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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期的陪都古典诗人群(二)

2013-04-29邱睿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13年11期
关键词:陪都抗战

邱睿

摘 要: 癸未年展上巳陪都雅集中,诗人群体的诗歌创作呈现出一种时空的转换,可以此观察陪都重庆的诗人群体心态。会稽和重庆的空间对举展现了诗人对历史和当下的思考,追忆兰亭雅集带给后人的是一种文化的怀想和现实的行动力。湖湘和重庆这两个地域概念在雅集诗歌中成为一种切入陪都诗人群体地域化概念的极佳途径。虽然陪都并不需要依赖地缘来建立诗人的关系网络,但是传统的地缘关系却能让诗人们强化自己的地域身份。金陵和重庆这对空间概念更多连接的是现在和未来,诗人在一种期待中表达了对于抗战胜利的向往。

关键词: 抗战 陪都 古典诗人群 癸未年展上巳雅集

抗战时期陪都古典诗人群体蔚兴,各种群体雅集结社频繁,古典诗歌的脉络在陪都重庆绵延不绝。诗人的雅集活动彰显了陪都时期诗歌创作的存在样态,诗歌创作某种意义上是一种具有“群”功能的社会行为,让古典诗歌的创作可以在新诗蓬勃兴起的压力下获得旧体诗群体的认同。抗战时期陪都的古典诗歌群体或以地缘,或以学缘,或以职官相区分,形成规模不一的群落,如果说“壬午年重九雅集”是以职官为关系网络形成的诗人群体典型的话,?譹?訛本文关注的“癸未年展上巳雅集”便是以地缘为关系网络的雅集群体典型。

癸未年展上巳雅集举行于1943年的农历四月初三,因是上巳后一月,故称展上巳。此次雅集地点在重庆七星岗,雅集者共四十二人。雅集以兰亭序文分韵赋诗,后集为《癸未七星岗展禊诗录》。“癸未四月三日,渝州西郊七星岗展禊,以兰亭序‘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四十二字分韵。”?譺?訛雅集诗歌本为诗人群体的应景之作,往往雷同而乏新可陈,然正是这种相似才可窥见诗人的群体心态。此次雅集赋诗呈现出一种对于地域的偏好,较为集中于会稽、重庆、南京这三个地域概念,诗歌中的地理名词透露了诗人的人生经历、当下心情以及未来期待,可由此切近陪都古典诗人群体在1943年的心态。

一、招邀雅禊仿兰亭:会稽—重庆

陪都癸未展上巳的雅集,其历史可追溯至东晋的癸丑上巳兰亭雅集。兰亭雅集因兰亭序及诗成为千载之下文人追摩的风流的典范。上巳修禊也成为一种文人诗歌活动的常态,历代绵延不绝。时至抗战时期,陪都的古典诗歌活动也盛而未衰,修禊赋诗也是古典诗人们的习惯延续。当然,此时修禊相较于兰亭之会已经时过境迁,诗人们对于兰亭修禊的追怀也有了当下的陪都心情。在诗人们的诗歌中,兰亭之会的会稽与当下的重庆,成为一对对举的空间概念。

雅集文人不少曾游览会稽兰亭旧址,所以当下的空间对比是记忆中的会稽山和陪都的七星岗。“昔余游会稽,兰亭展清眺。曲水但陈迹,流风怀逸少。今情挟古欢,异代有同调。山城隐冈峦,七星长炳耀。群贤盛江左,声气剧虎啸。”(简易,得少字)记忆中的会稽山风景秀美,羲之风采宛在。而现在的陪都山峦叠嶂宛,七星岗也层峰如翠,让人怀想浙中山水。而此时陪都的人文景观更让人有当年兰亭群贤的联想。俞友清的诗歌也包含了这样的时空追怀:“髫龄游会稽,临风仰昔贤。山秀风物佳,人以地灵传。中年客南北,饥驱人事牵。未忘山水游,蜡屐意忻然。海上动干戈,吴门染腥膻。挈子仓皇逃,西行百忧煎。清秋入三峡,神女拥髻妍。何来古巴州,谋生溷市廛。潇湘多词客,邂逅识钝禅。长沙王君祖柱。同抱孤僻性,喜结文字缘。展禊招良朋,冈畔七星联。禁酒断杯■,■就茶塌烟。我辈穷书生,祓愁擘吟笺。荷戈虽无力,同仇志弥坚。旦夕收两京,高咏归来篇。休明谱铙歌,狂欢唱凯旋。觞咏继兰亭,乐见泰平年。”(俞友清,得贤字)这首诗歌更清楚地交代了这种空间置换的原因。会稽山在记忆中是一种美化的乌托邦,有着自然和人文的双重美幻。但是战争的烽火却很残酷,诗人不得不离开故乡。所以入巴蜀的经历变成一种逃难,加上到重庆后诸事不易,有“谋生溷市廛”之谓。但是所幸陪都的诗友尚多,于是雅集的活动成为客中的慰藉。诗人们的诗歌雅集成为互相激励并坚定战争取胜信念的机会。于是,诗歌最后又回到对兰亭雅集代表的祥和悠游的文化活动的向往之中。

在上述诗人们心中,兰亭雅集被幻化为一种文化乌托邦,他承载着诗人对于田园牧歌似生活的向往,那是一种自然与文化的双重幻境,是诗人们的一种隔着时空的遥远想象。和这个会稽兰亭相对的是陪都重庆,这是一个战火纷飞生存困苦的环境,这种对举中,诗人要树立的是一种理想的概念。但是兰亭的时代背景如果被拉近了看,也是“尚想永和年,亦非太平日”。(沈兆奎,得毕字)如果剥离幻想的沉醉,我们回到东晋的现实,那也是一个战乱频仍的时代。所以在这样的时空对举中,会稽和重庆又有了不一样的空间感悟,且看雅集诗歌:“癸丑溯永和,癸未客重庆。遥遥千载下,禊事同斯盛。会稽与渝州,禹踪互辉映。遭时虽■,嘉会且觞咏。清谈岂伊误,涕泪何须迸。但使心国家,风起中流榜”。(林德符,得映字)对于诗人而言,对两个雅集行为的比附,也是对两处时空的比附,癸丑和癸未,会稽和重庆,相似的是修禊之盛,不同的是修禊之人。晋代文人常常遭到清谈误国的讥评,但是诗人却要扭转这样的印象,心系国家便是文人风流的根本,这样的论调与当下的陪都抗战便融为一体。傅醒华的诗也持相同论调:“笑傲沧州五岳摇,伊谁夺得兰亭最。清谈误国永和时,长使千秋伤束带。我辈巴渝敌忾同,殊途共策皇图泰。乾坤终古几悲秋,卧听松涛传万籁。”(傅醒华,得会字)诗人们对于东晋文人的清谈终难释怀,但是时空转换下的陪都文人却担负了更多的家国责任,他们致力于出谋划策,也抱有同仇敌忾之心,文人所承担的是一种努力开泰平的重任。

一旦意识到兰亭雅集背后的文人无奈和当下诗人们所应有的担当,诗人们的诗歌就变得更为激昂和刚果一些:“我偕诸燕集山城,偏向新亭悼风景。不羡夜宴桃李园,要识渡江风鹤紧。嗟哉吾党二三子,东方生数三为准。好将华林射马文,换作凯旋铺地锦”。(曾大椿, 得岭字)诗人对于渡江风鹤的体认,也是对于当下战争情势的思考,这是所谓“吾党二三子”所必须懂得的社会状况。因为雅集诸人并非纯粹的文人,他们的身份大多是民国政府的官员,他们对于战争形势的观察和思考,以及他们心态和反战态度,将影响到这场战争的胜利。

黄立也写道:“十年尝胆共黔黎,重庆而今忆会稽。甲■五千屏越北,貔貅百万振巴西。群贤赓举兰亭禊,三峡长留杜甫题。指日凯歌须纵酒,一觞一咏醉如泥。”(黄立,得稽字)这首颇有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风采的诗歌,表达了诗人必胜的信念。这种信念也有着兰亭精神的影子,这种信念不是来自于兰亭的文人风流,而是来自昔日越国的三千将士吞吴的豪情。那种在越北和巴西的空间对举中,我们看到的是诗人意图援引的历史精神。

会稽和重庆,相距着遥遥的时空,诗人们在这两个空间中进行着自己对于历史和当下的思考,兰亭雅集带给后人的是一种文化的怀想和现实的行动力,而对于兰亭雅集的历史背景开掘,也让诗人在时空的对举中获得更多抗战胜利的信念。

二、招邀湖湘客:湖南—重庆

陪都的雅集诗人身份决定了雅集的样态,至于诗人的地域身份往往为研究者所忽略。陪都作为一个特殊的文化空间,意味着一种去地域化的特征,诗人们的汇集是由于战争所造成的地域迁移,当时陪都被认为是“人文荟萃”,涵容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诗人。而古典诗歌的诗人群体构成,有着地缘的传统,但是我们关注到陪都雅集常常不具有地缘的明显特征,陪都这个特殊文化空间中来自全国各地的诗人们往往在按照新的关系网络建立诗歌联系。但是我们也要追问,传统的地缘关系对于陪都这样一个开放的更为多元的文化空间来说,其意义真的就淡化至此?

在对癸未年展上巳的研究中,我们发现,地缘在陪都也是一个重要的诗人网络编成机制,尤其对于向来倚重传统的古典诗人群。参与这次雅集的人数为四十二人,参与诗歌创作的为九十五人,其中湖南籍人士四十八人,湖北籍人士十一人,湖湘籍人士占此次雅集的大半。对于这种地缘身份,诗人们在诗歌中已有所涉及。“晤言多喜来三楚,俯仰何由托一丘”。(成惕轩 得修字)注曰:“与会者多湘鄂人。”“招邀湖湘客,裙屐各纷萃。”(李澄,得禊字)诗人们自己也关注到主体群体的“三楚”“湖湘”身份。

在诗人们的空间观念里,重庆和湖湘再次成为一组对举的概念。当湖湘作为故乡的概念出现,重庆作为一个战时的栖息之所,其间的空间转换就成为了一种思乡之情的表达因由。 “年来见性供伊兰,糙米藜羹可作餐。随分勉劳螳臂力,遂心犹羡鹿皮冠。巴山一脉千峦障,字水平流百尺澜。湔■及时莫惆怅,故园东望独凭栏。”(凌惕渊,得兰字)在该诗中,交代了陪都生活的一些细节,“糙米藜羹”的餐食,可见在重庆战时生活的不易。巴山蜀水的景色虽然足供湔■,诗人也自道“莫惆怅”,但是最后一句故园东望却把一种客中的心态刻画无疑。凌惕渊为湖南长沙人,供职于重庆上清寺交通部总务司,诗中重庆和湖南的空间转换就在乡思东望的一瞬间。

龚声溢写道:“结侣登高冈,天风醒宿酲。兰蕙吐芳菲,修竹正青青。麦秀盈畴野,康济我庶蒸。长江天际来,蜿蜒下沧溟。日夜涛声急,若为鸣不平。回首望荆楚,兵戈正纵横。烽烟迫霄汉,四海苦飘零。观彼累累冢,恻然念忠贞。疾风识劲草,千古留香馨。慷慨发我歌,湔■继兰亭。”在这首诗中,诗人的思乡之情更呈现为一种对于故乡战事的关切。回首荆楚大地,此时正是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在尸骨遍野的故乡,那些为国牺牲的英烈进入了诗人想象的视野,他的悲歌慷慨成为了对忠贞之士的褒扬。让诗人联系起重庆和故乡的是长江之水,宛若鸣不平的涛声让诗人将空间置换于长江彼岸的故乡。

对于重庆和湖湘而言,这是两个对举的空间概念,也是两个对举的文化概念,因为陪都的人文之萃是历史的被迫,而湖湘的文化传统,从屈原忠贞到楚歌婉转,都是一种经历了历史积淀的文化因子,在这些流离播迁的湖湘文人身上也打下了深深烙印。向惺写道:“骚人千载缅灵均,荆楚自昔英才富。”(向惺,得又字)在重庆和湖湘的空间关系里,我们看到的是一种文化关系的对比。

“大雅久不作,颓波日以坠。安得追风骚,淫蛙息鼓吹。欲浼象教力,元音期广被。忆昔江汉滨,名流多荟萃。俯仰无古今,瑰奇抒妙思。南风今不竞,韶■嗟谁嗣。”(程保华,得事字)这首诗歌沿用了传统的文道一体的观念,认为诗歌的风雅与淫哇关系到世道的盛衰,而如今的九州烽烟,正是和大雅不作联系在一起的。诗人的责任便是扬■风雅,诗人很自然的回到自己熟悉的湖湘诗歌传统中。在诗人的回忆中,荆楚之地便呈现出和战争时期相对的一种文化的清明状态。那时名流如鲫,且古今入怀,妙思无穷。现在却是风雅衰微,道无嗣响。

湖湘文化传统中既有屈原、贾谊的文采风流,也有楚虽三户亦可亡秦的民风激越。故而当重庆和湖湘成为对举的文化概念时,湖湘的文化历史积淀固然为陪都诗坛的浓墨重彩,而湖湘的尚武精神在此时也颇为切合实际。林德符写道:“况乃湘泽间,英灵非遐■。先政有遗型,文教武功并。辞赋思屈贾,虾烈多剧孟。即今三户存,已然百战劲。”(林德符,得激字)对于文教武功的强调,使得湖湘群体在陪读充分地发掘出了自己的群体价值溯源。这也成为他们在陪都的一种精神支撑。王祖柱也写道:“烽火暗湖■,虏骑窥巴丘。道污国亦痱,坐蒙不祥羞。列座多楚士,三户切同仇。停杯感苍茫,击筑发商讴。愿言祓氛■,重奠旧金瓯。胜践追永和,■歌生绸缪。”(王祖柱,得修字)重庆正在发生的战火纷扰成为激发诗人产生空间跨度的缘由,“虏骑窥巴丘”写的正是当下的抗战之实,所以在座的具有三楚身份的诗人应该也必须怀有当年那种三户同仇的情感,这是抗战时期一种需要被强烈唤起的爱国热情。当三户同仇的概念因为抗战的现实被从历史的抗秦转换为抗日时,湖湘这个地域化的概念也被消弭在抗战的爱国情绪中。

湖湘和重庆这两个地域概念在雅集诗歌中成为一种切入陪都诗人群体地域化概念的极佳途径。虽然陪都并不需要依赖地缘来建立诗人的关系网络,但是传统的地缘关系却能让诗人们强化自己的地域身份,熟悉的湖湘文化背景,带来的是共同的诗歌宗尚、共同的话语背景以及共同的朋友圈子。这便是维系古典诗人群体关系的重要因子。

三、愿早还行在:南京—重庆

在雅集诗歌中还有一个值得关注的地域概念就是南京。重庆作为陪都,其政治地位相对应的城市便是国民政府的首都南京了。南京作为江南人文荟萃之地,其诗人群体本就丰富,雅集活动也于春秋佳日在金陵山水间上演。当这些雅集活动移植到陪都,不知在诗歌中会如何呈现?

且看黄右昌之诗:“我昔旅金陵,爱梅等爱竹。吟梅冕国花,抛砖期引玉。中有王子(钝禅)诗,意远词芬■。浩劫典籍沦,孤本犹在篾。忧乐天下心,游豫岂关独。纷吾去首都,板荡天地覆。倾侧扰攘间,崎岖入巴蜀。筚路启山林,蓝缕开■屋。射隼盼高墉,浩歌响幽谷。荏苒逾六载,河山犹未复。”(黄右昌,得竹字)在该诗中,金陵和重庆的关系正如历史呈现的那样,南京的梅花让人留恋,钟山本是王气所钟,但是战争来临也不得不迁都西南,而诗人们也不得不纷纷入巴蜀。“崎岖”一词道出蜀道之艰,也透露了诗人的入渝心态。诗人已经在重庆生活了六年却始终未能等到战争胜利。但是希望还在,所以在诗人雅集诗歌的末尾写道:“来岁聚石头,修禊钟山麓”。这种畅想支撑了诗人艰难的陪都岁月。

苏启良的诗歌也在战火纷飞中寄托着乐观的向往:“沧海正横流,烽烟来北地。鲸浪起东溟,势欲移神器。天西有高楼,建瓴如泰岱。江汉双带流,四方具形势。沃野称险塞,中兴惟此利。名士过江来,新都成暂憩。倏忽吾春秋,乡关多苦思。觞政集兰亭,赓绍前朝事。风景颇不殊,河山终有异。日夕望东旋,收京同饮至,人定可胜天,莫洒新亭泪。”(苏启良,得地字)所谓的沧海横流,烽烟北起,写出了战时的乱离,而重庆正是乱中暂时栖止的最佳去处,无论地理环境还是战略考量都是作为陪都的最佳选择。所以才有了当下“名士过江”的情况。陪都虽好,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思乡之情和对于国家战乱的苦思。所以在重庆和南京之间产生了一种空间的向往,那就是还都。诗人的笔触也坚定而充满希望,“人定可胜天”。于是诗歌的空间便转移到长江之尾的南京。

吴学衡的诗歌也表达了这样的心情:“六载春光羁旅情,昔游胜地忆神京。寻芳玄武樱桃熟,泛艇秦淮风月清。别后江山怜折柳,樽前烟雨怯啼莺。明年白下同修禊,收取鲸鲵见太平。”(吴学衡,得清字)对于南京这个地域概念而言,它既存在于记忆中,是秦淮风月,也是玄武樱花,这是旧京的美好图景;它也存在于未来,诗人希望能在第二年回到南京,在那里相聚雅集。在记忆和未来之间,需要完结的是战争。

卢前的作品显示出一种细节的想象力:“南山不满眼,云气何■。闻歌春梦婆,去年落岭外。梦中长江水,嘉陵一衣带。流过我家时,莫涛益澎湃。儿正望爷来,老母倚门待。坐我涟湖上,■底发深慨。悬知朋簪乐,尚有挑菜会。胜事未及与,随缘掉书袋。更琢五七言,写此流民态。献我海■吟,愿早还行在。”这首诗颇有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的空间想象力,这种想象力让诗歌更具有一种张力,而这种张力从前容纳的是爱情,此时容纳的是亲情。诗人看到了盼望父亲归来的孩子,看到了倚门相望的老母亲。这双眼睛看到的不仅仅是一己之亲,这是千千万万战争中分离的家庭。诗人还看到了朋友们的聚会,那也是无法参加的了,诗人全用手中的笔书写着三吏三别之后的民间疾苦。诗歌最后,也是以回到南京作为收束。

如果说会稽—重庆这对空间概念连接的是过去和现在,那么金陵—重庆这对空间概念更多连接的是现在和未来。历史的追怀固然能带给现实以动力,而未来的期望也能带给现在以温暖。我们回望历史,知道1943年的雅集之后,并不能在“明年”便还都金陵,但是却也距之不远。1943年的战争已经进入最艰难的时候,也即将进入尾声。所以金陵的地域空间置想就带有一种积极的色彩。“金陵明岁会,举国共期之。”(钟德基,得之字)“明岁会金陵,中兴颂必有。”(龚张斧,得有字)在一种期待中,雅集的作品完成了它的空间想象。

会稽、湖湘、重庆,这三个地域概念的关系在《癸未七星岗展上巳雅集诗序》中可以得到发掘:“巴子故国,天眷在西,名士过江,衣冠麟萃。爰于癸未夏四月初三日命俦选胜,分韵赋诗,都九十四人,各有所述,数帙山阴,襟题汉上,古今异体,兼善其长。竞病无余,顺以为次,观乎南金东箭,荆楚多材,亦有玉洁兰幽,闺闱挺秀,马工枚速,王后卢前,各摅襟怀,俱呈芳润,扬风■雅,相期调协工商;念乱忧时,故知语多悲愤。可怜渝水,竹枝半是,新亭涕泪,固已同笙磬之清音,极玄黄之大观矣。”

该序对雅集缘由交代颇详细,也历数了陪都重庆的文事之胜。陪都文采所萃,不输王扬卢骆;而终究是名士过江,难免凄楚,这也道出了陪都癸未展上巳雅集的情感基调。而所谓的“数帙山阴”“新亭涕泪”则奠定了癸未展上巳雅集的历史基调,重庆与会稽相对举,陶抒历史胸怀。而“荆楚多材”也涉及了此次雅集的群体地缘关系,颇见此次雅集兴会的空间背景,重庆于湖湘构成了一对地域的关系,可以追索陪都诗人群体的地缘结构。而名士过江,终盼还都,这正是身在重庆心念南京的所在。此次雅集赋诗,便呈现如上的时空转换观念,可以此观察陪都重庆的诗人群体的心态。■

① 《抗战时期的陪都古典诗人群(一)——以壬午年重九雅集为中心》,《名作欣赏》2013年第10期。

② (民国)靳志辑:《癸未七星岗展禊诗录》,民国32年(1943)铅印本,本文诗歌皆引自该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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