救。

就库切而言,他的创作中充斥着痛苦的记忆,这一切的营造与南非独特的历史文化背景紧密相关。西方国家对非洲、拉丁美洲的殖民历史长达数百年,其中尤其以南非人民所遭受的殖民时间最为长久。白人政府对黑人运动的镇压、黑人为获得权力而付出的艰苦努力以及在这一过程中黑人所遭受的苦难成为库切小说最主要的表现内容。其中的代表作如《迈克尔·K的生活与时代》《铁器时代》正是以南非人民的抗争史为背景讲述的故事。进入到20世纪90年代,曼德拉的释放预示着南非黑人运动向胜利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尽管曼德拉在随后举行的大选之中获得了胜利,但长期的种族隔离政策带给南非黑人的精神摧残是无法在短期内消弭的。无论是个体生命的痛苦记忆,还是属于整个南非人民的精神折磨,压抑在黑人心头的仇恨在持续发酵中不断升华。库切在南非社会的身份是极为特殊的,一方面,他出生于南非并在那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岁月,因此他对南非抱有乡愁似的眷念和热爱,但库切本人身为白人的社会身份却又使得他身处爱恨交织之中;另一方面,库切在少年时离开了南非去英国生活,当成年后的他再次回归南非社会时,却发现自己成为了种族与文化上的双重漂泊者。“作为双重的漂泊者,他的创伤不仅来自于殖民地国家,也来自于自由的西方,这培养了他的怀疑精神,也使他的作品表现出一种无奈的情绪。”

在那些孩子脸上,并没有看出一丝嫉恨的眼光,本来他倒是有那种心理准备,他和自己的伙伴大把撒钱之际,人家正是一文不名。相反,他们却像是进了马戏场的孩子,看人胡吃海喝,尽情享受,眼睛里什么也没放过。(《男孩》)

在小说《男孩》中,库切曾用写实的手法为读者描绘了自己童年的一段经历。当作为白人的作者沉浸在童年的美好生活中,享受着种族隔离政策带给白人的一切快乐时。就在他生活的现实世界中,有一群黑人的孩子在承受着饥饿的折磨。一面是白人子弟的“大把撒钱”,另一面却是黑人孩子的“一文不名”。残酷的现实在幼年的库切心中埋下了隐藏的“创伤”。

二、《耻》与迷失的父爱

1999年库切凭借小说《耻》再一次荣膺英国布克文学奖。在这部小说中,库切用他深厚的写作功力再一次为全世界的读者展现着痛苦的记忆。正如这部小说中文译者张冲所说:“如果我们把‘篡越理解为广义上的‘非法越界,即随意超越政治、社会、道德等为个人所规定的界限的话,这样的越界在《耻》中比比皆是,而且在各种各样的关系层面上反映出来。卢里教授对女学生梅拉妮的所作所为实际上正是一种双重意义上的‘越界:他越过了被社会认可的师生关系界线, 同时也越过了被传统习俗认可的长幼界线。”[2]2小说中发生在卢里教授与学生之间的不正当男女关系所展现的是不符合社会伦理的“篡越”,但库切所要表达的绝不仅仅是对卢里教授行径的批判而已。库切所讲述的是库里身上已然迷失了的父爱,同时,由于露茜遭受强奸的事实又使得父女二人经受着道德的折磨。于是,愧疚的道德成为小说《耻》的主要内容。

当卢里教授来到乡村和自己的女儿露茜相聚后,他们的生活开始按照反常规的发展趋势铺展开来。在一个黑人受到歧视、遭受隔离政策的社会,露茜却成为三个黑人泄欲的工具。对于露茜而言,自己被强奸的事件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最终只能选择嫁给佩特鲁斯以求得保护。但佩特鲁斯正好是强奸犯的亲戚,残酷的现实给了卢里教授沉重的打击,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巨大的痛苦。露茜被强奸的事实产生的直接影响之一就是促使卢里教授反思自己与学生恋爱的行为,他的反思建立在露茜所经历的痛苦的基础之上,更深化为对卢里教授的折磨。

在小说《耻》中,库切并没有为读者展现露茜遭受三个黑人轮奸的具体过程,只是一笔带过式的轻描淡写。当露茜意识到自己的父亲不能够提供给自己保护,并且她所做出的任何形式的反抗都将是徒劳无益时,她只能被动地“接受”。

露茜是害怕了,怕得要死。 她嗓音哽塞,她呼吸不畅,她四肢麻木。 那些男人把她按下去的时候她暗想:这不是正发生的事,这只是个梦,一个噩梦。[2]145

在三个强奸犯实施罪行的过程中,他们丝毫没有罪恶感。这是因为他们正假借带给露茜“痛苦”来完成内心仇恨的发泄,这是一场源自被伤害者对于伤害者的报复。

露茜依然生活在那次袭击的阴影之下, 而要恢复为从前的她得花很长一段时间……要是人经受了那样的袭击之后就永远无法恢复到从前的样子,该怎么办?要是那样的袭击把人变成了一个全然不同、心情极坏的人,该怎么办?[2]156

对露茜而言,带给她的伤害是无法恢复的。当警察向她询问相关事件时,她甚至不能向警察讲述事实。露茜是一个没有自我独立意识的人物形象。幼年的她身处父亲的权势之下,当突遭变故时,曾经的权威无法拯救露茜于危难之中,她就永远停滞在了既定的痛苦中,这种停滞对于露茜而言是无法逆转的。最终,露茜为了获得生存选择嫁给佩特鲁斯,正是因为佩特鲁斯特殊的身份,于是,露茜眼中的父爱彻底迷失了。

三、《耻》与愧疚的道德

当小说《耻》中的卢里教授和他的女儿露茜遭受了这一场心灵与肉体的痛苦之后,他们都进入了长久的沉默中。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事情令卢里教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将自己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对于卢里教授而言,短暂的伤害留下了无法抚平的伤痕。小说对于事件带给卢里教授和露茜的后遗症进行了细致的描写,二人的共同点在于长久的沉默与寂静。在读者看来,二人似乎是将自己永远封闭在狭小的记忆空间中。作为受到伤害的“弱者”,二人不断地去回忆自己经历的事情,反复地追问自己可能犯下的“错误”。卢里父女二人试图在自己的“错误”中找寻到答案,最终他们将一切归结于自我道德的缺失。因此,愧疚的道德就成为继迷失的父爱之后痛苦的经历带给他们的“救赎”之道。

在小说《耻》中,库切笔下的二人并没有积极面对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当然,这并非是疗治痛苦的唯一途径。对于卢里教授而言,在经历了这一番变故之后他转而向梅拉妮以及她的家人表达歉意。卢里所做的是努力修复自己造成的“创伤”,以求获得的社会关系的和睦,当他成功完成这一努力之后,他所获得的不仅仅是他人的谅解。更为重要的是,他与社会上的其他成员共同见证了自己犯下的错误,因此,他获得走出这一心灵阴霾的机遇。在他的身上,我们看到一位遭遇痛苦的人可能有获得新生的机会,库切在卢里的身上所寄托的正是人们面对南非种族隔离制度时应有的积极态度。在库切看来,回避种族制度的缺陷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这就好像卢里试图回到那个夜晚挽回自己的错误一样。生活在当今社会的人们更应该去做的事情不是一味的后悔,而是要面对未来调整好心态,努力建构南非社会白人与黑人之间的和谐关系。卢里教授的选择是将现实社会带给他的所有痛苦归咎于自我道德上的缺陷,正是由于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才带来今天这样的结果。

相对于父亲寻找造成“痛苦”的方式,露茜选择了截然不同的另一条道路。在内心深处,露茜没有忘记自己曾经遭遇的一切。“睿智”的她认识到沉浸在历史的痛苦中并不能帮助自己获得精神的解放,作为一名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露茜必须正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作者在这里写道:“她是个向前看的女人,而不是向后看。”正是这样的性格帮助露茜走出了遭受痛苦之后的最初阶段,当她意识到自己可以从佩特鲁斯身上获得保护之际,属于她的崭新人生就开始了。无论是卢里教授还是露茜,他们在经历了这段痛苦的人生之后又都站了起来,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走出了自我从肉体到精神的双重痛苦,这一点也正是库切在小说中所要表达的。

[参考文献]

[1] 邵凌.库切与创伤书写[J].当代外国文学,2011(01).

[2] [南非]库切.耻[M].张冲,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0.

[作者简介]

李泮池(1954— ),男,山东威海人,国际关系学院英语系副教授,青年教师导师,英语语言文学硕士生导师,本科,主要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

猜你喜欢

库切南非黑人
库切《耻》中的空间政治书写
复魅与拯救:库切“耶稣三部曲”的现代性危机和后世俗希望
库切《耻》中的凝视之耻
黑人谈河流
有“情”之士的无“情”之作:库切的卡鲁情怀与文学生产
南非的多彩暑假
完美再赴南非
重寻黑人主体身份意识,构建和谐社区——小说《宠儿》的黑人女性主义解读
南非居大不易必备经历:被抢劫
南非40毫米榴弹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