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两张冥币

王安

清明时节币纷纷，我捡到两张。一张是天地银行有限公司的五元票，另一张是天堂银行的五千万元票——我数了几遍才确定，五千万元，半个亿呢。何以有如此隆重的祭礼？当然是因为票子毛了。

人间的通胀自然会反应到天上。巧了，正是从4月4日清明节开始，盗窃案的立案标准也从五百元涨到一千元。虽然立案标准只涨了一倍，但架不住层层加码，五百元到了天上就加码到五千万元了。

其实，以前五块钱就是大票子了，祭祀先人足够面子了。我上中学时，一根奶油冰棍五分钱，看一场电影五分钱。

那时候，李庆霖是个名人，他是一位知青的父亲。1972年12月20日，李给毛泽东写信，反映他儿子在农村生活困难。奇怪的是，当年没有互联网，但上通的渠道似乎并不闭塞，毛泽东在1973年4月25日给李庆霖回了信：“寄去三百元钱，聊补无米之炊。全国此类事甚多，容当统筹解决。”

这几句话我们同学大都会背。其实，私下里大家都嘀咕：这三百元是多大的钱呀？我有一同学，他父亲是一个解放军医院的院长，一个月挣二百元，我爹妈加一块儿都没他挣得多。在北京，工人的月工资只有四五十元，最高的八级工的工资也不过一百零八元，且没有灰色收入，工资就是一切。所以，1978年改革开放第一招儿，便是全国60%的职工涨工资，大众欢欣鼓舞。

当年虽然挣得少，但农副产品便宜，一块钱可以买十二到十三个鸡蛋，一斤大米不到两角钱，一斤切面大约一角八分钱。但工业品就贵得多，一辆凤凰牌自行车一百五十六元，一台蝴蝶牌缝纫机一百八十七元，一块上海牌手表一百二十元。

1977年6月，日本记者川中子真从蒙古入境中国。他发现中国物价很便宜，一顿饭，两瓶啤酒、一个汤和一盘烩鸭杂拌儿，要价一千日元，合人民币六元五角。而北京饭店的早餐只要二百日元，合人民币一元三角二分。

多年后，在朝鲜罗津先锋市，我参观过当地的一个样板家庭。仅从衣着上看，朝鲜人还可以，但房间里的冰箱没插电源，且冰箱门被绳子捆着，闲人莫看。像朝鲜一样，当年我们也给外国人准备了可供参观的样板家庭。有这样一个工人家庭，据说夫妇及孩子共三口人，月收入一百二十元，支出只要十几元，每月能有八十多元的储蓄。

现在分析起来，这个工人家庭的收入是虚高的，而支出则缩小了。当时一台九寸的黑白电视机二百二十元，如果每月有八十元的储蓄，看病上学又几乎不花钱，还不仨俩月就能扛个电视回来？但当年电视是稀罕物件，一家有电视，八方来围观。

其实，即便富如那个解放军医院院长，生活也好得有限，因为光有钱是不够的，买啥都要票。1977年，一个北京市民每月粮食定量三十斤，其中约十斤粗粮，有半斤油票，可凭副食本买半斤鸡蛋、一斤猪肉、半斤豆腐、二两粉条、一两芝麻酱和一块肥皂，逢年过节会加点花生瓜子之类。

查国家统计局的资料，1980年，全国每人平均消费粮食四百二十八斤，比1952年增长8.2%；食用植物油四斤六两，增长9.8%；猪肉二十二斤三两，增长88.6%；每人每天消费的食物中含有的热量比1952年增长14.1%，蛋白质增长9.6%。

不知这数字是否准确，但我看猪肉的数量不大对。北京是首都，保障供应，每人每月一斤嘛，一年十二斤，怎会二十二斤三两？可能把工业用肉也加进去了。猪肉历来是大多人民生活的支柱品种，今天政府对农民的能繁母猪还有补贴。

絮叨这些旧生活没啥意思。大家都知道，经济发展了，需要增加相应的货币配套，否则货币就会升值。反之如果货币发多了，百姓的财富就兑水了，对不住勤劳勇敢的人民了。但已有官员和学者辟谣了，说这些年货币发得并不多。

这是深奥的经济学问题，一般人搞不懂。但天上的银行很不政治，一人给五元，另一人给五千万元，贫富差距太大了，必增加不安定因素。这一点大家都懂。祭祀铁娘子撒切尔夫人，给她哪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