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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天黑前的夏天》中“房子”的空间隐喻

2013-04-29梁晓冬陈婉颖

语文建设·下半月 2013年6期
关键词:多丽丝莱辛房子

梁晓冬 陈婉颖

摘要:《天黑前的夏天》讲述的是一个中年家庭主妇凯特,在某一个夏天被迫走出家门,寻找自我的故事。房子是这篇小说中的一个重要的空间元素。房子这个空间意象早已不局限为一个供人们居住使用的建筑,而是个体社会空间的载体。房子如同一个“容器”,人物丰富的情感和深刻的思想投射在其中,读者可以透过房子来观察世界和体味人生。本文通过分析“自己家的房子”、“酒店的房间”和“地下公寓”三个空间意象,揭示中年女性的生存现状,进而探究现代社会女性的精神空间和生存空间以及如何化解女性所面对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危机。

关键词:多丽丝·莱辛 《天黑前的夏天》 房子 空间隐喻

一、莱辛及其作品

多丽丝·莱辛是当今英国最具有国际影响力的作家之一,被誉为继伍尔夫之后最伟大的女性作家。《天黑前的夏天》讲述的是一个名叫凯特·布朗的中产阶级家庭主妇在她45岁那年夏天的经历。结婚25年以来,她如天使般照顾着丈夫和四个孩子的生活起居,将自己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家人和家庭上,无怨无悔,乐在其中。在她看来自己是“家庭温暖的中心,就像一个蚁王所发出的看不见的独特光芒”[1]。渐渐地,孩子们都长大独立起来了。直到这个夏天,她的丈夫和几个孩子都计划要外出旅行去,而她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人。她的丈夫在没有和她提前商量的情况将家里的房子出租,迫使凯特开始她的夏日之旅:最初在国际食品组织做临时翻译,很快被提拔去负责另一个会议的组织工作。结束工作后,她接受了美国小伙子杰弗里的邀请一起前往西班牙旅游。旅游中途她独自返回伦敦。由于家里的房子还在外租,她只好暂住酒店。一场大病之后,她搬到了一家地下公寓,认识了同住的名叫莫琳的女孩。直到九月底,家里房子租期结束,凯特才最终返回家中。

《天黑前的夏天》篇幅不长,内容简洁。但它以独特的眼光审视中年女性的精神危机,被《纽约时报》誉为“继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之后最好的小说”。列斐伏尔说:“空间具有政治和意识形态的属性,它实际上是充满了各种意识形态的产物”[2]。房子这个空间意象早已不局限为一个供人们居住使用的建筑,而是个体社会空间的载体。房子如同一个“容器”,人物丰富的情感和深刻的思想投射其中,读者可以透过房子来观察世界和体味人生。本文通过分析“自己家的房子”、“酒店的房间”和“地下公寓”这三个空间意象,揭示中年女性的生存现状,进而探究现代社会女性的精神空间和生存空间以及如何化解女性所面对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危机。

二、自己家的房子

在所有的房子中,自己家的房子是每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房子。它不仅是居住的地方,也是家庭成员在一起生活成长的空间,承载着家人的记忆。相较于男性,大多数的女性都把家庭放在首要的位置。在家庭事务上,女性也会承担得更多。因此,“自己家的房子”对于女性而言是生活婚姻中的一部分,是自己的领地。“这个花园,这个她精心照料了二十多年的花园,一个旖旎美丽的英式花园,好像未经人工修整,而自主选择长成了草坪、百合丛、玫瑰带和药草区。一年四季,鸟鸣婉转,微风轻拂。没有一方泥土凯特不熟悉,没有一方泥土不是人工堆积而成的——当然,离不开蚯蚓和霜冻的鼎力相助”[1]。莱辛对凯特家的花园进行了细致的描写。花园是家的一部分,也是唯一开放在公共面前的空间。花园收拾布置的好坏直接影响外界对家里内部空间的评价。从对花园的描写中读者可以清楚地看出凯特为自家的花园倾注了很多的心血。凯特和丈夫结婚25年以来,专心在家里相夫教子,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把家里的上上下下都安排得有条不紊,包括花园的设计和修理。花园中的各种意象也显示出凯特家庭的温馨和谐。花园以及她家的大房子超出了现实能指,充满了象征意义。凯特对花园对房子精心料理二十多年,实际上是对家里成员照顾了二十多年。不知不觉中,四个孩子也各自独立起来,就好像草坪、百合丛、玫瑰带和药草区。实际上在英国,花园的形象代表家庭的阶级地位,凯特将花园整理得宛若天成,一方面让家人赏心悦目,营造温馨的家庭氛围;另一方面也是在维护丈夫和家庭的地位和形象。现在她家的房子变成了“家人的大本营,孩子们学校放假了,回来住一住;或者去往哪里的途中,转回家待上一天或一周”[1]。不过即使是这样,凯特还是“盼望那个日子快点儿到来,不只是希望家中济济一堂,还盼望能够露一露理家的本领”[1]。其实家务劳动本来是最压榨女性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可在凯特眼中这是向家人体现自身价值的重要途径。

可是即使是“自己的房子”,这个凯特生活中最重要的场所的支配权却也并非掌握在她的手中。这个夏天,丈夫和孩子们都要出去旅行或工作,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让凯特突然觉得自己成了可有可无的人。丈夫通知性地告诉凯特他要把房子租出去,更加剧了凯特的失落感,“她感觉怪怪的,好像身上温暖的蔽體之衣被人剥光,如同一只待宰的牲畜”[1]。无论在社会上还是在婚姻关系中,女性总是处于劣势的位置。表面上看,凯特和丈夫关系平等,什么事情都会商量讨论。实际上,自己如同“取自衣物陈列架上的衣服”[1],即便是房子的事,她的意见也会被丈夫晾在一边。形式上的平等掩盖了真实的不平等,这样的现象即使在当前社会也处处可见:各个领域的领导层中女性的比例明显低于男性;男女同工不同酬等。“家既是男性压迫女性的空间场所,又是女性反抗男性压迫的空间场所”[3],但迈克尔近似驱逐地剥夺了凯特在家的权利,迫使凯特也踏上了她的夏日之旅。这次旅行不是为了游玩,而是要去寻找其他像自己的房子那样的新的空间。

三、酒店的房间

凯特的夏日之旅是从国际食品组织开始的。她先做了几天葡萄牙语的同声翻译,然后又做了一个月的国际会议组织工作。在这期间,凯特住在酒店,她描述自己所住的房间:“比她家的大房子,比萝丝家的房子都要好,他俩的房子到处都塞得满满的,随便哪个物件都有来头,都有说法,都是家里这个人或那个人的,都是宝贝,都很重要。而这间小盒子似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床、一椅、一厨、一镜——对,这就是她的选择,如果她能够选择……”[1]。凯特所想选择的就是像宾馆的房间一样,简简单单,有基本的配套设施,关键这个房间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没有别人的东西夹杂进来。

莱辛的另外一部作品《到十九号房间》,是她短篇小说中的精品。女主人公苏珊放弃“宽敞的白色房子,广阔的花园”,选择了一家廉价旅店的一个普通客房的第十九号房间,并且在那里通过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事实上,没有了那个空间,我也就不存在了”[4]。这个房间早已超出了一个建筑意象,而象征了苏珊的精神空间。法国符号学家、女权主义批评家克里斯蒂娃最先提出了互文性:“任何作品的文本都像许多行文的镶嵌品那样构成,任何文本都是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转化”[5]。仔细阅读可以发现,无论是凯特在酒店的房间还是苏珊的第十九号房间,都与弗吉尼亚·伍尔夫的《一间自己的屋子》构成互文。在《一间自己的屋子》中,伍尔夫指出“假如妇女有一间自己的屋子,有维持生计的收入保障,命运就会迥然不同。因此只有获得了这两个最基本的条件,女性才能确保在家庭和社会中的对立地位,才有可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6]。莱辛也主张女性应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不被外界和家人所打扰。但她并不认为家庭和自我空间相冲突,这一点在凯特离开她的情人,独自住在伦敦一家酒店时对房间的描写中可以反映出来——“凯特躺在一个跟她家最小卧室一般大小的房间里。房间的布局像一个工具箱。她睡的那张单人床跟她和丈夫早年同床共寝的床铺一样大……”[1]。在经历了一段不协调的婚外情之后,凯特更加想念她的家庭。此时酒店的房间在她的眼中像一个工具箱,虽然没有乱七八糟多余的东西,但也不能给人带来活力,没有情感,只是一个用来暂住的地方罢了。她不禁联想到自己家的房间和床铺,那是承载自己二十多年记忆的空间。暗示了在夏天结束时,凯特会选择回归家庭。

四、地下公寓

说到伦敦,人们自然会联系到它的大本钟、西敏寺、伦敦桥、国会大厦以及大英博物馆,它们都是地上伦敦的景象。对于像伦敦这样的城市,地上景象只是一部分,地下风景也值得关注。

了解城市的地下信息,既是一种对地上城市的逃避,也是一种探索。酒店的费用高昂,不适合一个家庭主妇长期居住。即使凯特在国际粮食组织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薪水,但当她付完酒店的账单,也变得囊中羞涩了。凯特家的房子还未出租到期,离开了酒店,一时间她不知该往何处。她漫步在伦敦街头,这也许是凯特这么多年第一次无所事事、闲暇地观察这个城市,熟悉而又陌生。凯特从告示牌上看到一则私人公寓出租的信息,在征得公寓主人莫琳的同意后,凯特搬入了这个地下公寓。

和莫琳一起在地下公寓生活的时光是凯特第一次以真正的自己在生活,不需要特定衣服的伪装,以符合社会的模式。莫琳的年龄和凯特的女儿相仿,她渴望爱情但又恐惧婚姻,不想重蹈她母亲的覆辙,“生活要求她们怎么做她们就怎么做……活得乱七八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对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唠唠叨叨”。凯特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开导帮助莫琳,同时也审视着自己的婚姻。这间公寓是一个属于凯特和莫琳两个女性的专属空间。需要安静思考时,“门铃响了,电话响了,她们都不理不睬”[1]。她们是这个空间的主宰者,可以自主地选择,不受任何人的安排和影响,尤其是男性。在地下公寓,凯特找到了能够让自己安静思考的空间,并且找到了可以真正倾听自己内心的对象——莫琳。凯特逐渐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迷失,如何能够做回真正的自己。当凯特决定回家并且不再染发时,表明她已决定面对自己变老的现实,也找到了自我理解和自我接受的方法。

五、结语

《天黑前的夏天》讲述了一个中年女性寻找自我的经历,揭示了现代女性在社会家庭中所面对的种种困境。尤其是中年女性,在为家庭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自我之后,突然之间被家庭所抛弃而迷失自我。莱辛将房子意象进行不同地演绎,她所描写的房间“不仅指建筑意义上的空间,而是一个独立于男权中心文化和主流意识形态之外的理性王国,是女性在心理上和社会意识形态方面的生存空间”[7],塑造出一个个寻找自我、努力打破困境的女性形象。《到十九号房间》与《天黑前的夏天》相隔十年,通过女主人公命运的变化,可以看出十年间莱辛对女性和家庭关系以及女性自我空间认识的发展和成熟,并为现代女性提出了一个打破常规,实现自我的方案。

参考文献:

[1][英]多丽丝·莱辛,邱益鸿译.天黑前的夏天[M].南海出版公司,2009.

[2]Lefebvre, Henri. The Production of Space[M]. Blackwell Ltd,1991.

[3]肖庆华.都市空间与文学空间——多丽丝·莱辛小说研究[M].四川辞书出版社,2008.

[4]Lessing,Doris.To Room Nineteen[M].Vintage Books,1980.

[5]朱立元.现代西方美学史[M].上海文艺出版社,2009.

[6][英]弗吉尼亞·伍尔夫,王还译.一间自己的屋子[M].沈阳出版社,1999.

[7]赵晶辉.房子:女性的空间焦虑——多丽丝·莱辛的小说与一间自己的屋子的互文性解读[J].淮海工学院学报,2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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