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文精神看《一只戴红袖标的狗》的创作
2013-04-29张征
李亮小说《一只戴红袖标的狗》为读者将讲述了一个发生在狗身上的特殊故事,卫彪在成为姚梓富的“宠物”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优待”。围绕着狗和狗身上的红袖标上演了一出出既不符合逻辑又契合时代特征的闹剧,中间穿插着刘玉田如何精心伺候狗以及卫彪与女领导宠物的偷欢。这看似是一篇写狗的小说,实则是在写人。他所描写和呈现的正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百年来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人文精神。
一、 人文精神的缺失与小说主题的审美诉求
“人文精神是一种普遍的人类自我关怀表现,表现为对人的尊严、价值、命运的维护、追求和关切,对人类遗留下来的各种精神文化现象的高度珍视,对一种全面发展的理想人格的肯定和塑造。”[1]人文精神的存继与缺失是一个社会精神文明程度的风向标,体现或代表着这个时代的精神诉求。进入20世纪80年代,随着中国社会商品经济的迅速发展,中国人的物质生活水平得到了不断的提升,同时人们的价值观被拜金主义所左右。面对这种状况,中国现当代的文学创作展开了深入、系统的思考。如果追溯中国文学人文精神的源头可以上溯至中国的传统文学。
“中国传统人文精神,主要是指我国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形成的,并贯穿于传统文化之中,以孔子为代表人物,以儒家仁爱思想为核心,注重人伦道德,追求崇高理想,肯定人的价值,重视群体和谐的理论和学说。”[2]正是基于中国传统文化给予的审美表达,我国的文学创作才一直延续着既定的思路前行。从屈原“哀民生之多艰”到曹操“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中国历代的作家始终将对民众的关怀视为最重要的创作原则加以遵守。进入20世纪,随着西方文学创作模式逐步被引入到中国,传统的人文精神融入了启蒙思想的内涵。尤其是新中国成立之后,当代文学的发展经历了审美价值取向差异巨大的两个阶段:第一阶段,1949年至1978年,这一时期的文学创作重视文学功用性,淡化文学审美价值,以理性取代感性。同时,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在表达价值诉求时更多地宣扬共性思维,人的主体个性被压抑、被控制;第二阶段,“文革”结束至今,政治话语因素使人们鉴赏文学作品的热情逐渐消退。
戴起红袖标的狗,很快被人们认识了,就像认识了戴红袖标的人,谁都深知招惹不得。从此,卫彪不论走到哪里,人们总是退避三舍,关门闭户,直待它走过去,照不见影子了,这才交头接耳地议论一回,摇一回头,跺一回脚,拍一回屁股,吐一回唾沫,又很深地叹一回气,然后走开……
在小说《一只戴红袖标的狗》中,公社的人很快就记住了卫彪。人们对于卫彪的到来“退避三舍”“关门闭户”,这并非是由于卫彪是一只恶犬,根本的原因在于它的身上有“红袖标”,所谓的“红袖标”正是红色政权的象征。
小说中这一情景不仅是对中国历史上那个特殊时代的精准刻画,也从另一个侧面向当代读者讲述了人的主体个性曾遭受的压迫与控制。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们失去的仅仅是表达个人见解的自由;对于以作家为代表的知识分子而言,他们失去的则不仅是表达自我内心情感的权利,更在于他们被剥夺了展现人性真实面目的话语权。我们看到“一个作家,八个样板戏”成为了那个时代人们精神生活的全部,这是文学创作对于人的关怀的缺失,是无法弥补的缺憾。这一局面的改观始自伤痕文学的萌芽,正是《班主任》为中国读者带来对自我十年生涯的反思。然而,在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市场经济的迅猛发展,文人、知识分子的社会地位迅速衰落,文学作品中充斥着金钱、世俗、色情。面对此情此景,文人们或随波逐流,或洁身自好,或徘徊两者之间。所有的一切构成了当下文学创作中人文精神的缺失与小说主题审美诉求之间几乎不可调和的矛盾。
二、 历史事件的重构与人文精神的彰显
在物欲横流的当今社会,作家李亮以自己的执著与坚守行走在自己的文学道路之上,我们可以在小说《一只戴红袖标的狗》中感受到作者在穿梭于历史与现实之间的从容与坚定。他所思考的不仅是那些曾经发生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的既往事件,更是在反思这些事件带给生活在当下社会的我们所产生的影响。这是一些重大的历史问题,还是一切关于如何对待人、如何对待人生的问题。
在今天的我们看来,这一切早已经随着逝去的岁月和流逝的人群成为消散在历史时空中的过去。但那些一幕又一幕依然在现代社会中一次又一次地上演,展现出属于这些故事的旺盛生命力。“无疑,这种引导所产生的效果是真诚的、崇高的、健康的,这使他有了一种借文字、借文学表达思想的巨大快乐。”[3]
事情发生在九月十六号,人们称它为九一六事件。县革委为此开会三天,大会发言,小组讨论,分片研究,集体决定,加上求情赔罪调停与处分,才算勉强平复此案。姚梓富因有大树遮荫,只给予党政开除,没有判刑;刘玉田因将革命的红袖标戴到狗身上,是污辱了所有的造反派,性质更重,县里写成报告向上呈报,交由上级来处理。
作为一名关注社会现实的作家,李亮在面对浩如烟海的生活素材时,始终把持自己认定的价值标准。或者说这是一种独特姿态——“这种姿态必须倚仗才情和对历史文化的深度把握。独立的人文理念和人文思想可以穿透历史的阴影,直达我们日益陷落的精神家园。”[3]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并不能找寻与小说内容相对应的“九一六事件”,但我们可以看到在那个特殊岁月中所发生的一些琐屑的事件带给人们生活巨大冲击的事实。对于这一点,无论是曾经从那个岁月中走过的人们还是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我们,都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在现代社会,人们往往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多元化、复杂化的信息,作家们的思考与表现更是进入到一种自我满足的“混沌”状态。诚如陈村所说:“话剧的衰落在于我们失去力量。我们可能拥有技术,我们不拥有心灵,不拥有与心灵沟通的能力。”[4]古语云:“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正是透过一篇小说,作家李亮将自己对于现实生活中人们对权力的崇拜表现了出来,也在一定程度上指引着人们的现实生活。在人们的崇拜中,我们隐约看到了刘玉田对姚梓富的献媚;在人们的追捧中,我们分明见到了所有人对卫彪身上那个“红袖标”的畏惧。
在小说的人物形象中,作者或许并未表达自己太多的价值评价。只有通过读者的阅读与品鉴,欣赏着人们围绕着卫彪所发生的各种事件时,才能在心灵世界中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能够营造出这样的效果,一方面需要作家的内心世界足够强大,另一方面则需要读者的领悟能力能够契合作者在小说文本中的预设。
三、 诗意栖居的追索
当我们回首审视小说《一只戴红袖标的狗》时,或许并不能找寻到它到底与中国的哪个区域相契合。但这里的人物却又都是读者所熟悉的,因为,这样的人哪里都有,这样的故事随时都在发生。小说对于人的精神世界的描绘并不是针对个体的表现,所以我们不能将作者的批判仅仅局限于刘玉田的身上。小说文本的精神内涵应该是与作者的人格魅力相关联的,通过刘玉田、卫彪、姚梓富,我们更应理解作者借助于小说文本试图向读者们传递的价值取向。就小说中先后出现的各色人物而言,他们身上所表现出的精神状态是这个时代所给予的。小说所着力描写的是那个红色时代中的人们与他人之间所应有的友善、关爱被扭曲、被改造的现实。
原来,为了解决卫彪的性欲问题,刘玉田让养狗小组的成员,一齐到乡下去选美。可惜有的品种不大好,有的肥瘦不达标,有的长相不过关,有的不到发情期。只有一条狗最理想,可一调查,狗主人是个地主分子!地主分子的狗,怎么能配咱们卫彪啊!
小说中最为重要的角色卫彪原本不过就是极为普通的一只狗而已,在它成为姚梓富的宠物之后,它的身上多了一只特殊的“红袖标”——这是权力的象征。正是在权力的压迫之下,以刘玉田为首的一帮人居然将卫彪的性欲问题作为自己的工作来执行。对于母狗的品种、肥瘦、长相、发情期都有所要求,可谓极尽人事之繁琐;即便是最后找到了一只合适的狗,又因为是地主的狗,觉得配不上卫彪。看到这里,所有的读者都会发出会心的微笑。但这种微笑过后留下的却不是幽默,而是一种悲凉。作为万物之灵的人,不能按照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去主宰自己的行为,也就无法寻找使得自己的心获得安放之所。
小说《一只戴红袖标的狗》是对极为普通的人物进行的描写,正是因为普通,小说的描写才具有代表性。在他们的身上,原本属于人的人性光芒早已荡然无存,残留的只是被扭曲、被改造的躯壳而已。作者正是借助于对这样的人物的描绘,试图向世人阐明自己对于现实社会的理解。
一位调皮的英语教师,用了一句诙谐的话,概括卫彪这段天上地下变化之阅历:“这只伶俐的棕色狐狸跳过一条懒惰的狗!”人们不能懂其意。老师笑笑说,在这个句子里,包含了从A到Z的26个英文字母哩!
在小说的结尾,作者安排一位诙谐、幽默的英语老师出现。正是借助这位老师的口,作者将卫彪的这段传奇经历给予了说明。卫彪还是那个卫彪,它从来就不曾发生过任何变化,以后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因为卫彪仅仅是一只狗而已。这就好似英语老师口中的这句话一样,经过一番转换不过是从字母A到了字母Z,一切都回到了开始。因此,我们应清醒地认识到我还是我,而获得这种认识的关键就在于要知道自己生活的方式必须是诗意的栖居——不受到外界的扭曲、改造。
[参考文献]
[1] 冯雪红.人文教育的目标与人文精神的建构[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2005(01).
[2] 刘英秀.中国现当代文学与传统人文精神[J].群文天地,2012(12).
[3] 冯峰.人文精神的承诺与坚守[J].湖南工业大学学报,2011(06).
[4] 陈村.百年留守·谁来布道[A].陈村.百年留守——当代名家随笔丛书[C].北京: 群众出版社,1995: 36.
[作者简介]
张征(1988— ),女,四川宜宾人,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美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在读 ,研究方向为中国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