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与人

纳粹留下的精神毒素

张大军

从21世纪的今天回望过去，我们似乎可以说，希特勒及纳粹帝国的出现严重冲击了西方人的文化自信，后现代思潮和虚无主义对整个西方文明的反叛成为纳粹惨剧所付出的沉重代价。由于希特勒在其疯狂的征服和杀戮计划中成功绑架了宗教、民族和国家等有形无形的概念或实体，知识精英们像躲瘟神一样逃避这些曾经的精神和物质家园。纳粹极权主义不仅直接造成生命财产的巨大损失，其留下的精神毒素也将长久地污染人类文明的肌体。

要想排除极权主义的精神毒素，首要的一步自然就是理清其病理结构和来源。作者指出，纳粹主义的崛起归因于五大要素，它们分别涉及哲学、神学、政治、经济和宪法问题。也就是说，德国的思想家、宗教人士、政治家、资本家和大众都屈从于各种理性或非理性的人本主义。一方面，这些人本主义自然而然又衍生出国家主义、种族主义、民族主义等形形色色的政治和社会改造方案。另一方面，人的非理性创造能力似乎也喷薄而出，人为组合和设计的神秘兮兮的类宗教应运而生，人的想象乃至癔症成了精神坐标，造神运动随之轰轰烈烈展开。极权主义的方便之门打开了。

考察人类历史，超越信仰与世俗极权主义乌托邦的争战一直在持续进行。当超越信仰被完全抛弃时，也就是极权主义登峰造极、大获全胜之时。作者在书中指出，黑格尔将绝对精神演绎为德意志德国。于是，帝国拥有了绝对、永恒和确定的品格。这样，离真神越来越远的德意志人心里有了信靠，“踏实”了。不幸的是，历史证明，黑格尔的精神追求成了灾难的滥觞。

笔者想起董仲舒基于天人合一的儒学政治观。天人合一下的儒家“天子”观，让中国历代帝王不仅显得合情合理，而且有着深不可测、秘而不宣的“天威”。于是，“天子”既理性地履行政务和礼仪职责，享受饮食男女的种种快乐，又常常显得“天威难测”。“天威难测”是政治需要，是对皇权神秘性的暗示和致敬，是巩固和强化皇权的必要手段。

作者在书中所描述的希特勒对密教仪式和义理的信奉，无疑既强化了希特勒的独裁意志，也大有助于将其塑造为一个“神人” 。密教的神秘性让希特勒成为“明亮之星”（Lucifer）。不过，“明亮之星却犯罪，变成撒旦”。

味蕾之外的孤独

纽南

狂放不羁的个性、纷繁复杂的阅历以及“鲨鱼一样强大的好奇心”（村上春树语），仅以这三点看来，村上龙写美食，肯定要与小清新、治愈系分道扬镳。在这本料理小说集里，村上龙写下32个故事，每个故事都与一款食物有关，既有蛋包饭、热狗、冰淇淋这样的廉价食物，也有鱼子酱、松露这样的高档食材。不过到村上龙笔下，这些食物都长出了一副雅致又狰狞的新面目。

他写羊脑咖喱“白色的羊脑在舌头上凉凉的，如同女人的小拇指般滑滑软软的。咬破羊脑表面的薄膜，顿时有一种优质橄榄油和浓缩牛奶混合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写牛肝菌，“传说中，菌菇不是植物，而是动物，当动物渐渐衰弱，无法动弹时，就会变成菌菇”。他不吝笔墨描写参鸡汤：“整只鸡像巨大的岩石山般浮现在沸腾的乳白色汤汁中，用筷子轻轻一碰，皮就剥落下来，鸡肉离开了鸡骨，和已经变成带着黏性的一大块白色糯米一起混入鸡汤，就像冰山在春天到来时崩塌一样。”

一两篇故事之后，读者很容易就发现藏在这些食物背后的真正用意，嘿，还真是那个写《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蓝》的村上龙笔下的食物呀，那股浪子气、玩乐心、重口味会不时冒出来挑逗你，告诉你吃的也不尽是孤独，至少世间还有吃这一抵抗孤独的办法。

在这本料理集里，主人公既不嗑药，也不酗酒，安分地吃，讲的却是不安分的故事。

比如第25个故事《高丽菜叶包鸭肝酱》讲的是主人公邂逅一位出身优越的已婚女子，被其美貌打动，在为这段错失的艳遇反复纠结后，最终被一盘高丽菜包鸭肝酱安抚。又比如第14个故事《水煮螯虾》里，主人公在机场遇到一个神秘女人要他帮她把一只行李箱从法国新桥上扔进塞纳—马恩省河，扔掉行李箱前，他发现里面有一幅新桥油画，想起了与朋友的谈话——连冬天的螯虾都没吃过，怎么会了解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