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变

思雨

作为渔民的双喜从来没有想到，会在年逾不惑时和妻子李月走到离婚这一步。去年五月，双喜的妻子李月拿了家里向别人借的一万元钱抛夫弃女绝情地走了。他知道因为家境的不宽裕加上妻子身体上的种种不适，自己只靠在河里捕鱼为生，没有其他生财之道，李月对他的怨言越来越多。

李月去了她娘家所在的城市，在那儿租房打工。她对双喜的忏悔置之不理，对女儿的眼泪无动于衷。双喜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在三番五次地哀求和寻找下，李月更换了手机号，不再搭理任何人。到了捕鱼的旺季，双喜只有放弃追寻，独自一人在汉江河上辛苦劳作。烦闷的时候，他总会想起和李月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双喜出生在一个姊妹众多的渔民家庭，上有五个姐姐，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作为渔民的父亲不重视文化，他认为渔民的孩子只要会识秤和卖鱼就好，加上没地方寄住，没让双喜上过学。老实厚道的双喜从12岁开始就成了父亲捕鱼的帮手，一年四季风吹日晒地在汉江河上辛勤劳作。渔民的孩子成家早，双喜的婚姻开始就坎坷，18岁成家，十九岁有了儿子，儿子三岁时，双喜的妻子在一个深夜失足掉进了汉江河，被河水夺去了年轻的生命。幸运的是，双喜在丧妻一年后，认识了李月，李月长相不错，精明能干，能说会道。他们很快结婚，随后生下女儿。儿女双全的双喜和李月有过一段共同打拼，夫唱妇随的时光。十年前，在亲朋好友的资助下，双喜在汉江河边购置了新房。随后的几年，双喜的收入一直在还购房时借下的外债。三年前儿子去新疆当兵，在部队干得很出色，不仅入了党，现在还转成了志愿兵。他是双喜的骄傲。

有句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从小到大生活在渔船上的双喜，自从在城市中心买了房子后，因为他的忠厚老实和热情好客，结交了不少朋友，还学会了在酒场上的应酬。可他在思想上却继承了父亲的传统和保守，没有创新的捕鱼方式，每年的收入不少，投入的成本却很大，捕鱼淡季时夫妻俩就吃老本。李月提出过想做生意，双喜却没有改变生活现状的想法，加上夫妻俩花钱缺乏计划，因此，双喜家一到冬天捕不到鱼时，经济上就显得捉襟见肘。常常靠借钱度日，等第二年能捕鱼时再还外债，就这样夫妻俩把借钱当成了一种习惯，陷入了恶性循环的怪圈。夫妇也常常因为家庭开支闹矛盾。姐姐们一直为弟弟的生活现状操心，一再劝他在冬季里找些临时性的事情干，或者干脆改行，找个固定的工作做。做渔民不仅辛苦，还难以维持生计。可双喜总说冬季里还是有些事情可做：偶尔还能捕点鱼，要修补捕鱼工具等……总之，做了半辈子渔民的双喜宁愿受穷，也不愿意去改变自己的生存方式。

在城市里居住久了，李月看看周围的朋友们都过得很滋润，她心里越来越不平衡，觉得双喜不会挣钱，在汉江河上风里来雨里去地辛苦劳累，不仅没有积蓄，自己还得了严重的风湿病。她的思想观念渐渐发生了变化，觉得嫁给双喜这样的男人委屈了自己。在认识双喜之前，曾经和前男友同居的她以为自己没有生育能力，和前男友分手后嫁给了没文化又带着一个孩子的双喜。而双喜很爱李月，买菜做饭都是他的事情。家里的经济大权李月掌控。来了客人，双喜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李月陪着客人悠闲地打着麻将。而经济上的不宽裕，最终导致了家庭不和谐。五年前，李月红杏出墙，在外面有了情人，两人为此闹得不可开交。双喜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同行里有很少闹离婚的，他怕别人笑话。为了一双儿女，在李月回心转意时，双喜选择了原谅。

恢复平静后的日子仍然过得不融洽，一味的贫穷和身体上的不适让李月感到没有了希望，如果没有女儿的话，她可能早就和双喜分道扬镳了……。李月后来不愿意和双喜过夫妻生活。正值壮年的双喜很郁闷，难免会给妻子脸色看。李月在又一次为钱的问题和双喜发生争吵，离家出走后提出离婚时，还是让所有的亲人无法接受。

双喜以为李月又像以前一样，等他去认错后就会跟他回来了。双喜和从部队回家探亲的儿子，在李月的姐姐家里见到李月时，双喜对李月说以后他会改变自己，冬天里在酒店找份杀鱼的事情做，绝不会让家里再缺钱花等等。李月却一定要离婚，态度很坚决。她不顾双喜苦苦哀求，不顾两年多没见面的继子挽留，抽身离去。双喜的儿子很伤心，自己欢天喜地地从部队回家探亲，父母的感情却发生了危机。父子俩失望而归。

双喜后来又去了李月的娘家几次，都没见到李月。李月在电话里对双喜说：“我已经在外面找好了人，你找人写好离婚协议后我回来签字。双喜说：“我不想离婚，也不会去写这种协议，你非要离的话，自己回来办理……”双喜的姐姐们一直很喜欢李月，这次无论怎么劝说，李月都没有回头的意思，并且说得很绝情，说自己最大的痛苦就是和双喜在一起生活，十几年来根本不知道幸福是什么，一个人的个性很难改变，你只有适应他，我已经没办法接受他，请姐姐们原谅我。她是真的死心了。双喜不想分手，一是对李月还有感情，二是自己已经是结过两次婚的人了，再离婚怕别人笑话，还有一点是担心离婚时李月会要走一半家产。

姐姐们对双喜说：虽然不愿意看到你的家庭破裂，如果李月现在能回心转意，让我们给你们一笔钱还债，我们也愿意。但是，就算李月回来了，还像以前一样不想和你好好过日子，这样名存实亡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呢？

李月乘双喜晚上在河里捕鱼的时候，回来拿走了自己所有的衣服。本来就对爸爸抱有偏见的女儿，从妈妈离家出走后，对待双喜冷若冰霜，说以前同学们都羡慕她的父母年轻又有钱（双喜家的表象不像没钱的家庭），现在要是知道她父母要离婚的话，她觉得很丢脸。学习成绩一般的她更没有心思学习了。双喜想到妻子去意已决，只好答应和妻子离婚。在2012年的12月22日，传说中的世界末日那天，李月回来了，双喜让朋友帮他写好了离婚协议，协议写的很简单，房子归双喜所有，女儿随双喜生活，房子以后儿子和女儿各继承一半，双喜有永久居住权。女儿上高中以后的学费，李月支付一半。李月当时不同意写上房子有双喜的永久居住权，说女儿以后上大学，没有学费就要把房子卖了拿回她应得的那一份。双喜说：“我辛苦了半辈子，才有了这套房子，现在外面还欠着几万元的外债，女儿上大学的学费我会承担，但不可能去卖房子。卖了房子，我住的地方都没有了。”李月又提出让双喜给她一万元钱，双喜也没答应，他说：“我还有那么多外债要还，哪有钱给你呢？房子虽然归我居住，但是女儿和我生活，以后也有房子的继承权。这对你来说是公平的。是你铁了心要离婚，如果不同意这样的协议，我们可以不离婚。”李月妥协了，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按说到了这个地步，故事就算结束了，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故事并没结束，正是这份简单的离婚协议，给双喜以后的生活埋下了隐患……

和双喜办完离婚手续的李月没和女儿告别，就绝情地走了。双喜在电话里对李月说：“虽然我们离婚了，但毕竟有近20年的夫妻感情。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想女儿了就回来看看吧，你自己多保重。”李月在电话里哭了，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话挂了。双喜不明白，李月是因为离婚时没有达到她的要求哭泣，还是后悔和他分手。双喜当时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他觉得这是他想要的离婚结果，李月算是净身出户走的，尽管女儿一直不原谅他这个爸爸，可他一向疼爱这个女儿，舍不得女儿离开。以后自己就是再苦再累，也要把女儿抚养成人，好好干几年把外债还完，等女儿成年后再考虑再婚的事情。年关将近，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下去，让双喜没想到的是李月在春节前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是想回来看看女儿，顺便帮他收拾一下屋子。双喜心想，李月回来看女儿是正常的，但是怎么说要帮她收拾屋子呢？是不是后悔和他离婚，有了回心转意的迹象。如果这样，他是希望李月回来的。过小年的前几天，李月真的回来了，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还陪女儿去买了衣服，说春节时还会回来的。双喜试探着问李月，能否留下来和他重归于好。李月说，还没想好，就算回来也是春节后的事情了，她那边的工作一时半会辞不了。这句话让双喜感觉又有了希望。自己没有文化，又带着一个女儿，很难找到合适的女人再婚。如果李月能回来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而双喜的姐姐们并不看好李月回来的事情，觉得没有那么单纯，办完离婚手续才一个多月，当初就算净身出户也要离婚的李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回心转意呢？她一定有其他目的。可双喜说，自己除了河里的那几条船，家里没有一点积蓄，船是死的，李月又拿不走，她能有什么目的呢？

在双喜的一再要求下，李月真的在过完春节一个多月后带着她的生活用品搬回来了，并且诚恳地给几个姐姐们打了电话，邀请她们到家里玩。尽管内心里并不看好李月的这次回归，事情到了这一步，姐姐们也只有祝福的份了，希望弟弟真的能如愿以偿。可弟弟的婚变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姐姐们当初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回归家庭的李月，对双喜说，以后家里的经济大权还是要她掌握，说自己的身体不好，再也不想和双喜在河里辛苦捕鱼，建议双喜把几条船卖掉，改行做生意。双喜说：“等家里的外债还完后，我会让你掌管这个家的。我可以一个人在河里捕鱼，你不愿意捕鱼就在河边的游乐船上找份服务员的工作做。等到冬天里自己也可以找份短期的工作，这样两年就能把三四万元的外债还完。等你什么时候真正想通了，我们再去办理复婚手续。”李月看双喜不同意改行，也没再多说什么……

谁知过了十几天后，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拿着一张买卖合同和一张三万二千元的收条，找到双喜，说是李月把他的一条大船卖给了他们，他们是来拉船的。而此时的李月拿走了她的东西，又一次消失在双喜的视线里。直到此时，双喜才明白李月回家的真正目的。李月是觉得离婚时自己亏得慌，才用这样的方法回来弄走一笔钱。这一刻，双喜追悔莫及，是自己引狼入室才造成这样的结局。

双喜的这条大船是两年前花了近两万元买来的，船的面积很大，近70平米，可以住家，也可以做餐饮生意使用。只是没有办下营业执照，双喜就当住家船使用，他的朋友们经常来船上吃饭玩乐，并且介绍一些想到河里玩耍的人过来，双喜好酒好菜招待他们，赚点辛苦费。到李月卖船时，船的价值已经超过了四万。他对买家说：“你们被李月骗了，我和她已经离婚了，家里的财产都归我所有，她没有权利变卖我的船。”买家说：“我们不知道你们已经离婚，李月说是她当家，并且要求我们一次性付款，看这船挺便宜的，我们就同意了。”李月放话对双喜说：“离婚协议上并没有写明财产分割的事情，财产当然有我的一份，我现在要求重新分割。卖船的钱我已经给娘家盖房子用了，不可能再拿回来了。”双喜报了警，买家满世界地找李月，并且把李月告上了法庭。半年多过去了，根本找不到李月的人。前段时间，双喜也接到了法院的传票，通知他出庭的日期，买家也把他告上了法庭。双喜只好请了律师来打这场由婚变引起的官司。至于结果怎样，得等官司打完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