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堪比黄金的木头

李玮

燥热的夏日里，我们都在寻求一块可以遮凉的地方。尤其在小时候，那繁茂的大树荫下就承载了我们许多美好的童年记忆。可你真的注意过、了解过树木吗？

树木长成后，可以给我们当木材用。一部分珍贵木材本身散发着别样的魅力，甚至推动了历史车轮的前进，了解它们，也是在了解源远流长的历史文化。比如红木……

管子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并不是说十年的树木就成材了，只是要让一棵树长得直立挺拔，需经过十年才能基本定型。以后任风吹雨打，它还会顽强地生长下去。实际上，木材绝非短时间内就可以使用，一些树木需经过成百上千年的风吹雨打、电闪雷劈等磨砺，才能成为珍贵的木材。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红木。

红木，是我们经常听说的一个词，但它说的不是红色的木头，而是深色名贵的硬木总称，也就是《红木》国家标准里的木材。同时，它说的不是树木外面那层松软的外壳，而是内部坚实无比的心材部分。《红木》国标由林科院杨家驹先生历时六年起草完成，共囊括了5属8类33种木材，统称红木。

说到坚实无比，你可能会想，木头再硬也比不过石头吧？事实跟你想得恰恰相反，红木里头，就有很多木材比石头还坚硬。许多红木，还能沉到水底。

我第一次看见木头能够沉水，是在一个老先生家里。先生把从祖传的红木家具上掰下来的木茬丢到水里，让我看它在水中袅袅下落的样子。

比黄金还贵的木头

谈起红木，必谈如今几乎已稀世绝迹的海南黄花梨（学名降香黄檀，也称香枝木），这号称是比黄金还贵的木头。海南黄花梨，如名字所说，生长在海南。它的纹理极美，晶莹流畅，仿佛泛着水光，尤其是在枝条分叉的部位，会形成仿佛“鬼脸”的漩涡纹。原本是常见的自然现象，然而中国人向来具有丰富的想象力。这从玩石中就可得见，一块质地普通的石头，人们在特定的角度和光线下看到了“达摩”，就可能卖出天价，这让外国人难以理解。而海南黄花梨的“鬼脸”，能够让欣赏它的人看得着迷，看得入神，看得做梦都是它，著名作家海岩就是其中之一。

黄花梨在明朝开始被发现并使用，历经明、清两代，成为宫廷使用量最大的木材。明代皇族的吉祥属性为火，黄花梨呈红黄色，其属性亦为火，更为重要的是它本身还有香味，可为房屋增添香气，因而成为明代皇室和官宦家具的首选用材。黄花梨的风行在明代中晚期，几乎到了举世痴迷的程度，甚至连明熹宗朱由校也沉溺其中，最终成为历史上独一无二的“木匠皇帝”。

除了色泽、纹理以及气味的优越性，黄花梨还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本草纲目》称其能“疗折伤、金疮，止血定痛，消肿生肌”。如果哪天你去参观北京故宫，一定要去看看由海南黄花梨做成的家具，尽管时光磨灭了它们最初的莹润，然而那像山水写意般荡气回肠的纹路依然美丽。

海南黄花梨成材时间特别长，一棵长到一百年的黄花梨树，能够使用的心材部分可能只有一根拐杖那么粗。尤其经历了明、清两代的大量砍伐，可成材的树现在几乎绝迹了。

紫气东来和紫气南来

紫气东来，原本是说祥瑞之气从终南山而来，老子曾在那里讲经，从此有了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福地。而这里说的紫气南来，是指从印度进口的小叶紫檀（学名檀香紫檀）。中国人认为“紫”是一种祥瑞的颜色，故偏爱紫檀。在苏童的小说《我的帝王生涯》里，还提到了紫檀的皇杖呢！

小叶紫檀是一种很美的木头。那种深紫，脱离了轻飘飘的市井气，老料（长久了）的紫檀，表面没有一丝的凹凸不平。也有的紫檀，因为有橘红色的矿物质填充在导管部位，呈现出如金色雨水般滑落的美感，又如晴空里的星辰，被人们称为“金星紫檀”。具有想象力的中国人，给紫檀上细如发丝般的纹路起名为“牛毛纹”，偶见红色的紫檀，便起名为“鸡血紫檀”。鸡通“吉”，在古代可是吉利的字眼。

关于紫檀的使用时间，比海南黄花梨要悠久得多，最早可追溯到唐朝。相传一代女皇武则天十分喜爱一只鹦鹉，每天都要与其相伴几个时辰。后来鹦鹉老死，武则天为此痛哭一场，特命专人制作了一个紫檀棺材将之安葬。

唐朝时期，各国贸易频繁，但受交通所限，紫檀的运输仍十分困难。所以，紫檀在当时显得十分珍贵，并流传有“寸檀寸金”之说。人们从来都不用紫檀来制作家具，只做少量的工艺品，诸如配饰、笔杆等。武则天用紫檀来制作葬鹦鹉的棺木，在当时已经是十分奢侈了。

到了明代，海洋贸易兴起的时候，紫檀因为十分沉重又不怕水腐，便被许多商船用来做压船用，回国后还能卖一大笔钱。因为运输的便利，紫檀开始被宫廷大量使用。但由于生长时紫檀木材中间多空心，用来做大件家具十分耗费，故多用于做小件，家具大部分还是依靠海南黄花梨。

而到了清代，因为海南黄花梨及紫檀的原材料已经匮乏，朝廷便将其列为宫廷专用，民间禁止使用，由此也引发了大规模的收藏热。

大红酸枝的兴起

大红酸枝是明代在海南黄花梨开采匮乏、不能满足日常使用的情况下选用的宫廷用材。相传最早由郑和下西洋时引进。

据说，郑和在一次回国途中因为遭遇大风大浪行程颇为不顺，又因为船舱货物较少而导致船只晃动剧烈。船队无意间发现一海岛，便从当地土著那里购买了一批木材用来压舱。回国后，这批木材因其优异的木性和良好的耐腐性，受到了当时社会的广泛关注，最终成为继海南黄花梨之后的宫廷用材。

也有人质疑郑和下西洋带回了红木的说法，不管怎么样，大红酸枝在明代成为宫廷用材是确证无疑的。同时它也是我国最早以“红木”命名的木材，直到《红木》国标出台之后，才更名为大红酸枝或者老红木。

大红酸枝本身也有香气，海南黄花梨是一种清香，紫檀有种像檀香一样的香味，而大红酸枝则是清澈的酸香。如今，大红酸枝被很多人喜爱，因为它不像海南黄花梨那么稀缺，而且色泽也好，如摇晃的水光。它的用材率高，可做大件家具，而且看久了也不会有紫檀的庄严感和压抑感。

除此之外，乌木、紫光檀、缅甸花梨（大果紫檀）等《红木》国标中的木材也都曾被古代宫廷使用过，是我国记录在册的一批珍贵木材。而随着社会的发展，很多与其相似的珍贵木材也在陆续被发现。

木材是另一种生命的延续

一棵树，你不要认为砍倒后，它就完成了生命的历程。实际上，树木里面的密度、水分、油分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万物皆有灵，木材更是。就好像一块紫檀，经暴晒后会掉色，然而如果暴晒不是太久，你把它放到阴凉的地方，那色泽居然会慢慢变回去。又好比一块开裂了的老挝大红酸枝，你把它放回潮湿的地方，兴许那裂口还会“长”回去。大红酸枝慢慢放，还会变色，变得越来越美妙动人。

在商场里，一些缺乏水光感的木头也被标成老挝大红酸枝，实际上那只是微凹黄檀。讲到这里就要提到，在这个造假泛滥的年代，红木可是一个“水深”的行当，有的人学了十多年照样会走眼。

我专门请教过南京林业大学林科院，木材鉴定的具体流程是什么，他们这样回答：首先，需要把一整个的木头拿去，为的是观察宏观的纹理；再切片、染色，在显微镜下进行细致地观察比对——林科院的标本室里存放着大量木材标本，研究人员就是靠这样的比对来确定木质。

然而，木材有属、类、种之分，这就好像是曾祖母生了许多孩子，祖母辈的孩子又生了许多孩子，妈妈辈的又生下许多……因此极难鉴别精确的种类。根据国家标准，红木一共有5属8类33种，而林科院对红木的鉴别一般到属，最多鉴别到类。

随着《红木》标准里的珍贵木材价格不断攀升，很多树种都遭遇了大量砍伐，甚至面临着灭绝的危机。近几年来，各个国家对于珍贵木材的管理变得十分严格，许多树木都已经被列为濒危木材保护之列。保护木材，也是在保护我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