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爬墙虎
2013-04-29孙淑杰
孙淑杰
离夫别女南下求学,环境的改变使我像棵移栽的树,恹恹的没了精神。
第一次见到它时,我便于惊诧中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那是初冬时节,南京的冬天不是很冷。我因害着牙病,想找一家个体诊所疗治。在一居民小区里绕着,幢幢高高的楼房之间是东游西荡的我。
巡着一个个火红的窗口,火红更显出我的无奈。无意问发现,一幢楼的侧壁上,附着些枝蔓样的东西。楼壁是灰色的,那枝蔓从底部的一根主干逐渐向上分枝,越分越多,越来越细,疏疏落落攀然而卧。那分明是一种植物,冬天里叶子落尽只剩下了枝干。
我很难相信这是一种植物,更难相信它所具有的攀垣附壁的奇特能力。当确信它是植物时,我又猜想,或许它是被铁丝、绳子之类吊上去的;能这样,它已经够超然的了。然而,眼前除了那灰色的略略粗糙的墙面外,就是清清爽爽曲曲折折的散枝,其上带有点点的毛刺。我真的惊叹了,它竟是凭着自己,在无助中不可思议地顽强地攀上高楼,攀向天的方向。那光光的棕褐的枝梢慢慢地网住了我的心。
再见到它时,是在转年的夏天。和朋友去某处办事,等着营业机构开门。我说:
“先带你去看一处独特的风景,保你能写出一篇好文章来。”朋友不以为然。
远远地看去,在一排高楼之问,有一幕垂天而落的绿色瀑布。越往前走,瀑面越宽。到了近前,驻足举首,宽宽的一个楼墙平平地挂着绿的帷帘。
冬日里的枝干,此时只在叶子的缝隙问隐约可见。叶子有几千片?几万片?叶子呈不规则的五角星状,叶尖稍大且突出一些,其余的对称着变小变钝,叶子的颜色由树根向树梢依次变化着——下部是浓浓的黛绿,中段是翠翠的鲜绿,再往上是淡淡的黄绿,最尖部则为点点的锈红。成千上万片叶子清一色斜斜地绿着,从下面望上去,既看得见凸着向上的亮亮的半个叶面,又看得见细细的线一样的叶子的边缘,还看得见凹着的叶背下面幽暗的空间。参差错落层层叠叠的叶面、叶缘,层层叠叠幽暗的空间……那是立体的平面,平面的立体。有风吹来,叶子轻轻摇动,一线一波,一叶一浪。那不似水波,水的波和波是连在一起的,没有疏断的空间,用“涟漪”形容不出这一壁墙上别致的味道。或许像朱白清《荷塘月色》中写的:满眼是田田的叶子……微风一吹,刹时传到……那边去了。可荷叶是水平的,那搖曳的神彩就和空中垂立的风姿有所不同。我无法再描述了,任何用词都属枉然。
朋友只“哇”了一声,便如我一样,好半天说不出一句感叹或赞美的话,只是使劲儿地仰着向上看。
这时,从楼里走出一位老人。我问老人这是什么植物。老人似乎惊奇于我们的惊奇,热情地回答说:
“它叫爬墙虎。”朋友重复着我的思维轨迹,问:
“用什么把它吊得那样高?”“是它们自己的根。”根?根不是在下面?在土壤里?老人摇摇头说:“不只在土壤里。它们爬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然后,继续向上爬,一直向上。”
哦?!老人扯过爬墙虎的枝条,指给我们看。果真,那细细的枝条上间隔着横生出几根只有几毫米长的须芽。“这就是根。它们就是用这小小的根,紧紧地抓住楼壁。凡有枝的地方就有根,有根的地方就有叶。”
朋友说,她真的有了感触,有了创作的欲望。
我说那自然,凡是对生活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有体验的人,面对这满壁不屈不挠的枝干和绿叶,不可能不从中领悟到些什么。
这,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