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彤:写我所见的懂得和体谅
2013-04-29
陈彤:原《中国青年报》记者,后成为知名专栏作家,著有《有多少爱可以胡来》等书。2005年,与王海鸰共同创作电视剧《新结婚时代》,成为正式编剧。
主要作品:《新结婚时代》、《马文的战争》、《说好不分手》,电影《我愿意》等。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是陈彤一本书的名字,2005年出版。因此知道作家陈彤比编剧陈彤早很多,那时她给一些报纸写情感专栏,结集出书,文风深遂隽永,又带点都市小女人的清醒,读来很是快意。也因为这些书,她成为编剧陈彤。王海鸰带她入行的故事一直在坊间流传,那部剧叫《新结婚时代》,当时王海鸰与陈彤的合作协议只写了三行:一是陈彤署名第二编剧,二是稿酬数额,三是其他版权的分成比例。
很多人说,陈彤运气好,一个非科班出身的人令著名编剧王海鸰青眼有加,并手把手地带她出道,省了很多编剧必经的艰难跋涉的路途。
然而,少有人知道,在编剧陈彤和作家陈彤之前,还有一个记者陈彤,供职于《中国青年报》社会部,曾是朱令铊中毒案的调查记者之一。
跑社会新闻的记者,见惯了世象冷暖,但没料有一天自己的生活突然急转直下。2003年,陈彤得了一种病,叫做“恶性滋养细胞肿瘤”,需要长期住院化疗,而她正好怀孕,初尝作为人母的喜悦。然而,孩子保不住了,自己能不能康复尚是未知数,眼前的彩色世界瞬间变成黑白。“刚开始还会有人来看你,渐渐地大家都忙,你几乎就成了社会的边缘人了。没有音乐,没有声音,没有色彩。”在化疗出院后,陈彤实在太闷,又对未来充满恐惧,医院安排她每月做复诊,她则每周有事没事都去找医生。
坏了,这是抑郁症的苗头!陈彤至今想起这段往事,都非常感谢那位协和的医生,他以百分之百的耐心和对患者的情况分析,给她指出一条今后的生活道路,让身陷焦虑和绝望关口的陈彤,重新拿起笔来。医生建议她写一个长篇小说,要过程曲折结局圆满,以此作为对自己的一个祝福。这时,有媒体朋友帮忙,给她找了几份专栏。
住院时,陈彤曾看过一本书《责备受害者》。说人们普遍有一种心理倾向,当有人跟他倾诉痛苦时,第一反应是责备当事人,因为这样会在潜意识里让他为自己推脱责任。陈彤受邀于情感专栏,会看到大量读者来信,都是情感上的困惑和迷失,甚至绝望,这本书对她触动甚深。
“当你能帮助别人时候,你千万不要成为责备的那个人。我做记者时写过比较犀利的专栏,后来发现犀利是最容易的,就像在痛打落水狗。生病之后,我倾向于首先倾听,之后安慰,再给出一个解决方法。我明白了写专栏的人不能有优越感,因为很多人的人生失败,不是他主观造成的,他的生活突然改变了,跟他不努力,不聪明没有关系。我是在丢失了所有的一切,才理解了之前我从没有理解过的事情。”
陈彤把这种懂得和体谅写进了她的书里。在小说《无限怀念,有限悲伤》里,一个生命只剩半年的女孩,找到曾经的初恋情人,希望与他共度最后的宝贵时光,但他犹豫了。最后,她愿赌服输令人婉叹。
2005年,王海鸰在一个偶然的场合看到陈彤的书。写完《中国式离婚》后,王海鸰正陷入创作疲惫期,希望找一个助手,陈彤专栏中对情感的洞见,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跟出版社编辑要了陈彤的电话。
打给陈彤时,她正在医院做例行复查,因检查结果的不确定,陈彤希望一周后再做决定。如果复查结果好,她可以有三个月的时间写作,如果不好,还要在医院继续化疗。
《麦克阿瑟回忆录》里有一句话是:回忆是奇美的,因为有微笑的抚慰,也有泪水的滋润。陈彤喝了一口红枣茶,往事在杯里打转。或许,对于一个即将讲故事的人来说,不确定正意味着更多的可能。
之后,陈彤接连跟王海鸰的合作了《新结婚时代》、《男人底线》两部连续剧。她说那是她写作经历里最幸福的一段日子。耳朵里听到的永远是王老师的鼓励,对于技法上的生疏,她悉心教导,在剧本里一处处亲自修正,甚至不让她为故事大纲和分集发愁。到陈彤独立编剧的时候,更体会到王海鸰的传道法门对新编剧的重要,她教授的除了方法,最重要的是自信,呈现故事时心态的自由,以及不写无把握的故事。
因此,陈彤的故事只着眼身边人,写生活的琐屑,情感的质朴,数量不多但质量不错。《马文的战争》、《说好不分手》、《你是我爱人》,等等,她的故事里没有传奇,全是依附在生活上的凡人,在这类故事里,她既获得了自我心灵的拯救,也给予了身处情感困惑中的人们,她力所能及的帮助。
Q&A'
Circie:你的戏收视率都不错,但似乎数量并不多。
陈:因为我写剧本有可能随时会停下来。2009年,因为我的那个病,我曾停写了半年多。我的那些制片人特别好,都没有催我。所以现在我签剧本合同都不签交稿时间,我一定要保证身体可行。我也不会提前拿人家的钱,双方说好了,这都可以接受。
Circie:题材和风格很有自己的定性,这是什么原因?
陈:可能是因为第一个剧本的题材原因,之后会有很多同样的剧来找我。从我来说,我就不大愿意写重复的,我会在都市情感这个大的领域做变化。但我喜欢写我身边的事,如果说这个剧的人物我不了解,或者不是我熟悉的原型,我一般不敢写,我剧里的人物职业就那么几个,比如说编辑,这都是我熟悉的,然后再加入我的情感。
Circie:写现实题材剧要求编剧的阅历和生活积累,你是如何做的?
陈:有一个工作特别适合我,我们报社后来给我开了一个栏目,叫《聊聊吧》。这个栏目的一般情况下,是一周一次,读者会给我写很多信,我要回信给他们,因此会在所有的信里挑一封能够反映大多数人情感问题,比较有代表性的信。但我编辑一下,把人家隐私的东西修改一下。可以说生活素材多数来源生活,再做些艺术加工。很多故事基本上是在这段时间内收集到的,对我的触动很大。
Circie:你觉得你的戏传达一种怎样的感情观?
陈:我觉得对于我来说,我是一个半路出家的编剧,我开始写东西是对自我的一个拯救,所以也没有想要去弘扬什么,后来写作就变成了和别人去交流,是一个分享,也没想过要传达什么。但是后来写得多了,我更希望别人在看了我的东西后,能够找到生活中的问题,并且解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