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和生命赛跑

周红微

“相片”怎么和“生命”赛跑？它们似乎风马牛不相及，无意间，它们却邂逅在我的工作中：

上世纪90年代，我就是PS高手，用AdobePhotoshop软件专业修复旧损相片和制作高难度相片。

一日清晨，我在工作室正赶做前几天接的相片，来一老伯用2张60年代黑白单人相，合成现代双人彩色婚纱相，这要花很多时间，只能空闲时做，便让他后天来取，他说：“老伴快不行了，她一生的心愿就是想照婚纱相，我们家穷，一直没钱带她去照，拜托你帮帮忙吧。”

做相片时，老伯的手机不断地响起，他的儿女们不停地催促他快点回来，怕他来不及给老伴送终，他却固执地表示一定要让老伴在有生之年能亲眼看见自己的婚纱相！一定要满足她人生的最后一个愿望！

我非常理解和焦急地、尽最快速度制作，但这的的确确是个精细活，比如：用头去合成身体，速度快了不行，电脑屏幕上把新旧相片连接处放得很大，才能看清细节，才不会有拼接的痕迹，但相片放得太大，就看不见身体的比例，有可能做成“豆芽人”头大脚轻，或“小头人”，所以屏幕上既要看得见细节又看见整体，要在放大和缩小画面之间来来回回地制作，这都要费时间。这时，有顾客来取我清早未完工的相片，我眼睛盯着屏幕答话，连回过头来回答的1分钟时间都舍不得浪费，抱歉解释要下午才能取到，耽搁的时间多送几张作为补偿。此时我可谓眼、耳、口、鼻、手、大脑同时忙得不亦乐乎。

余光里老伯不停地使劲搓着手，我虽然安静地坐着，其实心里像打仗一样。

他儿子又来电话，已经是哭着发脾气，叫他马上回去！说她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老伯让儿子把电话放在老伴的耳朵前，柔声说：“梅啊，我答应过你的、送你的、我们的婚纱相啊，马上就要做好了，很漂亮的，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啊！”老伯挂了电话泣不成声。感觉我在做的相片在和生命赛跑！能不能赢，我不知道。但我非常明了：晚了，它不仅没任何意义，还是痛苦的回忆。我要赢！我在努力！

我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黑白婚纱相。

为节约时间，我劝老伯不要上颜色了，印出来，赶快回去陪她。老伯没回答，又打电话去问：她还在吗？然后，声音低沉、面无表情坚决地说：“要彩色的！”我不敢问为什么，也不想去知道为什么。

我全神贯注，用最快的速度上颜色。

相片完成，他说了声谢谢，拿起撒腿就跑。

下午，来一妇女找到我说：“我爸早上在您这合成婚纱相的”她一开口眼泪就夺眶而出：“妈妈说相片很漂亮，她很喜欢。谢谢您满足我妈，不！是满足我全家人的心愿！我们家穷没有钱，无论如何您请收下这些别人看我妈送的水果。”

我的视线一下子也模糊了，相片和生命赛跑，我制作的相片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