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亮小说《一只戴红袖标的狗》的ど缁峒壑邓咔
2013-04-29王君
基金项目:
本文系2011年度海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课题编号:HNSK11-105);2009年琼台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校级课题(课题编号:qtky200918)。
由李亮执笔完成的短篇小说《一只戴红袖标的狗》为读者讲述了一个发生在40年前的故事,这是一个发生在红色的岁月、火热的年代的故事:姚梓富在离开公社前往县城时将自己的一只狗交给了刘玉田,作为一名由姚主任亲自提拔的革命干部,刘玉田对领导交代的任务十分上心。不仅为卫彪提供了最好的伙食,还带领公社的重要成员积极为卫彪解决生理需求问题。同时,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刘玉田为卫彪戴上了象征革命的红袖标。从此,卫彪成为整个公社中最受重视、也最为人“敬畏”的狗。整篇小说的高潮发生在小说的结尾部分,由于卫彪“强奸”了省里来的女干部的宠物,最终被定性为“九一六事件”。最终的结果是姚梓富被开除公职,发配去劳动改造;刘玉田由于将象征革命的红袖标戴在狗的身上,污辱了所有的造反派,被送去改造。作者在小说结尾处用一位英语老师的口讲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成为点明这篇小说主旨的语言关键点。
一、小说所展现的人们精神状态的历史嬗变
李亮的小说《一只戴红袖标的狗》既不是一篇对既往事件进行追述的历史小说,也不是一篇完全虚构的科幻小说。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透过亦真亦幻的社会描写,我们看到了作者在小说中为我们设定的一个虚拟世界,在这里,人们的精神状态经历了前后差异巨大的历史嬗变。究其本质而言,这种历史嬗变是人类在追寻自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一面与现实压力之间的价值观念,在不断的冲突、矛盾、纠结中,人们一直试图找到那个真实的自我。
在小说的开始,我们就看到,“姚梓富在调往县革命委员会以前,他的狗就已经没人敢惹了,就是狗们也躲着它跑”。为何一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狗能够成为令所有人畏惧的对象,悬念的设定深深吸引了读者。在接下来的过程中,我们看到卫彪的身上戴上了象征革命的红袖标。于是,读者开始明白为何卫彪能够成为令所有人感到畏惧,并让所有人为之“服务”的重要原因。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痕迹,“传统的、现代的甚至是后现代的社会价值观念,都广泛地存在于我国的社会生活中。随着社会阶层的分化以及新的社会结构的形成,社会关系的结构呈现多样化以及丰富性”[1]。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我们看到,在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百年历史进程中,新文学的倡导者们对于中国传统社会中人的精神状态展开了极尽所能的批判。
刘玉田原在生产大队当会计,高中肄业。“文化大革命”一开始,他就满街筒子贴大字报,从村子一直贴到公社大院。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粉刺,样子像是个粗人,其实他是麦秆里睡觉,心细得很哩,很会看眼色行事。他与公社造反派的总头目姚梓富司令一接触,马上把姚认作靠山。姚梓富坐上公社头把交椅,就把他弄到办公室来当主任,红色政权的红色大印,就这样落进他手里……
刘玉田原本只是生产大队的普通会计而已,当“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旋即成为了风云人物。一方面,贴大字报成为他获得社会声望的重要手段,为他赚足了名声;另一方面,他积极寻找自己的靠山,在姚梓富即将调往县革委会之际,刘玉田以最快的速度攀上了这个高枝。在外人的眼中,刘玉田的行为或许有几分难以理解。但当他成为办公室主任,手中握有象征红色政权的红色大印时,所有的人在一瞬间明白了刘玉田的想法。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中国当代文学就走上了“反思”“改革”的道路。从最起初的反思真实的、个体的人到虚拟的、整体的人,中国当代文学对中国社会的认识和理解越来越深刻。正是在如此的话语环境中,当代作家们根据自己对于中国社会的认识和体悟创造了多元化的话题空间,其中之一正是对于中国人在那个特殊时代精神状态的反思。以小说《一只戴红袖标的狗》为例,刘玉田原本只是一个略有文化的农村人。在他的身上集中着中国传统社会中精明人的所有人特征:文化程度中等、有一技之长、掌握一定的社会资源。于是,他就自认为自己是不同于周围人的一种存在。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也为了使得自己的精神状态永远停留在自己所追求的世界中。
……刘玉田说话,虽然对人是鼻孔朝着天,唾沫星子四处飞溅,好像一只大喷壶,但他对姚越是摇尾乞怜,竭尽吹拍溜舔之能事。当下,姚梓富要他去弄一块牌子来给狗戴,他连连道着“是”,刚走出门,却又返回来了。刘玉田说,姚主任,挂牌子,合适吗?您想,把您的大名挂狗身上……姚梓富一顿,笑了。姚说,我就是要看看你的心机,看你怎样处理这事!刘玉田说,依我看,不如给狗也戴上一条红袖标,红袖标比什么不抗门势?姚梓富正颔首微笑,刘玉田早取下自己臂上的红袖箍,给卫彪戴到脖子上了。
具体来说,他就是将自己渴望获得权力的希望寄托在了姚梓富的身上。又因为姚梓富要去县革委会工作,于是姚梓富的狗——卫彪就成为刘玉田表达自己忠心的最好载体。他将自己手臂上的红袖标戴到了卫彪的身上,这正是权力的继承。他对卫彪的悉心照顾,就是对自己手中权力的照顾。这正是小说中人们精神状态历史嬗变的最佳诠释。
二、 小说所展现的人们情感判断的时代变迁
在文学的世界中,从来就不曾存在着绝对的一定之规,我们更多地感受到的是作者想要传达的多元情感判断。众所周知,小说《一只戴红袖标的狗》为读者讲述的故事是发生在一个社会急剧变化的时代,而作者和我们身处的当下社会也是一个急剧变革的社会。二者虽然在形式上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但更为深远的内涵却是不同的。这是因为,“在现代变革的关键时期,随之而变的不仅是物质上的极大富足,这种转变同时也存在于精神思想方面。这种社会价值观念的嬗变,有对传统糟粕的抛弃,但更多的是对优良传统价值观念的扭曲与变异”[2]。
对权力的渴望是我们所有人无法规避的客观事实,这是因为在中国社会获得了权力就获得了对稀缺资源的掌控。具体到中国这样一个官本位的社会,“只有做官才意味着个人的价值有可能实现”[3]。因此,我们才能够在小说中看到姚梓富即将进入县革委会,就得到从刘玉田到普通村民的逢迎;我们才能够在小说中看到省里来的女干部的宠物被卫彪“强奸”后,姚梓富和刘玉田迅速失去了获得的一切。
卫彪脖子上的红袖标当然是立即就被解除掉了,从此,它又变成原先的样子。没了食堂,没了宿舍,也再没有人怕它,走路又是嗅着地面到处觅食。巨大的生活落差使它费解。还是嗅觉帮了它的忙,它很快找到了在乡下劳动的姚梓富。它想询问一下原因。姚梓富一见到这只丧门星,拿起扁担就打。它又去找刘玉田,刘玉田却对它打石头。卫彪夹起尾巴边跑边骂着,怎么人也变成了狗脸?
对于卫彪而言,它自然是无法理解前后差异巨大的待遇的。对于这样一只狗而言,和省里来的女干部的宠物发生一次媾和不过是很正常的生理冲动。但就是这一次在卫彪的眼中极为普通的交配行为却被定性为“九一六事件”。所谓“事件”,必然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事情。仅仅就发生卫彪身上的事情而言,读者所能够感受的绝非用简单的话语就可以涵盖的。姚梓富和刘玉田对卫彪的怨恨并非来源于狗本身带给他们的冲击,而是卫彪的存在使得他们二人的梦想被打破,使他们二人就成为了被抛弃、被遗弃的对象。
概而言之,身处社会急剧变革之中的姚梓富和刘玉田都是那个特殊时代的“弄潮儿”。他们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曾经在很短时间之内就完成了自我人生迅速变化,不仅满足了自我内心深处的欲望,也营造了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正当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们所希望和追求的既定目标继续前进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事情在进展中经历了一次极具戏剧性的转变。造成这一现象出现的根本原因绝非我们从表象上所见到的那样简单,人的内心深处的欲望与他们对未来的追求是他们永远无法割舍的存在,这一点表现在作品中则体现在姚梓富到刘玉田等人对待卫彪的态度上。初始的喜爱或许曾经掺杂了几分对美好事物本来面目的追求,后来的怨恨则源于他们在现实生活追索已得,却又被迫放弃的真实愿景。作为一名当代作家,我们在李亮的身上看到的绝非只有他本人对曾经发生在中国人身上的这些事情的探索。在他的小说中,他要向读者传达的是一种社会价值观。“当社会经历由传统向现代的变革时,这中间不免要造成一种阵痛,我们不可能越过这种阵痛而从最初的传统状态直接跃进入所谓的‘后工业时代。”[2]
正如上文所分析的,在李亮的小说《一只戴红袖标的狗》中,作者对社会价值的探索主要是从精神状态和情感判断两个维度完成的。社会价值观念的形成实则就是社会价值诉求的具体体现,而这种观念往往具有较为鲜明的主观色彩。人们头脑中的社会价值观念不可能实现绝对的统一,而是会根据不同的个体、不同的人生经历、不同的社会阅历发生不同的变化。由于不同的行为主体在自己的人生经历之中所接触的事物不同,进而导致他们认识世界的方式不同。以小说中的人物为例,姚梓富和刘玉田身处革命浪潮的漩涡中心,他们深知如何去获得权力,如何去满足自己的欲望。这就使得姚梓富对待“革命烈属”的态度、刘玉田对待卫彪的态度与众不同,在他们的态度之中扮演着决定性角色的正是他们内心深处的情感定位发挥了关键作用。随着时间的推移,今天的我们或许再也不会经历“九一六事件”,但我们却仍旧要牢记那位英语老师所说的:“这只伶俐的棕色狐狸跳过一条懒惰的狗!”
[参考文献]
[1] 金燕.社会价值观念对现代文学创作的影响[J].长江大学学报,2012(02).
[2] 刘瑞杰.社会价值观念嬗变背后的现代性焦虑[J].鸡西大学学报,2012(03).
[3] 刘明华.丛生的文体[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0:39.
[作者简介]
王君(1977— ),女,四川资阳人,琼台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讲师,硕士,主要从事教师教育和语文课程与教学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