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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芽

2013-04-29七两

飞星动 2013年6期
关键词:春芽金家相公

七两

【故事简介】:春芽有着最疼她的相公,但她依然怀疑他和那个金小姐之间有什么秘密,他们说她得了一种病,但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死在他的手上……

1

八月金秋,秋高气爽,即便已是入夜,小镇上依旧喧闹非常,夜市里人潮涌动,赏菊看灯的人仿佛不知疲惫地从长街这头走到那头。

瘦西湖的水被月光照得明亮如镜,岸边花船蠢蠢欲动,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包了哪家的花魁,琴声缭绕间给喧闹的夜平添了一些暧昧。

“啊啊啊!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一道尖锐的喊叫声划破喧嚣,一名身着艳丽的女子跌跌撞撞地从长街尽头撞入人群,而她身后,是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妇人,妇人面色苍白,眉清目秀,看年岁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

她手中拿着的分明是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一边追逐着前面的女子,一边口中爆出一声声咒骂。

众人似乎对这般景象见怪不怪了,原是这里每天都要上演的一桩戏码,至于原由,众人忍不住往长街尽头看去,果然,一名穿着素白长衫的男子款款走来,俊美的宛如谪仙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

他紧走几步,走到小妇人身前,素白修长的大手轻轻覆在小妇人的手上,轻而易举地卸下她手里的菜刀。

“春芽,消消气,对身体不好。”白凤飞轻轻拍了拍小妇人的背,满眼的心疼。

春芽深深吸了一口气,直到目送那梁媒婆已经消失在人潮里才猛地转身,满眼怒火地瞪着自家相公,指尖狠狠点着他的胸口:“你哦,还不都是你惹的祸。”

白凤飞一愣,旁若无人地揽住她单薄的肩,将她拥入自己怀里,嘴角轻轻扯出一抹笑。

他这小妻子哪里都好,就是爱吃醋,吃起醋来那是十里街坊都能闻到浓浓的醋味。

春芽最讨厌他这副无辜的表情,一把揪住他的袖子将他拽到街边:“还不是你上个月给王家小姐看诊,治了她梦魇的毛病,这不,竟然托梁媒婆来保媒,要做你的二姨太了。”世风日下,连大家小姐也要做出这不知羞的事。

春芽气得小脸绯红,一个劲地喘气,整个人摇摇晃晃瘫软在他怀中,仰起头哀哀戚戚地看着他:“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身子不好,都成亲两年了也没能为你生个一男半女?”她眼泪含在眼眶,心中隐隐不安,他本就是天人一般的人,若不是那日她从崖底捡回负伤失忆的他,他怎么会成了她的夫?

她从没那么爱过一个人,爱到满心,满眼都是他,爱到情愿守着一辈子的秘密也要留他在身边。

回家的路上,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细长的影子,一步一步,仿佛踩在她心尖,每一步都战战兢兢,摇摇欲坠。

破旧的四合院坐落在西郊,月光洒在院子里,给小院罩了一层薄纱,素衣的女子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见小道尽头一前一后走来的男女,忍不住迎了上来。

是金府的小姐差人递了帖子,邀白凤飞明天过府去会诊。

春芽是知道那金府小姐的,聽闻早些年身体孱弱,许了三次人家均被退婚,这几年病情更是严重到连出门都是奢望。

“相公,真的要去吗?听闻那金小姐的身体,恐怕是无力回天了。”春芽翻身卧在白凤飞怀里,床头的烛火摇曳,打在他脸上却显出几分妖娆,她不受蛊惑地轻轻伸手沿着他脸上的曲线游走,感觉他清浅的呼吸喷在掌心,湿湿的,痒痒的。

白凤飞抓住她作乱的小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总归是要去看看的。”说完,抬头看了眼屋顶,无奈地叹息,“这房子该修整了,眼看着雨季就要到了,总要赚些银子好好儿整修一下,在旁边盖个耳房,堆放用不了的杂物、谷子。”他声音很轻,只道是闲话家常,却听得她聚精会神,仿佛从那薄薄殷红的唇瓣里吐出来的便是天籁。

这一夜,她们相拥而眠,耳边是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嗡嗡的蝉鸣。

2

次日,白凤飞应邀去了金府,春芽独自一人修整了院子里的药圃,从日出等到日落,却不见白凤飞归来。

心中隐约有些惴惴不安,她放下手里的活计坐在门前的藤椅上昏昏欲睡。

也不知是等了多久,小道尽头晃晃悠悠驶来一辆马车,昨日的素衣女子从车上跳下来,见到春芽的时候凤眸微微闪了闪,传了白凤飞的口信便走了。

白凤飞的意思是金家小姐身体病危,他要留下来照顾,晚上不能回来了。

这是白凤飞第一次彻夜未归,春芽惴惴不安,一整夜想了无数种可能。

也许金家小姐生地美貌极了,白凤飞动心了,所以决定留在金家做了女婿。也许金家小姐的病太棘手,他被金家给扣压了。也许他治坏了金家小姐,被抓进官府。

脑中混乱成一团,一整夜都未合眼,次日天一亮,她便决定去金府。

金府的门前挂满了层层叠叠的白绫,前来吊丧的人将金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春芽站在大门外,只觉得心底一阵恶寒,她连忙冲进人群里,一把揪住门房的管事:“这个小哥,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管事的扭头看了她一眼,轻叹一口气,哀伤道:“昨天夜里,小姐归天了。”

归天?

春芽一愣,抓住他的手一松,不可置信地看着头顶的白绫:“那白大夫呢?”

管事一愣:“白大夫?昨夜来给小姐看诊的是回春堂的刘大夫,并不是白大夫?那等乡野流医怎么可能进得了金府。”

管事的话如一记惊雷,春芽连连退了三步险些栽倒,一股深深的恐惧感瞬间笼罩在心头,她跌跌撞撞地跑回家中,白凤飞的衣物都还在,唯独这个人如来时一样,平白地不见了。

春芽呆滞地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等着日落,等着星子占满整片天空,直到一阵细碎的马蹄声从小道尽头传来,那日接走白凤飞的素衣女子赶车而来。

她连忙冲过去,一把拉住女子的手:“我相公呢?金家的小姐死了,相公昨夜没有去金府,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素衣女子淡淡地瞄了她一眼,轻轻推开她的手:“白大夫确实在金府,金家小姐也没有死,白大夫还要留在金府一些时日,便请我来接夫人。”素衣女子说道。

春芽心底是不信她的话的,可一颗心因白凤飞的离去而混乱惊恐,哪怕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去的,她只想找回白凤飞,找回自己的相公,其他的并没办法看进眼中。

马车的的确确是驶到了金府门前,只是和白日的光景大相径庭,门前的白绫不知何时卸去,管事的慵慵懒懒地坐在门前的小椅上,见了素衣女子时迎了一声“梅姑”,却连看也未看春芽一眼。

“走吧,白大夫正在大厅等着夫人呢。”梅姑轻轻推了她一下,两人下了台阶,远远地,便见白凤飞一袭素白的锦缎正坐在大厅里,身旁坐着一名紫衣少女,两人的目光同时朝她看来,白凤飞的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那少女脸上明显带着不悦。

春芽隐约闻到些不寻常的味道,她紧走两步来到白凤飞身前,一把捧起他的脸,指尖在他脸上游移,直到确认他的体温,确认他真的是躺在自己身边两年的男人。

“相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天我来金府,管事的说金小姐归天了,昨夜里看病的大夫是回春堂的刘大夫?”她狐疑地问,目光看向旁边的紫衣女子,见她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忍不住又往白凤飞怀里靠了靠。

白凤飞浓密的剑眉挑了挑,脸色凝重了几分,他一把执起她的手,两指搭在她腕间,眉头越皱越深。

“相公,你怎么了?”春芽讷讷地问。

白凤飞松开她的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一旁脸色难看的女子,说道:“春芽,你的病又严重了,开始出现妄想了吗?这位就是金家的小姐,紫衣姑娘。”

什么?春芽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女,脚步一个踉跄跌进白凤飞的怀里,她一脸惊恐地仰起头,颤抖的手死死地抓着白凤飞的手:“相公,怎么会这样?我白日里明明,明明来了金府,那管事,管事认得我的。”

金紫衣果真唤来了那个管事,管事见到春芽的时候还是面无表情的,白凤飞将她拉到管事面前:“先生可曾见过我家娘子?”

那管事一愣,扭头细细看著春芽,好一会儿才道:“没见过,这金家往来人口不多,倒是没这印象。”

春芽的心“咯噔”一声沉进谷底,她扭头看着一脸担忧的白凤飞,心中涌出无限的哀伤,她死死地,如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一样紧紧地抓着白凤飞的手,指尖刺进他白皙的皮肤里,留下一道道清浅的红痕。

3

夜里,躺在金家为他们准备的客房里,春芽小小的身子卧在白凤飞怀里,手臂穿过他的腋下抱着他精瘦的腰。

她说:“相公,我们明日就回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家里的药圃得有人打理呀!”

白凤飞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说道:“春芽,我们恐怕还得多待些时候,你的身体……”他突然噤声,眉头紧锁。

春芽从他怀里抬起头:“相公,你到底怎么了?我的身体很好啊!”

“可你出现了妄想。”白凤飞紧紧握住她的手,“还记得梁媒婆吗?”

春芽点头,那个妄想给她相公说媒的臭女人。

白凤飞叹息一声,又道:“她其实不是来给我说媒的,只是要我给她开两服安神的药,你就以为她是说媒的,而且你说的那位王家小姐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王家十几口一夜间都死光了,又如何要梁媒婆做媒,我也自然没有给她看过诊,这些都是你的妄想。”

白凤飞的话如同两道惊雷,春芽僵硬着身体,头疼欲裂地看着眼前的丈夫越来越模糊。

“相公,相公。”她只能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感觉他平稳的心跳,惊恐地喊,“怎么会这样呢?相公,我真的病了吗?”她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兽,一个劲往他怀里钻,企图寻求他的慰藉。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何时得了这头疼的恶疾,只是每到情绪激动时,头就仿佛要爆炸一样地疼,疼得仿佛一万把刀在剜。

“别怕,别怕,春芽,我会治好你的,我们就留在金府,治好你再回去,金府的药材比家里的全,对你身体有好处。”他轻抚着她的额头,爱语般在她耳边轻轻呢喃,右手的食指轻轻的按着她耳后的穴位舒缓她紧绷的神经。

春芽渐渐地失去意识,一股睡意袭来,她慵懒地往他怀里靠了靠:“相公,其实春芽好想生个你的孩子,好想,好想。”

醒来时,阳光已经从洞开的窗棂射进来,春芽瑟缩了一下身子,身旁的被褥已凉,她连忙坐起来四周寻找。

“相公?”

“嘎吱——”房门被推开,白凤飞端着药碗进来。“春芽,醒了,喝药吧!”他把药碗塞进她手中,从怀里的帕子里取出一颗莲花糖塞进她嘴里,“先含一颗糖,吃药就不苦了。”

药的苦味被糖中和了,春芽愣愣地看着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昨夜里他说的话如同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时不时会疼上那么一下。

“白公子,不好了,衙门的人闯进来,说是要捉拿白夫人。”梅姑突然推门闯进来,白凤飞还来不及寻问,捕快便冲进来,对着床上的春芽道:“前天夜里西街的梁媒婆被人杀死在巷子里,头被砍下了,死状凄惨,有人说白日里看见白夫人拿着菜刀追杀梁媒婆,请你回衙门一趟。”说完,二话不说便将床上的春芽绑了。

“相公救我。”春芽抱着门框不走,眼泪挂在眼眶摇摇欲坠。

“二位官差,你们搞错了,我妻子心地善良,怎么可能会杀人呢?”白凤飞一把抓住那衙役的手,脸色很难看。

官差一把挥开白凤飞,他一个踉跄向后跌去,身子撞在一旁的屏风上,屏风倒塌砸碎了一旁的花瓶,飞溅的花瓶碎片四溅到他脸上,在那张白皙如玉的俊脸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红痕。

满眼的鲜血,心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掐着,连喘息都是那么困难。

“相公!”春芽眼中只看得见白凤飞的脸,她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想挣脱开衙役的钳制,随手抄起一旁桌面上的纸镇狠狠地砸向一名衙役的头。

砰的一声巨响,衙役的额头被砸出一道碗口大的口子,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这女人疯了。”另一名衙役惊呼一声,单手成掌狠狠敲向春芽的脖子。

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她只来得及看到白凤飞飞奔过来的身子,和他脸上的伤。

“相公。”

该死,他们伤了相公,该死,他们都该死。

4

昏暗的地牢里,春芽瑟缩着身子蜷缩在草垛上,蟑螂和老鼠大摇大摆地从她脚边爬过,爬进她面前的饭碗里,大口大口地啃噬着已经馊掉的饭菜。

一天了,已经整整一天了,她脑中想的只是白凤飞脸上的伤。

那样风华绝代的一张脸,不应毁了的。

愤怒冲击着她的理智,她猛地站起身扑到牢房门前大声地嘶吼。

一阵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昏黄的灯光下,白凤飞一脸焦急地跟在一名衙役身后走了进来。

“相公?相公?”她看着白凤飞已经结疤的脸,心疼地伸出手,却被铁牢阻止了她投进他怀里的动作。

白凤飞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塞给衙役,衙役叮嘱他两声便打开牢门离开了。

“相公,相公。”牢门打开的一瞬间,春芽像一只蝴蝶一样扑进白凤飞怀里,“相公,你来了,你的伤?”她颤抖着手轻抚着他的脸,他连忙拉下她的手,死死地握在手里,轻声对她说:“春芽,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可是那天晚上确实没人能证明你在哪里,若是一会儿县太爷问及你在何处,你一定要说,和我一起在金家,金小姐会为我们作证的。”

春芽愣愣地看着他:“金小姐为什么会给我作证?”

白凤飞脸色有瞬间的惨白,他死死地抓住她的手:“春芽,不管怎样,我以后会跟你解释的。”

开堂的时候,金家小姐果然为她做了证词,白凤飞跪在大堂里,头垂得低低的。

回到金家的路上,他们坐在马车里,马车碾过刚下过雨的街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春芽坐在马车里,对面是金家小姐,白凤飞坐在她身旁,一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脸色有些难看。

“你也不用谢我,这世上本就没有白吃的午餐。”金紫衣淡淡地道,目光若有似无地瞄着一旁的白凤飞。

春芽心微微一震,防备地看着她,心里涌起层层叠叠的醋浪。

“金小姐的大恩大德春芽没齿难忘。”她咬牙看着金紫衣,脑中隐隐抽疼,握住白凤飞的手死死陷进他掌心。

金紫衣淡淡地瞄了她一眼,没说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白凤飞连忙掏出手帕递给她,一摊殷红的血染红了素白的绣帕。

车厢里一阵静谧,春芽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瞬间沸腾,她死死地看着白凤飞抱着金紫衣的手,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可心,还是隐隐不安。

马车很快驶进金家,白凤飞将金紫衣抱下马车,扭头担忧地看了春芽一眼:“春芽,我给金小姐诊脉,你先回房。”

春芽想跟去,犹豫间他已经抱着金紫衣没入回廊的尽头。

看着他的背影,她突然有种即将失去他的感觉。

夜里,春芽翻来覆去睡不着,时间已过三更,白凤飞还没回房,她惴惴不安地下床,披了件外衣奔出门外。

夜里的风很凉!整个金府一片静谧,偌大的宅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

她寻着记忆里的方向找到金紫衣的房间。

房间里一灯如豆,两道人影晃动,隐隐约约听到呢喃呻吟声。

那声音太过熟悉,过去两年的时间里总是在她耳畔响起。她强迫自己镇定心神,靠到床边,食指蘸着唾液点开窗纸。

“嗯,先生,你慢点。”

“紫衣,我爱你,一生一世都爱你,我要你生下我的孩子。”

一句句誓言像一把刀,狠狠地凌迟了她的心,那个熟悉的背影此时拥着的是别的女人。

他果然还是介意她没能为他生个孩子吗?

眼泪含在眼眶,耳边是他和金紫衣的呢喃爱语,一团团妒火烧毁了她的理智,终是忍无可忍地冲到门前一把推开门:“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不要脸,可耻。”她冲到床前一把揪住男子的衣襟将他拽下床,“相公,你?”

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没有表情,冷冷的视线死死地看着她:“你是谁?”

不是相公?

春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低头瞄了一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金紫衣,她正慢条斯理地整理凌亂的衣物。

“白夫人莫不是怀疑我与白大夫有什么不伦的关系?”金紫衣反问,春芽脸一热,低头不语。

是她的错!

她只是太在意白凤飞了。

“春芽,你怎么在这里?”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春芽猛地回头,白凤飞一袭干净的白衣站在门外。

一股委屈瞬间摄住她,她猛地扑进他怀里,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下:“相公,你去哪里了?”

白凤飞紧紧搂着她,安抚地拍拍她的头:“我只是回家里一趟,把药圃打理一下。你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春芽脸色一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刚刚发生的事说出来。

白凤飞的脸色有些难看,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肩:“春芽,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还是你又出现幻觉了?”

“不,不,相公,我,我没有不信任你,只是,只是,太像了,太像了。”她呢喃着看着对面的男子,看那张脸,完全和白凤飞不像啊!

她狼狈地看向白凤飞:“相公,我头疼。”她揉着眉心,觉得头疼得几欲爆炸!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白凤飞牢牢地将她抱在怀里,朝金紫衣点了点头,将她带回房间。

5

这一夜,春芽睡得极其不安稳,白凤飞的食指轻轻地抚平她眉心的褶皱。

“相公。”她幽幽醒来,一把抓住他的手,“相公,我们回家吧!回家好不好?”她好害怕,这偌大的金府让她害怕。

白凤飞轻轻吻了吻她的唇,一脸的为难:“春芽,再等等,我们要给金小姐医治好了病才能离开。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春芽不语,仰头看着他,轻轻叹息一声:“相公,我想要给你生个孩子!”她主动去吻他的唇。

炽热的清火在静谧的夜里燃烧得异常热烈,仿佛即将失去彼此的恋人,他们拼命地,抵死地缠绵。

次日,一件事轰动了栾城。

三年前死的王家小姐的坟墓被人挖开了,劈开的棺椁里竟然没有尸骨。

有人说是被盗墓贼焚毁了,有人说,根本就没死,而是跟情人私奔了。

又聽说,挖开王家小姐坟墓的是他几年前就订下婚约的未婚夫。

春芽脸色惨白地听着府里下人的八卦,回廊尽头,白凤飞端着药碗朝她走来。

“春芽,吃药了。”

春芽眉头皱了一下,接过药碗和他掌心的莲花糖。

糖的甜味中和了药的苦味。

“春芽,再等等,只要三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他倾身将她揽在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春芽的头有些昏昏然,她倚靠在他怀里:“相公,你说,我肚子里现在会不会有小宝宝?”她仰起头看着他。

白凤飞笑着吻着她的脸颊:“会的,会的。”

一阵清风吹过,吹起她脸颊的发丝,眼角的余光瞄见白凤飞身后不远处,金紫衣正惨白着一张脸死死地看着他们,那混浊的眼里带着愤怒,恨意和浓郁的忌妒。

她下意识地抱紧白凤飞,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抓牢他,到死也不能放开这个男人的手。

傍晚,白凤飞去给金紫衣到城西取药材,她独自一人用完晚饭在园子里散步,一阵细碎的话语声从假山后传出来。

“你知道吗?听说,三天后小姐就要成亲了。”

“是听说了,可是,白大夫是有妻子的人,小姐能甘愿做小吗?”

“这,不好说,不过那白大夫也不是什么正派人物,听说他就是那个王家小姐的未婚夫,王家小姐尸骨未寒,他还不是没到三年就娶了现在的白夫人,听说白夫人有病,又不能生育,我看,这次是要休妻吧!”

休妻?

王家小姐的未婚夫?

春芽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将头埋在膝间,眼泪顺着眼眶滚落。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自抑地哽咽着,只觉得身体在一点点变得寒冷,连有人从自己身边走过都不知道。

那一双双悲悯的眼神也无法伤害她,她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醒来。

“春芽!春芽!”

也不知道蹲在那里多久了,双腿已经失去知觉,当一双手臂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缓缓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白凤飞那张担忧的脸。

“春芽,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相公!相公!相公!”她讷讷地唤,每一声都是那么撕心裂肺,“相公,我们离开,我们离开好不好?”惨白的小手死死地抓住他的大手,怎么办?她好害怕,好害怕他会离开她。

她是那么爱他!爱到眼里心里都是他。

他的陪伴,他的爱怜,他的体温。

“春芽!”白凤飞担忧地扶住她发抖的肩,“春芽,你怎么了?”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相公,相公,我才是王家大小姐!你不要娶金紫衣,你不要娶她,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她开始语无伦次,她好怕,好怕失去他。

“春芽!你冷静点,我没有要娶金小姐,那都是下人的传言,不是真的,你相信我。”他搂紧她发抖的身体,薄唇轻轻吻着她的脸颊,一遍一遍地安抚她躁动的心。

“相公,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她仰起头,担心地看着他,眼中带着疯狂的爱恋。

白凤飞轻轻捧起她的脸,一双眸子深深地看着她:“不会,永远也不会。”

这一生一世的誓言到底有多少真假她不知道,只知道此时他还在她身边,而她,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他从她身边离开。

“相公,我好爱你,好爱,好爱。”她枕着他的胸口,一遍一遍地诉说爱语,仿佛已到世界尽头,再不说,怕是来不及了。

6

夜里,白凤飞感觉身旁的人轻轻地起身,一股淡淡的香气沁入鼻端,身体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是软骨香?他愣愣地睁开眼,黑暗中,春芽那双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脸,如莲的气息轻轻喷洒在他脸上。

“春芽?”

“相公,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离开这里吧!”春芽讷讷地道,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绑住他的手脚,连拖带拉地将他拖出金府。

门前停着一辆破败的马车,她吃力地将他挪到马车上,然后自己再爬上马车。

“春芽,你怎么了?我们不能就这样走?金小姐的病!”

“闭嘴!”春芽打断他的话,“相公,我不要你娶金紫衣,我们离开,只要离开就好了。”

春芽神情黯然,整个人有些癫狂地驾着马车,白凤飞躺在颠簸的马车里,眉头深深地皱起。

“春芽,你发病了吗?现在停车,你的情绪很不稳定。”白凤飞担心地道。

“相公,我很好,我没事,相公,你听着,我就是王家的大小姐,我们要走了,有人发现我没死,是他们回来了,他们挖了我的坟墓,他们要杀我,所以,我们要走。”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深深的恐惧缠住她,她的心告诉她她必须逃,逃到任何人也找不到的地方。

“春芽,你到底说什么?”白凤飞狐疑地看着她。

春芽一边驾车一边道:“对不起,相公,我骗了你,我不叫春芽,我本名是王真琴,三年前我家遭遇横祸,一伙盗贼觊觎我家的传家宝琉璃灯而杀了我们全家,唯独我逃了出来,那时我险些死掉,直到遇见你,我以为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忘了你的记忆,我也丢开那些恐怖的回忆,我们单纯地生活,可是他们回来了,他们知道我没死,我们要离开这里。”

马车碾过青石板发出嘎吱的声响,白凤飞心里百转千回,久久不语。

“相公,对不起,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就会给你松绑,忘了金家小姐吧!我知道你觉得亏欠她,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娶她。不能。”她声嘶力竭地道,手中的马鞭扬得高高的,直到马车缓缓驶出城,她紧绷的情绪才缓和下来。

“春芽,你又产生幻觉了吗?这些,都是你自己的妄想,别再错下去了。”白凤飞苦口婆心地道。

幻觉?妄想吗?

春芽停下马车,扭头看车厢里的白凤飞,头开始隐隐抽疼:“相公,这是真的啊!”

白凤飞苦笑道:“春芽,你真的病了,若你说的是真的,你又怎么会以为我跟王家大小姐有关系?还给她治病?这些都是你心中的梦魇,你是真的病了。”

“我,我病了?”春芽愣愣地看着他,只觉得头更加疼了。

“不,不,我没病,我没病,相公,我没病啊!”她呢喃着,痛苦地抱着头。

这时,身后的城门打开,一辆马车追了出来,驾车的正是梅姑。

马车停在他们的马车面前,梅姑跳下马车,车帘被撩起,金紫衣脸色难看地看着春芽和车里的白凤飞。

“你们来干什么?滚开,滚开!”春芽疯狂地朝着金紫衣大喊,她抽出马车里的菜刀,警戒地看着对面的金紫衣。

金紫衣轻轻地跳下马车,一脸寒霜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春芽,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春芽愣愣地望着金紫衣。

金紫衣冷笑,一扬手,素白的手指在脸颊处一划,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被火烧毁的脸。

“是你?”春芽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脸,记忆里混乱的画面开始疯狂地流窜。

“是你,是你?是你?”她不可置信地一推再推,“你是王真琴?你是小姐?你,你不是死了吗?”

金紫衣冷笑:“我没死啊!我大仇未报,我怎么可以死?”她一步步朝她逼近,“春芽,你好狠,我们王家哪里对不起你,虽然你是一个丫鬟,可我爹娘对你不薄,你竟然勾结山贼杀了我全家?”

“你别过来,别过来。”她连连后退,目光却是死死地看着白凤飞,看着他变得那么难看的脸色,看着他赤红的眼,看着他眼中突然迸发出来的恨意。

金紫衣步步紧逼,手里多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你为了得到凤飞,为了他,你勾结山贼谋害我全家,然后再让山贼将他打落山崖,以一副救世主的姿态救活他,并给他吃了失忆的药,可你怎么忘了他本就是大夫?他早就恢复记忆了。你编造了一个又一个谎言欺骗他,你这个狠毒的女人,现在还要假扮我继续骗他吗?你只不过是我王真琴的丫鬟而已,他怎么会爱你呢?况且你做了那么多可怕的事。

当年若不是金家的老夫人无意中救了我,待我亲如生女,我恐怕早死了。金小姐死后,金家老夫人怕她百年以后我这个捡来的孤女会被赶出去金家,所以便要我戴着人皮面具顶替紫衣活着,若非如此,此时,我恐怕都不能为爹娘报仇。”说着,眼泪含在眼眶摇摇欲坠。

“不,不!相公,你相信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的。”春芽扭头看着白凤飞,梅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上马车,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

白凤飞一脸痛心地看着她,眼中带着哀伤:“我也不想相信是真的,可这些都是事实,我早就恢复记忆了,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是你,你自私地拆散了我和真琴,我们是那么相爱,就因为你自私的所谓的爱而分开。”

“不,不,你们不是相爱的,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你忘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了吗?”她疯狂地嘶吼,整个人像疯了一样狂乱地挥舞着四肢。

“不,我爱的是真琴,我从来都不爱你,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报仇。我曾偷偷回过王家,并没有找到真琴的尸体,我知她并没有死,便继续假装失忆留在你身边,等她来报仇,等着与她重逢,我守着你,只为了等真琴回来亲自报仇。”他冷冷地说,那双眼已经不再为她编制那些虚假的温柔。

这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她疯狂地去拉他的手却被他躲开:“相公,我都是为了你,我爱你呀!”她疯狂地咆哮,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朝王真琴扑了过去,“你死,你为什么不死,你死了,他就会爱我了。”

“噗!”

是利刃没入肉体发出的声音。

“春芽!”

春芽缓缓地回过头,看见白凤飞明媚的脸,看见他手中穿透她胸腔的长剑。

“相公?”

白凤飞淡淡地看着她,表情是她两年来不曾见过的陌生。

他说:“春芽,记得,我从没爱过你,你知道你这几年一直没有孩子是为什么?因为我给你的药里一直都放着麝香,所以你才不能怀孕。”他猛地抽出剑,春芽只觉得心脏剧烈地疼痛,傻傻地看着他,眼中的爱意还是那么浓。

这个她好爱好爱的男人,她终归是看不懂的。

她是那么那么爱他,知道他偷偷在她的药里下毒,知道他给她下至幻觉的药,知道他根本没有失忆,知道他跟她在一起只是要给金紫衣报仇,知道梁媒婆是金紫衣杀死的,只因为梁媒婆无意中知道了金紫衣其实不是真正的金紫衣的秘密,一切的一切她都知道,可她还是那么那么爱他。

她以为他早晚会被她感动,爱上她,可她此时真的没时间了。

她痴痴地看着他,就像十五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来王家做客的时候,她只一眼便爱上了这个温润如水,温柔如斯的男子。

她是那样爱着他,可他眼中从来没有她,他的满心满眼都是真琴小姐。

她忌妒,发狂地忌妒,她一生不如人,为何连真心爱着的人也不能爱她?

她疯魔一样,用尽千辛万苦勾结了山贼毁了王家,毁了真琴小姐,同样也毁了他,以为这样他就可以永远在她身边,可是终归是没能办到。

王真琴回来了,她来夺走属于她的一切,包括他。

他们之前从一开始就充满算计,从一开始就是互相欺骗。

她已经不知道到底金紫衣说的是真相,还是她自己记忆里的是真相,身体渐渐失去温度,她朦胧地眼看着白凤飞,这个她倾尽一生爱着的男人,最终也没能爱上她。

眼前又开始出现那些似真似假的幻觉,她不知道金家一开始办丧事,是不是也是他和金紫衣的计谋,她更不知道那个和金紫衣一起的男人会和白凤飞那么相像是不是他们刻意安排的,总之,她已经疯了,至少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

而她也是真的疯了,她从爱上他开始就已经疯了。

她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发生在两年后。

白凤飞看着她眼中的疑惑,终于在她离世的最后一刻告诉她她心中的疑虑:“一切都是刻意安排的,至于为什么是两年后,因为紫衣的身子最近才恢复,因为她要亲自报仇。”

呵呵!

原来,她是贪得了两年的幸福。

她痴傻地看着白凤飞,想问问他是否爱过她,可张了張嘴,终是没有问出口。

后记

前天夜里,金家的大宅里突然生了一场大火,金家一家三十几口人一夜之间全部失踪了。

半个月后,有人在城外的一处林子里发现一具女尸,有人认出那是白大夫家的疯妻子,看样子是被山贼害死了。

官府把春芽的尸体收放在义庄,第二天夜里尸体却不知所终,而城西的郊区却多了一座孤坟。

后来有人在江浙一带看见过白凤飞,那时他已经是富甲一方的豪商,至于如何发的家就无人得知了,只知道他娶了一个毁了容的女子。

此后的很多年,每年都有人来给西郊的孤坟上坟,摆上一束茶花和一个果盘。

或许在与春芽一起的日子里白凤飞是爱过她的,只是最终没能接受这样一个女子,从而选择了王真琴。

他们都不是坦白的人,都是被一个情字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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