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日军战史的资料

赖京闻

历史不能忘却。

当年，日本帝国主义悍然发动侵华战争，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的严峻考验。在这紧急关头，大批宁死不屈的抗日爱国将领以与敌人血战到底的气概，展开了不畏强敌、气壮山河的反抗斗争。武士敏将军便是其中一位。以下，是笔者收集的一些来自日军战史的资料，从另一个角度再现了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瞬间

一、胡萝卜加大棒

武士敏，字勉之，河北省怀安县人，抗战时期任国民党第98军军长。1941年抗日战争进入战略僵持阶段后，日本侵华泥足深陷中国战场，亡华无期、进退维谷之际，为了消灭山西南部的中央军，侵华日军在5月7日发动了“中原会战”，亦即中条山战役。

在日军的强势攻击下，中条山的国民党守军几乎全线溃退，守军主力在遭受惨重伤亡后先后突围渡过黄河。

这一战使国民党中条山守军大部退出中条山地区。

可是，在中条山战役中最顽强抵抗日军的国军第98军在军长武士敏的率领下，却毅然北上进入太岳山区，转移驻防在沁水县端氏、东峪、西峪一带。

突围成功后，武士敏将军和八路军友好相处，致力于军队的再建工作，同时被第一战区司令卫立煌付与更繁重的任务。

侵华日军第1军司令岩松义雄中将得到“98军不是蒋介石嫡系部队，而受到一些不平等待遇，在中条山战役后，兵士情绪低下，战力萎缩”的情报后，命令驻守在晋南的日军第36师团对国军98军实施诱降归顺工作。

日军第36师团在1939年由日本东北部地区弘前、秋田、山形地方的各步兵联队为基干编成，有骑兵、炮兵、工兵、辎重各联队。因兵力来源于日本东北等地区，冬季大雪较多，所以也称雪师团（部队）。雪师团创建后，被派往中国大陆，转战华北、山西山岳地带，1941年驻扎在泽州、潞安（今长治）、沁县地区，被称为八路军的好对手。

7月一个炎热的夏日，日军第36师团所属，驻扎长子地区警备队的第2大队情报部，由西门警备队员带进一个“中国人”，询问后才知道，此人受第1军部命令，从西面的临汾越过中条山脉，穿越98军驻地来到长子。来人介绍了有关98军的情况，说98军在中条山战役后，受到相当的打击，现在在努力恢复之中，但因非中央军嫡系部队，受到不公的待遇。日军情报人员认为如果劝降的话，有可能投降归顺日军。

于是，日军第36师团情报部门制定了劝降策略，以密探特工编成两个手枪班，各带手枪和手榴弹等武器，去执行逮捕来调集物资的98军干部。

这两个秘密情报班化装成便衣，隐蔽行动，在外游荡了大约一个月左右，终于带回一个目光敏锐而又倔强的中国人。日军情报部人员马上进行严厉询问，得知他是98军司令部参谋宁超中校，他也率直地回答了日军情报人员所询问的98军军队配备、装备等军事情况。

驻守长子的日军情报人员立即将审讯报告抄送联队队部，随即得到“使宁超中校作为劝降工作代理人”的指令。于是，一周后，日军第36师团长井关中将的亲笔信及赠送给98军武士敏军长的礼物——一头驴子驮带着烟草和医药品——送到了长子警备队队部。情报人员向宁超中校传达了师团长的旨意，得到宁超中校默许后，由护卫兵将宁超中校送到石哲镇，使他返回到98军驻地。

约半个月后，宁超中校带来被认为是武士敏军长给井关中将的亲笔信。此信马上被送到师团司令部。约一周后，日军第一军岩松司令官给武士敏军长的信和一匹驴子所载的礼物，由宁超中校带回交给武士敏军长。过了不久，这位宁超中校带来武士敏军长给岩松司令官的亲笔书信，日军情报部门大为兴奋，认为劝降工作有进展苗头，并祈祷神灵保佑他们成功。

可是此时，日军第1军军部为了“击破沁河河畔的中共军，威逼98军，使其归顺投降，以肃正这一地区”，制定了作战计划。作战以对晋察冀边区的扫荡进度来实施，预定计划在9月下旬展开对八路军的围剿作战来逼降98军。作战名称为“沁河作战”，所以在日军战史中，将1941年9月下旬对八路军系部队和国军98军的围攻作战称为“沁河作战”。

日军作战方针是扫荡毁灭沁源及马壁地区附近河畔的共产党部队，以压制国军98军，使其归顺投降，若其态度不明朗，便消灭98军。其要领是：先消灭府城镇、马壁村、谭村附近的共产党军势力。因而隐藏作战目的，在隔离地带准备作战，以突袭攻击八路军等抗日部队。继而再将一部兵力转用于绵上镇、沁源、松交附近，再次消灭抗日部队。而日军各部队由军部统制发令确定进攻开始时机，为了击破中国军队，对于分驻旧驻守地残存国军进行围剿，彻底扫除其根据地抗日的势力。或利用所谓相克原理，使浮山南方的中央军协力于日军对八路军作战，阻止八路军等部队逃入翼城、临汾平地。日侵华军参加作战的有第1军所属第36、41师团，独立混成第16旅团等主力部队，还有独立混成第4、9旅团的一部分兵力。

二、国军98军表面上应付着日军的劝降工作，9月18日凌晨，在八路军系部队的配合呼应下，突然袭击了日军驻守石哲镇的警备队

就在日军筹划围剿进攻之际，国军98军表面上应付着日军的劝降工作，可是奉第一战区司令卫立煌的攻击命令，于9月18日凌晨，在八路军系部队的配合呼应下，突然袭击了日军驻守石哲镇的警备队。

9月16日，石哲镇日军警备队换防，有48人。日军小俣秀雄为队长，驻守该地，还配备了两名无线通讯兵和军鸽兵；伪县警备队约40人。日警备队中有一个重机枪分队和一个大队炮（步兵炮）分队，火力比较充足。小俣秀雄队长以前也曾驻守石哲镇，情况及地形比较熟悉。战后在日军战史书籍里，可看到参加此战的小俣秀雄等人的回忆。

石哲镇位于潞安的西端，在长子西12公里处，有5、6米高的城墙。以前曾是98军驻守。

9月17日晚，从沁源方向传来阵阵炮声，9点左右，石哲镇日军定时和长子本部联系时，有线通讯已被切断。在西方哨位传来狗叫，哨位报告“西方有敌移动接近”，日军进入全面戒备状态。

凌晨4点20分，枪声响起，国军和八路军展开攻击，开始用迫击炮轰击，命中城内的炊事房。日军北方哨位报告“敌北方50余人，西方50余人并有后续部队，全员战意旺盛”。紧接着，在北方哨位，中国军展开机枪攻击，日军也以轻重机枪应战，此时日军北方哨位撤回城内。在北方台地又集结中国军200余人，对城内进行攻击。日方以机枪和大队炮优势火力进行还击，击退中国军。

北门有县警备队40余人守备。日军第一次通过无线通讯兵与大队联络，对答所无人回答，无奈，日警备队用军鸽通知大队本部。

双方在北门展开激烈战斗，中国军英勇善战，一时逼近北门的防马木排，可是在日军的手榴弹和极强的火力下，被迫撤退。

西门有数百中国士兵在攻击，其中30余人攻击到西门防马木排，日军集中了轻机枪和手榴弹，击退了进攻。

南门约200名中国士兵与日军展开激战。日军用掷弹筒炮击了东南方的国军机关枪阵地。

此时，日军驻长子的联队总部来电告知，7点20分时，救援部队已经出发。8点，东方传来汽车声音，同时也传来山炮的爆炸声，是来自长子的日军增援部队赶到了。8点30分，日军原子大队增援赶到，国军渐渐撤退，日军增援部队从西门开始追击往姬家岭、杨老村方向撤退的国军。国军渐渐退于龙死河，将主力隐蔽在黑虎岭、横水河一带。

三、日军第1军军部决定击溃98军

这一切表明，98军不但没有正式答复诱降的态度，并袭击石哲镇警备队，以示其反抗。日军认识到，98军在中央军的督战下，展开了反抗行动。于是，日军作战计划急剧变更，增加了歼灭国军98军的作战方案。

9月20日，日军各作战部队完成准备。日军各部队为了不暴露目的，秘密隐蔽其行动，将兵力集结于预定地点，在9月22日同时展开行动。为了隐瞒作战企图，22日清晨袭击了儒教村和井峪村，以此来迷惑中国军队。

作为“沁河作战”的主要环节，日军第36师团，从南方和东方夹击合围。9月22日傍晚，所属久野部队（以步兵团司令指挥的步兵4个大队为基干）从沁水、东村一线出击，而步兵第222联队的2个大队在联队长葛目大佐指挥率领下从鲍店出发，其他日军也从驻地出动，悄悄避开东裕村周边的国军98军驻地，进发马壁村及南孔滩，准备歼灭当地的共产党八路军部队。9月23日，这部日军部队到达了预定目标地点。

日军第41师团从洪洞、临汾进发马壁村附近各目标地。9月23日日落后，以所属奈良部队由岭上村、师团直属部队由永乐村、江口部队自西屋岭等地出发，向下唐村（在马壁村西方约10公里处）和南孔滩附近沁河西岸地区推进，边行军，边搜索，进发目标地。

9月25日凌晨，日军第16旅团开始行动，所属增田、怡土、大津各支队（各拥有半个大队兵力），从驻地向灵石、介休、马关镇、南关岭镇等地区集结，构成了阻击线，以防八路军部队逸出包围网。

可是，八路军已经察觉日军企图，施展巧妙的游击战术，犹如云散雾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日军各部队基本上没有遭遇到大的抵抗。于是，日军两师团主力相互协力，24日开始在马壁村及南孔滩附近周边地区“彻底扫荡”，一直持续到26日。

中条山战役以后，98军退避于93军驻防地（东裕村周边），因弹药后勤补给不足，战斗力逐渐衰减。日军36师团依照日军第一军的意图，制定了对国军98军的诱降和一举歼灭的“和”、“战”两种策略，并极力监视，不使国军98军从太岳地区转移出去。也就是说，98军牵制了日军一个师团。

日军在进行沁河作战第一期作战的同时，日军第1军军部决定击溃98军。9月27日10点30分，对所属部队下达了攻击命令。于是，第一期执行作战，在马壁村及南孔滩附近周边地区扫荡的日军第36、41师团主力秘密移兵，发往98军驻地周边。

日军第36师团于28日以所属三浦部队从常盘岭（屯留西南约30公里），葛目部队从居德村及吕村（长子西南约8公里左右），久野部队从小柿庄、震通村（东哈村南方约24公里），近藤部队从石槽（马壁村北约8公里）等方面出发。与此同时，日军第41师团28日以奈良部队从南孔滩，奥村部队从孔村，酒井部队从边塞村等方面挺兵一线压来，29日进兵到关爷岭、灰菜岭及横水村附近，和第36师团合力压迫国军98军。

日军两师团主力部队在28日完成对国军98军的包围，29日清晨，将战线推进到万山、上扬、田家湾、十里等地，将国军98军紧紧地压缩在包围圈内。

四、98军被彻底击溃，武士敏将军殉国

危急时刻，9月27日下午，98军的信使宁超中校携带武士敏军长信件来到石哲镇。于是，日军第1军司令部参谋长楠山少将在第36师团师团参谋的前导下，也来到长子地区警备队队部。

9月28日，驻守石哲镇日军警备队小野中尉和98军信使宁超赶到长子，和日军特务机关长、河野参谋及日军第1军军参谋长楠山少将相见。日军对宁超中校作了最后的劝降谈判，并将给武士敏军长的最后通牒书以及礼物依旧用一头毛驴驮运，由宁超中校疾速带回到驻营地。可是傍晚时分，部分日军开始展开攻击行动。98军在28日试图积极向东方突围，可是被火力强势的日军击退。于是98军全军集结在东裕村附近周围，并向卫立煌紧急报告所处状况，也将情势通报给国军27军，但是，处于完全孤立无援的状态。

在日军周到的作战行动下，98军司令部遭受了日军挺进队（日军组成的一种特殊部队）的突袭。原来，为了破坏被包围圈内的国军指挥系统，日军第36师团从隶属每一个联队中选拔出一个中队，组成了配合日军主力部队行动的潜入斩首队（别名奇袭队、挺进队，相当于中国的特殊部队）。这些潜入斩首队在主力部队行动的前一日，秘密巧妙地潜入国军部队，突袭国军的指挥系统。

第36师团所属步兵第222联队，在对武士敏将军作战时，组建了第3中队为核心的潜入斩首队。潜入斩首队的日军户叶义雄中尉对此写有回忆录。

日军第3中队组成潜入斩首队，基于详细的军情图，研讨了战斗要领，定了奇袭国军的计划。奇袭队的组成由中队长及其指挥班约10人、战斗第1、2小队各约30余人，两个短枪分队，加上一个掷弹筒（相当于迫击炮）分队，约70余人。他们假作一般宣抚活动，行军进发到日军和国军的前沿接触地域后，开始隐蔽自己的行踪，秘密地通过国军势力范围。他们在被国军哨位发现时，立即撤往山中。夜里，日军奇袭队换上足袋套在脚上，无声行军于夜深黑处，避开有灯火的村落，神不知鬼不觉地巧妙强行潜入国军阵地，逼近目的地后，开始占领有利地形，派遣侦察员确定为所攻击目标后，便开始做作战准备，寻找攻击时机。在完全确认国军阵地指挥部后，日军奇袭队突然往空中打出照明弹，小队队员便趁机将愕然的国军哨兵刺杀，然后日军奇袭队一小队队员突进到国军住房近处，往屋中投掷手榴弹。其他小队对逃出的国军进行火力攻击，最后在混乱中撤退。

日军葛目部队（第36师团222联队）在9月29日11点左右进入东谷（峪）村一带，其后和东进而来的国军相遇，双方展开激战后，由于日军火力强大，国军不敌，撤往西方。下午4点，日军开始了对国军98军的全面攻击。战斗中，武士敏将军殉国。

98军指挥机关被破坏后，失去指挥的98军各部的抵抗随即陷入混乱状态。日军对于包围圈内的98军，确认到没有投降的意向后，30日，动用所有的炮火和重机枪，以强大的攻击火力对着98军阵地射击，又有飞机轰炸，98军被彻底击溃，几乎全军覆灭。仅有所属169师团部分部队向南方突围，杀出一条血路后，冲出日军包围圈。

五、通过日军两次对八路军的围剿失败，可以清晰地看到八路军游击战术的神髓所在

日军在击溃98军之后，以一部部队在东裕村继续扫荡，搜索国军98军残存兵力。10月6日，将其主力移至沁源方面，企图消灭八路军及决死第一纵队等部队。第36师团的葛目部队从沁源南北方向，三浦大队从虒亭镇，久野部队从鲍店镇—旧马镇道向沁源及交口镇进击合拢，而另一支日本部队，第41师团以江口部队从和口镇，奈良部队自霍县突破霍山山脉，向沁源进军。日军酒井、白方两大队攻击赵城和霍山山脉的八路军系部队，目的是阻止八路军向西方逸出。还有日军奥村部队的直辖部队从安泽附近向郭道镇周边进军。

10月7日，日军两师团完成对沁源、郭道镇周边的包围作战体系，开始搜索八路军部队，以企图歼灭。第16旅团也在6日以增田部队从灵石，怡土部队从介休，大津部队从南关镇等地出发，在10月7日夜里进军到老君镇（郭道镇北方约6公里），但是似乎八路军事先察觉，以机灵的作战，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日军几乎是一无所获，无奈的日军在10月20日结束了沁河作战。

在这里，通过日军两次对八路军的围剿失败，可以清晰地看到八路军游击战术的神髓所在。

六、后事

有关武士敏将军殉国的经过。战后日本防卫厅防卫研修所战史室编《战史丛书·北支治安战》中记述，98军军长武士敏重伤后，被日军送往潞安医院，10月1日死去。并且记载：98军国军遗尸1348名，俘3007名。

可是，日军《步兵第二二二连队史》所载，参加作战的日军第36师团所属第222联队驻守在长子及石哲镇的机枪中队兵士下田勇的“沁河作战日记”中记载：“29日大队向西南挺进。夕，到明家沟，一部到大西沟。露天桑园中宿营。联队取得98军军长战死，42师王克敏师长负伤和约800人等俘虏的战果。9月30日师团取得捕获1600人的辉煌战果。午后回到石哲镇，17点30分俘虏纷纷而来，98军军长灵棺运往潞安。联队在附近搜索扫荡。”从而印证了人民日报在1985年2月28日，中顾委常务副主任薄一波《追怀先烈武士敏将军》文中“9月29日武士敏将军于突围时，不幸头部中弹，为国捐躯，时年四十九岁”这一武士敏将军战死沙场一说。

那个扫荡主力日军第36雪师团，1943年10月被派遣新几内亚，师团长是田上八郎中将。他们在上海和南京附近集结后，于11月末从上海扬帆出港，一路南下越过赤道，12月末抵达新几内亚。1944年4月，第36师团遭受到美国麦克阿瑟上将统一指挥的美军对其发起的攻击。在激战、粮食不足、赤道的炎热、病疫之下，雪师团被彻底摧毁，14000名官兵中，战死者达11794名、生存归还的不过2000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