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秦春华

前几天，我接待了一位学生家长。这个学生参加了北大的保送生考试，但没有通过。家长不甘心，还想给孩子争取一次机会。这是一位母亲，她带来了一个很大的双肩背书包，里面全是孩子在中学获得的各种奖励、参加社会活动的材料，还有画作。她一边给我看材料，一边讲述孩子的情况。

她说：“因为我和她父亲的工作特别忙，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自己处理所有的事情，养成了独立的习惯和性格。孩子参加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获得了全国一等奖。她画画特别好，学校里各种活动的海报宣传都找她，她从不拒绝。有一天半夜两点，我看她还趴在地上画海报，而第二天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考试。我劝她别干了。她说不行，已经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她和同学发起一个关爱、资助农村留守儿童的公益项目，还争取到了联合国的资金支持。在申请项目的时候，她一个人要填很多张表格，而且全是英文的。那天，又是半夜一点了，她一边填表格一边哭，因为第二天还要考试。我告诉她，既然做了就坚持到底，妈妈陪你一起填（但我不能代她填，因为不知道她们具体的情况）。到最后填完所有表格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后来她争取到了这个项目。孩子的理想是将来去联合国做人道主义援助工作。我和她爸爸都是留学回国人员，我们想把孩子送出国读书。但孩子最想上北大，那是她从小的梦想，看到北大招保送生的消息，一定要参加。”

她问我：“孩子还有可能进入北大吗？”我问她：“为什么不争取‘中学校长实名推荐，这正是我们想要的孩子。”她说：“你们的要求是学习成绩要到年级的前××名，她参加的社会活动太多了，耽误了学习，成绩达不到这个标准。”我告诉她：“我很想帮助她，但是按照目前中国的招生录取制度，学生必须参加高考，否则高校没有录取途径。很抱歉。”

听了我的回答，她半晌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地把所有的材料逐一收进塑料袋。收好了材料，她抬起头，我看到她眼眶里满是泪水，只是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

她颤抖着声音说：“很多年前，女儿同学的妈妈就告诉过我，不能任由孩子去做那么多的社会活动，要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做题上，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中国和国外不一样，学习成绩是唯一的标准，其他做得再好也没有用。我和女儿谈过这个问题，她还是坚持要做她喜欢做的事。我尊重了孩子的意愿，我错了吗？”

我把她送出门，她忽然回过头来问我：“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对吗？”

我永远忘不了她的眼神，忘不了泪光中的那份凄楚——一个无法帮助自己女儿的母亲的痛苦。

第二天下午，我和一个朋友聊天，他给我讲了另一个故事。他的一个朋友的孩子，从小不但学习成绩不好，体育成绩也不好。渐渐地，这个孩子变得很自卑，甚至有自闭的倾向。家长没有办法，只好把他送到英国去读中学。有一天，学校的体育老师找到孩子，对他说：“你的体育成绩不好，是因为你的腿不协调，不过你的上肢非常灵活。你能不能规避你的弱项，发挥你的长项？你去打马球怎么样？因为打马球用的是上肢，马的四条腿可以替代你的两条腿。”从此这个男孩迷上了马球，球打得非常好，甚至在当地小有名气。更重要的是，马球让他恢复了自信。他的学习成绩也随着马球水平的进步而直线上升。后来，这个男孩被牛津大学录取了。

朋友告诉我，中国和国外教育最大的差别，在于中国人太看重考试成绩，把它看成了评价一个人是否优秀的唯一指标；国外大学也看重学习成绩，但他们更注重从每一个学生的不同特点出发，有针对性地帮助学生发挥自己的长处和潜能。中国的教育过程由讲授、训练、考试组成，学生获得的是执行能力；国外的教育过程由启发、学习、展示组成，学生获得的是创造力。

回到办公室后，我仔细调阅了那个女孩的申请材料。我发现她的材料和别人的不一样。其他学生的申请表里堆砌了大量的获奖项目，参加的社会公益活动，但都只是些名称。但这个女孩只填写了最重要的三个奖励，并用大量的篇幅讲述了自己的理想，组织了哪些活动，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具体是如何实施的，她在其中起到了哪些作用，得到了哪些收获等等，内容十分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