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的目光（外二首）

康若文琴

阿爷坐在门前眺望

这是祖先留给他的习惯

那时候，对面的山上没有路

缕缕青雾跨上他浑浊的目光

艰难地攀登

阿爷的目光累了

栖息在碉楼的石墙上

一片腥红。侧耳倾听

崖壁上传来斧凿之声

铿锵，如苍老咳嗽

獒在风中狂吠

炊烟驮着糌粑的清香迤逦而来

阿爷的目光拐了三道弯

乘坐山尖上第一道阳光

惺松滑落了下来

新娘远在圣山的深处

步子比阿吾的目光还沉重

她双手合十

把前世今生庄严地捧上额头

仿佛托起一座山

有关碉楼

汉子们想出的主意

汉子们用心垒起

汉子一样站在寨子旁

从古至今

嘉绒人的故事里

这个粗壮的感叹号

永远掩护着谜底

遥想当年

月黑风高之夜

面对碉楼

敌人的火枪哑了

汉子们坦然地笑了

胆怯的女人闻到

怀中孩子的梦又香了

不错。是碉楼

是汉子们用石头垒起的碉楼

护住了

灶台上喷香的青稞

新娘颈上叮当的银饰

还有佛前不灭的酥油灯

以及灯下摇曳的合十的身影

还是这碉楼

汉子一样站着的石头的碉楼

在时光里打了一个盹

如今便走进了书本

与长城一起

像一位拖着长髯的老者

供人观瞻

却无言以对

微醺

请在我的背后长出一簇绿叶

让我依偎着开放

请碧蓝的火焰扑向我吧

让我有理由靠岸

请挪开我窗前的月光

让我自由地迎接瞌睡

在生命修行的每一个假期

无法回避绽放和休眠

因此，请允许我

在我愿意的时候

撑出一线亮光，一只慵懒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