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

赵丹晓

我以为我是不会见到它的。

谢谢你，救了我。

——题记

奶奶给我穿上我梦寐以求的绿绸鞋，我呆呆地望着它——绿，真绿。鞋子是芦絮做的，我踩上去，就像有一大丛蒲公英在脚下。鞋子和窗口透进来的光汇在一起发光，闪啊闪。这种绿应该是正午时森林的绿，清新却又热烈。我喜欢森林，森林里面的呼吸应当才是真正的呼吸。那种吮吸了清晨的甘露，又与正午的阳光拥抱的绿色，是会呼吸的。我的绿绸鞋就是这种绿。

真好，我十四岁了。

“我会见到它的，不是吗？”我站在吊脚楼的窗边，往窗外望了望。

“嗯，我相信你。”奶奶慈爱地说。

我心里清楚，这种几率微乎其微。它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在这个南方的小寨子里，一直有个传说，就是在这座大山中，有一只神鹿。每年端午节，每个十四岁的少女就要给河神跳舞，若跳得好，神鹿就会出现，这一年便会风调雨顺。虽然是传说，但我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寨子里的人都说奶奶曾经招来过神鹿。

锣鼓声传来了，我开始举着油纸伞，迈着婀娜的舞姿走向戏台。这时，雨丝飘了起来。南方就是南方，气候这样温润，很会缠人。还好雨不大，只是在空中飘，反倒给这支舞增添了意境。我心里开始咯噔起来：下雨了，神鹿会出现吗？这个问题，应当是每个跳着舞的14岁少女都会想的吧。

在烟雨朦胧中，我竟看见一棵榕树下若隐若现的鹿角。没错，是鹿角！它自树丛中过来，但却是一副想要前进又想后退的样子。

我看不清，那是棕色的鹿角，很美妙的颜色，在树干那种古老的棕色中显得那么脆嫩，那么好看。我的内心好像翻滚着什么，翻滚着什么……

是我太激动了吗？

当我醒来时，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的，而我，却躺在神鹿的背上。我贴在它身上，听见它发出闷闷的声响，好像很累很累的样子。我连忙撑起身子，轻轻拍了一下它的头。我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奶奶正皱着眉头站在山洞的门口。“奶奶！”我扑上去抱着奶奶号啕大哭起来。

是洪水。当我跳完舞后，洪水便来了。

“青儿，听着，我们的寨子被洪水吞了。”奶奶平静地对我说。

原来，几十年前，奶奶从猎人手里救回了受伤的神鹿，神鹿为了报恩，就一直跟随着奶奶，并不是因为那个古老的传说。后来，奶奶认为这样不好，也就狠下心将神鹿赶回了森林里。

“没有神鹿，它只是一只普通的鹿。”

鹿知道今天会发生洪水，便从森林里出来，背着奶奶和我一路奔向山顶……

我轻轻地走到它面前，抱住了它。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发出闷闷的声响。我开始迈起轻盈的舞步，照着白天的模样，跳起舞来。虽然没了油纸伞，但我不在乎。这是我送给“神鹿”的礼物。我的绿绸鞋，和洞里的水在一起发光。

它闷闷地响了一下，便躺下了。它眸里闪耀着的，是绿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