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沂孙词忧郁之美
2013-04-29高银花
摘要:宋末元初词人王沂孙词作多表现故国之思,故人之念,传达了深厚的忧郁缠绵的意绪,词作所展现的忧郁风格和特殊的美——清冷韵远之象、感伤愁吟之殇、疏峭多情之景、朴空流畅之曲,与他个人的生活、性格紧密相关,疏冷、静幽意象与打造的立体可感的空间揭示出词人内心飘荡孤独寂然的感受,寄予了他的国家兴亡之思,塑造了王沂孙的孤高隐逸形象。从细节剖析他的词作可以让人体会到王沂孙词的艺术美对清代词及词论产生了直接而深远的影响。
关键词:王沂孙忧郁气质感情美
一
歌德认为一个作家的风格是他内心生活的准确标志,清代的陈廷焯标举王沂孙沉郁顿挫的风格,而王沂孙的风格与其孤高隐逸的气质相关。
王沂孙,浙江会稽人,生卒年不详,生活在宋末元初的时代。那是文人社团活跃的时代,文人社团如“西湖吟社”词人向以江湖雅人自居,寄情山水,并以优雅的方式生存并创作着。周密《采绿吟》序云:“甲子夏,霞翁(杨缵)会吟社诸友逃暑于西湖之环碧,琴尊笔研,短葛宝束巾,放舟于荷深柳密间。舞影歌尘,远谢耳目。酒酣,采莲叶,探题赋词。”①王沂孙在《淡黄柳》中云“花边短笛,初结孤山约,雨悄风清寒漠漠”,根据他序中说的是甲戌可知在1274年周密与王沂孙首次相见,周密是“西湖吟社”的核心人物,可见王沂孙没有参与歌台舞榭、风雅闲游的“西湖吟社”的集中时期的活动,1276年,宋太皇太后谢氏向元蒙进奉降表,献上都城临安,南宋王朝宣告灭亡。②有学者认为:“王沂孙的词作大多为宋亡之后所作。题材、风格、成就都较为整齐划一。”③南宋被金国灭后,王沂孙有感于家国的破亡、身世的飘零、前途的暗淡,与文人唱和,思笔俱佳,尤其清初复出的为清人所大加议论、模仿及推崇的《乐府补题》中收录王沂孙的五首词作,《天香·龙涎香》位列第一,张炎和周密对他评价很高,周密说他“玉笛天津,锦囊昌谷”(《踏莎行》),张炎认为他“有白石意度,今绝响矣”(《琐窗寒》),既是对王沂孙音乐才华的欣赏,也有对其具有白石清高耿介的肯定,王沂孙具有道家神仙方士煮白石为粮的飘飘仙骨。在《高阳台·纸被》中有“抱瓮工夫,何须待吐吴蚕。水香玉色难裁翦,更绣针,茸线休拈。伴梅花,暗卷春风,斗帐孤眠。”“我睡方浓,笑他欠此清缘。”“酒魂醒,半榻梨云,起坐诗禅”,《庄子·天地》云“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老丈认为“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而宁愿事倍功半,“抱瓮工夫”。乃养拙之意。④“我睡方浓,笑他欠此清缘”显示了大方豁达标新立异乐于纸被的特殊趣味,“起坐诗禅”,禅是梵语“禅那”之称,意为思惟修,静思之意。王沂孙推尚抱瓮工夫,云何须待吐吴蚕,他的韬光隐晦的思想同他的诗禅的参悟的爱好是联系在一起的。禅宗最具独特的性格,讲求顿悟,意在从日常生活中直接掌握真理,而不是通过逻辑推理。至宋代,诗人渐以禅之直观顿悟之法说诗,或言酝酿诗思,灵感。如苏轼读李之仪诗作时云:“每逢佳处辄参禅。”⑤而王沂孙是以参禅的心态酝酿词思,灵感,王沂孙把他的顿悟通过“隶事”“用典”来让后世参悟其精神气质的本质。王沂孙赋白莲和蝉,赞赏莲的“娉婷顾影”的低眉自怜和“纤尘不染”的芳心玉洁的姿态,赋蝉有“甚独抱清高,顿成凄楚”的怜惜悲痛之情。
王沂孙生活的家乡紧邻南宋都城临安,对于南宋的感情很深,但是由于元代的征用与自己的生存需要,王沂孙出任了四明地区的学正(袁桷《延四明志》载),处在官位的时候思念故园,回忆旧事,渴望辞官遁隐,《摸鱼儿·莼》中有云“鲈鱼谩好”,《一萼红·红梅》有云“岁寒事、无人共省,破丹雾、应有鹤归时。”《南浦·春水》(柳外碧连天)有云“何时橘里莼乡,泛一舸翩翩,东风归兴。孤梦绕沧浪,苹花岸、漠漠雨昏烟冥。”应有归时,不得归,于是陷入愁苦中,《扫花游·秋声》有云“孤山院宇,想边鸿孤唳,砌蛩私语。数点相和,更著芭蕉细雨。避无处,这闲愁,夜深尤苦。”王沂孙对仕元耿耿于怀,一方面赞赏玉奴(玉儿原是东昏妃,义不二适,自缢而死)的贞洁,慕仰和高举她的行为有“玉奴标格一谓(《露华·碧桃》)”,另一方面认为即使是归隐于山水中,仍有绵绵遗恨:在《摸鱼儿·莼》“沧浪梦里。纵一舸重游,孤怀暗老,余恨渺烟水。”《摸鱼儿·莼》中“鲈鱼谩好”化用《世说新语》:“张季鹰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莼菜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⑥王沂孙的清高隐逸气质是经历了天翻地覆的政治变化(在江南水土抚育下成长的词人郁闷无法排遣的无选择中的选择),他既没有沦陷地成长起的辛弃疾的豪情,又不情愿阿谀奉承金人,词人在国破家亡的辛酸感受中,以此当做精神的食粮,在秋冷的雨夜静静咀嚼“谩无聊,犹掩芳尊,醉听深夜雨”(《绮罗香·秋思》),“一室秋灯,一庭秋雨,更一声秋雁。试引芳尊,不知消得,几多依暗?”(《醉蓬莱·归故山》)他就像“谩想熏风,柳丝千万缕”的蝉一样,拥抱沉郁孤高隐逸的内敛气质,遵照自己的生存法则,渐渐老去,忧郁的氛围围绕着这个孤独的词人。
二
王沂孙在词作中创造了一系列清冷韵远的意象。如落叶、月还有苹花。这些意象都具有漂流、疏冷、静幽的特点,寄予了词人内心的身世飘荡孤独寂然的感受,国家的兴亡之思。
在唱咏落叶时,《水龙吟·落叶》有云“萧萧渐积纷纷犹坠,门荒径悄”,“乱影翻窗,醉声敲砌,愁人多少”,《醉蓬莱·归故山》云“扫西风门径,黄叶飘零,白云萧散。”《绮罗香蕉·红叶》“有玉杵余丹,金刀剩彩,重染吴江孤树。几点朱铅,几度怨啼秋暮。惊旧梦,绿鬓轻凋,诉新恨,绛唇微注。最堪怜,同拂新霜,绣容一镜晚妆妒。”着重落叶落的动态,在风中摇摆的无可安定的特点及落叶的美无人赏识的被埋没的凄凉。而词人在宋亡后就像是无根的叶,没有归属感,他所塑造的红叶的红都是玉杵上遗留的丹红染红的,不是从根上汲取养分,红叶的凋零更显必然,极其凄楚,就像贺铸《踏莎行·芳心苦》“杨柳回塘,鸳鸯别浦。绿萍涨断莲舟路。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中的荷花无人欣赏时的哀怨一样,在国不国,家无家的情况下,更对缺失的月亮有种感情的投射。《更漏子》云“日衔山,山带雪,笛弄晚风残月。”残月明朗,夜色清冷,一勾残月就是荒芜破碎的南宋王朝,张炎曾在《琐窗寒》中痛哭王沂孙的死,“自中仙去后,词笺赋笔,便无清致。”高度评价王沂孙的清致,清冷的残缺的月亮幽杳悬挂于高空中,无依无伴,自然兴起了王沂孙的“别离心,思忆泪,锦带已伤憔悴”(《更漏子》)的哀容,残月也凝蓄了词人离别的怨悔,对故人的相思。李白的《静夜思》千古传诵,对月寄思这一传统已深入人心,王沂孙的“千古盈亏休问。叹谩磨玉斧,难补金镜”(《眉妩·新月》)正说明其深切的想念,想念逝去的南宋,王沂孙以残月寄思更显以满月寄思凄婉幽远。同样是残缺的月亮,王沂孙“叹谩磨玉斧,难补金镜”具有参透人生的超逸与对谩磨的徒劳深深的惋惜,月是新月,洒下清冽的朦胧的帘幕,词人却要对孤单的月亮“休问”,他要问而对自己提醒“休”问,蕴含了深刻而强烈的故国之思。薛砺若《宋词通论》说“碧山生当叔世,故国之思甚深。他的作品,往往与吟风弄月中,带出一种亡国人的情绪。”即使在圆月的中秋,这种亡国人的情绪身份使他从满月中塑造了“蟾润妆梅夜发,桂熏仙骨香清”“多情又似无情”的姮娥。象征主义的先行者波德莱尔说过忧郁相较欢悦似乎是美的光彩出众的伴侣,忧郁的意绪伴随月的清冷韵远之致余韵悠长。与月亮悬空而挂相似的是苹花的浮生飘摇,《南浦·春水》(柳外碧连天)云“何时橘里莼乡,泛一舸翩翩,东风归兴。孤梦绕沧浪,苹花岸、漠漠雨昏烟冥。”《南浦·春水》(柳下碧粼粼)云“沧浪一舸,断魂重唱苹花怨。”《诗经》中《采苹》可知苹是一种水生植物可作为宗庙祭品,“苹花”这个意象,漂浮、散铺于水面,与春水相互映衬,春水更绿,苹花更白,苹花的清冷芳洁幽静而又漂泊无根的姿态如在眼前,苹花的功用使得它与祭奠宗国有了联系。其对先祖的哀思与对国家的哀思相联系了起来,王沂孙借“苹花”来含蓄地抒写亡国之思,隐约透露出他的根本无法疏遣的亡国之痛。国家就是王沂孙的忧郁意绪的来源,苹花这种富有祭祀意味的植物像利剑一样深深插入词人的心脏,绵延了词人的忧郁伤怀之情,让这国愁“剪不断,理还乱”。
三
时序的变迁的不可逆转,犹如南宋王朝的覆没,无可挽回,王沂孙借对春的怜惜与秋的悲吟,表达他的故山夜水的怀殇。
王沂孙词中对春天有种情有独钟的爱,王观有《卜算子·送孟浩然之浙东》云“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表达了对友人的惜别与祝愿,王沂孙有《摸鱼儿》更多的是惜春恋春之情,下片更近一层“春还住。休索吟春伴侣。残花今已尘土。姑苏台下烟波远,西子近来何许。能唤否。又恐怕、残春到了无凭据。烦君妙语。更为我将春,连花带柳,写入翠笺句。”春天是温暖和煦的,词人一路惜春、送春,终究放不下春,要把春记录下来。此外还有“谁在旧家殿阁,自太真先去,扫地春空”(《庆清朝·榴花》)的寄予人事不再,“黄鹤一去不复返”的极度哀怨;更有“自别后多应,黛痕不展。扑蝶花阴,怕看题诗团扇。试凭他,流水寄情,红不到春更远。但无聊、酒厌厌、夜月荼蘼院”(《琐窗寒·春思》)的对离情的悲怨。
王沂孙可谓是真正伤春悲秋的文人,因为爱春,在对咏绿荫的三首词中,词人表现出不喜绿荫绿意《扫花游·绿荫》(满庭嫩碧)云“满庭嫩碧,渐密叶迷窗,乱枝交路。”为了一点春的花香,而“试凝住,怕一点旧香,犹在幽林”(《扫花游·绿荫(满庭嫩碧)》),春才去,便更到秋的担忧,“送凄楚,怕凉声,又催秋暮。”(《扫花游·绿荫(卷帘翠湿)》)秋在文人看来,是个伤感的季节,秋天的许多景物能引发愁吟,王沂孙感触尤其深刻,他吟咏秋天的落叶(《水龙吟·落叶》),秋声(《扫花游·秋声》),秋萤(《齐天乐·萤》),等等。现就分析《扫花游·秋声》来说明其感伤愁吟之厚。
商飚乍发,渐淅淅初闻,萧萧还住。顿惊倦旅,背青灯吊影,起吟愁赋。断续无凭,试立荒庭听取。在何许?但落叶满阶,惟有高树。迢递梦归阻。正老耳难禁,病怀凄楚。孤山院宇,想边鸿孤唳,砌《蛩私语。数点相和,更著芭蕉细雨。避无处,这闲愁,夜深尤苦。
上片隐括欧阳修秋声赋:予谓童子:“此何声也,汝出视之。”童子曰:“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予曰:“嘻悲哉,此秋声也!”⑦这里把以秋之肃风垫定了肖冷的基调,以夜之黑寂衬托了秋声之哀切,隐括欧阳修的秋声赋,渲染出环境的萧杀。“落叶满阶”化用白居易《长恨歌》中“落叶满阶红不扫”⑧,以秋之独特的落叶铺满台阶来表现秋之劲,秋之深。
下片“迢递梦归阻”语调无奈而愁绝。南宋文人鄙视仕元的文人,南宋末的林景熙的“《秦吉了》《孙供奉》等讽刺降元将相不如禽兽,充满了义愤”⑨可见一斑。词人为元担任“学正”之官已是背离了自己的人格和尊严,无奈归梦受阻,回乡之愿不能达成,生活没有生机,照应了凄楚的秋声。王沂孙作词最为缠绵忠厚,他生活的江南短暂的安宁、江南的环境铸就了词人敦厚的词风,尽管心情凄凉之极,只以淡泊的语言抒写其魂牵梦萦的归愿。接着写“正老耳难禁,病怀凄楚”道出了词人老病缠身,人到暮年悲凉凄惨的境地,人在孤老之时对家乡的情谊越发加深,词人于是错开时空,想象故山院宇,脑海中浮现“边鸿孤唳”“砌蛩私语”,这边鸿、这砌蛩宛然是词人孤高凄楚身世的象征,对自己遗民的边缘生活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数点相和,更著芭蕉细雨”化用了欧阳修“深院锁黄昏,阵阵芭蕉雨”(《生查子》)中的诗句,秋声已让人愁绝,更著秋雨滴打芭蕉叶,更激起肝肠寸断的愁怨。秋雨击打梧桐的噗咚之声,营造了凄凉的、雪上加霜的寒冷入骨之境,让人联想到李清照有“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蒋捷的“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温庭筠《更漏子》“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用秋雨的缠缠绵绵缠绕着病老孤独的心灵,突出这等闲愁,没有“避处”,词人在这“夜深中”独自泣饮着无尽的尤苦的深重的闲愁。词作似淡而清的一句“夜深尤苦”正如薛砺若《宋词通论》中所说的,王沂孙“把故国之恸,和身世之感,以轻描淡写出之,如在清风明月的夜里,远远送来一阵悠扬的箫声,凄凉怨慕、令人为之起舞徘徊!这种作风,感人最为深刻,比悲歌慷慨的作品更富弹性。因为悲歌之后,感情可以尽量发泄,哀怨隐忍出,则往往终身不能忘怀。碧山胸次恬淡,于此等作品,写得最能不动声色,却自然哀婉绝伦。这是他唯一的特长处,为一切词家所无得境界。”王沂孙孤老愁蚀的心灵不由得让江南之秋更入凄恻。
四
自古文人多情,而喜怒哀愁难以具有直接深邃的表达,王沂孙通过描摹具体的场景,以形象可感的立体空间把凄情哀愁客观化可感化,达到了深邃有力的状写。王沂孙的词作营造了疏峭多情之景,传达特有之境的美。王沂孙词作慢词,已摆脱柳永的铺叙直白的缺点,在过片处多造新景,如《天香·龙涎香》中“几回娇半醉,翦春灯、夜寒花碎。”《青房并蒂莲》中“愁窥汴堤翠柳,曾舞送当时,锦缆龙舟。”多用“曾见”“记当年”“犹记”等字提顿,转换自然达到时空的跳跃,把现实与过去的情境相联系,在过去、现在的层迭交错中坦露心之凄婉。
王沂孙词的结尾尤妙,《乐府补题》中的五首词结尾景致幽冷,传递绵延不尽的情丝,神韵及心绪自现。沈义父《乐府指迷》云:“结句须要放开,含有余不尽之意,以景结情最好……或以情结尾,亦好。”⑩王沂孙咏物词不仅用事恰当,意思不晦涩停滞还擅长营造出悠长不断的景致。王沂孙的咏物词堪称咏物的典范之作,《绮罗香·红叶》末尾云“但凄凉,秋苑斜阳,冷枝留醉舞。”本是咏红叶的词,结尾书写了红叶难以摆脱西风摧残而凋零的厄运,冷枝在秋风中的摇荡即感同身受的甚是飘摇的体会,着力营造了清冷更糟烈风而秃枝似超逸顽强的坚忍与绝舞。《天香·龙涎香》末尾云“谩惜余熏,空篝素被。”按照逻辑,空篝素被,谩惜余熏也是符合的,但王沂孙“谩惜余熏,空篝素被”。更形象地传达出痛惜往日之情,更显疏冷萧条,景的结尾和组合影射出忧郁的诗情体验,《琐窗寒·春思》末云“但无聊、病酒厌厌,夜月荼蘼院。”记叙的是无聊饮酒而暗含浇愁之意,“夜月荼蘼院”旋绕了春愁加上离别后不可排遣之郁闷的弥漫广泽,正如《金盏子》所说“此际怎消遣。要相见、除非待梦见。”而梦又是那么飘渺而不真实的希望,这种夜月荼蘼院之景韵味无穷,以疏峭之色浓缩了无尽的情味,就是那“多情又似无情”也其实是那“道是无情却有情”。还如《青房并蒂莲》云“不觉朗吟,水花枫叶两依依”,安静而浑雅的景致传达的悠悠的依恋之情让人感动。王沂孙感情细腻,对真正的友谊十分珍惜,对离别更难豁达,其情可悯;《一萼红·红梅》云“一树珊瑚淡月,独照黄昏”,淡淡的哀隐散于淡月悬于枝间,散于淡淡的清辉斜照的黄昏;《眉妩·新月》云“看云外山河,还老尽桂花影”,云翳阑珊,桂影摇曳,尘世多少不幸与沧桑就在此间,正如陈廷焯所评价的:“碧山咏物诸篇,则大矣化矣。又不仅在结尾寓意也。读白石、梅溪、碧山、玉田词,如饮醇醪,清而不薄,厚而不滞。……言近旨远,其味乃厚。节短韵长,其情乃深。遣词雅而
用意浑,其品乃高,其气乃静。”{11}
王沂孙的词作具有深沉的忧郁之美,因而清代陈廷焯对王沂孙推崇备至,虽然王沂孙的词作题材范围狭窄,但是其词情交错而不晦不露,声律和谐,从清初朱彝尊发见刊刻《乐府补题》到清末王鹏运论学词当从王沂孙入,可以看出王沂孙的词的艺术美对整个清代的词及词论有深刻的影响。
①高利华:《宋季两浙路词人结社联咏之风》,《文学评论》2009年第2期。
②王兆鹏:《论宋词的发展历程》,《暨南学报(哲社版)》2000年第6期。
③④⑤⑥{11}王筱芸:《碧山词研究》,南京出版社1991年版,第4页,第215页,第216页,第157页,第279页。
⑦⑧王沂孙撰,吴则虞笺注:《花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82页,第82页。
⑨游国恩等主编:《中国文学史(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66页。
⑩张炎著,夏承焘校注:《词源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第56页。
作者:高银花,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2010级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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