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一天

金子

这三个字肃杀尽多少人间好事——

记者问美国财务顾问协会前总裁沃克，让人无法成功的最普遍因素是什么，沃克回答是目标模糊不清，并用记者自己在先前的交流中刚说过的话进一步向记者解释道：“就像刚才我们谈论目标时你说过的你希望有一天可以拥有一间山间小屋，你说的是‘有一天，而不是明确的某年某月某日，你这就是典型的目标模糊不清，因为‘有一天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因为其模糊，你的这个‘有一天恐怕永远不会到来。”

其实不只是这个记者，我们何尝不是如此，就比如与我们每个人距离最近、交集最多的“有一天”，就比如我曾有过的那么多“有一天”——

有一天，我要开一家只下午6点到晚上10点营业的饰品小店，我既做老板又当店员，坐在店门口，卖卖小零碎看看小街景，不求赚大钱，不像三毛曾想做盘小生意前预想的前景那么宏大：一天里，八个小时干活，八个小时数钱，八个小时睡觉。我的收入够支付店租就视为小喜，若除付店租外还有些许盈余则视为大喜。

有一天，我要把全家的七百多张相片统统整理出来，给每一张加一份备注，从几个字到几段字不等，就像德国著名电影导演维姆·文德斯的图片日记《一次》一样，他在旅行、工作和日常生活中随手拍摄下来的二百多幅充满生命力和灵感的照片，配以四十多段长短不一的记述文字，看上去是那么美丽而迷人。比如“在纽约一个机场，我看见一个男人肩上骑着一个小孩，周围放着好多行李。这个男人非常高大，比周围的人都高出一大截，他大声喊他妻子的名字，开始朝着一个方向，后来朝着另一个方向……”多么近在眼前的情景，多么平朴的文字。这样一张随手拍摄的照片，加上如此一段叙述的文字，场景立刻像电影镜头一样活灵活现了起来。我就是想做这样一件事，把这些年留存下的七百余张照片，统统配上文字，记录下拍摄时的大约时间，拍摄情景，照片里外还有哪些值得记住的事情，我希望这七百张照片可以装订成册，成为一本故事书，书里有日渐老迈的父母，有茁壮成长的女儿，有我们和我们的朋友，朋友的朋友。那些转瞬即逝的情形永远无法复制，只能在照片里和记忆里永存，一如维姆的图片日记，也一如维姆所说的珍惜每个一次，因为每个一次都是唯一的一次……

有一天，我要开始坚持一样运动，参加一个羽毛球俱乐部，每天坚持运动一个小时，雷打不动；有一天，我要培养一项爱好，和工作赚钱无关的爱好，这项爱好只供我用来度过没事时的日子，不要无所事事，更不要无事生非；有一天……

直到今天，2013年已经过去近十二分之一了，我的“有一天”还仅仅是个模糊的有一天，遥遥无期。

如果我说的不是“有一天”，而决定的是2011年7月1日我的饰品店一定要开业，那么在5月份我就该找好店址，谈妥租金，在6月份就该备好货源；如果我说的不是“有一天”，而决定的是2012年1月1日开始做我的照片书，那么现在或许我已经完成了三百幅，或更多，或许已经全部完成，并且在这期间，我还坚持每天打一小时羽毛球，做半小时木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