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商习气害死人

苏文洋

中石化集团公司日前声明：得知相关信息，感到震惊并深表歉意，公司对逝者深表哀悼，对家属深表同情。经研究决定，对金果坪加油站站长等两名当事人作出撤职并辞退处理。

这是一个人命关天的事件。或者说，是一条鲜活生命的逝去，让中石化低下了一向高昂的头，不得不“感到震惊并深表歉意”。

据《恩施晚报》报道：5月24日下午，湖北巴东县金果坪乡塘坊坪村农民陈千钧不慎从自家建房工地摔下，造成重伤。当地医院紧急抢救后，准备将病人送往州中心医院。当地唯一的中石化加油站职工以下班为由，拒绝为救护车加油。陈的女儿陈祥翠情急之下，只好给工作人员下跪：“我爸爸快要死了，麻烦你们加一次油，我给你们下跪了！”但仍被工作人员以“现在是下班时间，不为任何车辆加油”的理由拒绝。

据中石化初步核实，从2011年7月起，金果坪加油站已将营业时间调整为8时至12时、14时至18时，并在当地进行公示告知。病人亲属说，他们从加油站的玻璃窗口里看见，加油站的两位工作人员，一个在玩电脑，一个在看电视。当时他就用手机录下了这段视频。在无奈之下，救护车司机给金果坪卫生院彭院长打电话，希望院长出面沟通。这一招也无用，院长只好向私人买了高价油，让救护车出发。由于在加油站耽搁了一个多小时，救护车上了高速路后，病人便死亡了。司机说，从病人死亡的地点到达恩施，最多需要四十分钟。

中石化对此事迅速作出道歉，并撤职、辞退两名工作人员，也算是给了公众一个交代。

这是一个垄断性经营的恶果。因为只有唯一，没有竞争，一个边远地区的小小加油站居然可以像在北京的中石化机关一样，上午8时至12时，下午2时至6时加油，其他时间买卖送到家门口也不做。服务人民，空话一句。垄断的恶之花，必然结出缺少人性的恶之果。事情终于发展到了见死不救的程度，中石化才不得不向社会道歉。

中石化加油站拒为救护车加油这件事，让人们联想起近日中石化的一次辟谣。云南昆明下属安宁市发生“买口罩实名制”风波后，有人把这场风波与一个当年名为项丽的石油官员联系起来。传说中石化云南分公司总经理、安宁PX项目总负责人项丽原系新疆石油管理局教育培训中心党委副书记。1994年克拉玛依大火关键时刻，正是项丽不让打开剧场安全门疏散学生，力主“同学们不要动，让领导先走”，致使二百八十八名学童葬身火海。因玩忽职守罪，项丽1995年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传她出狱后居然重新入了党，恢复了职务。中石化辟谣只称云南公司无项丽其人，并没有交代此人是否更名改姓，是否存在重新入党、恢复了职务的问题。其实，中石化是应当追查一下项丽“谣言”是怎么出来的。不管怎么说，项丽的阴魂并没有完全驱除干净，居然跑到中石化一个小小的加油站冒了出来。从“让领导先走”到六点下班连救护车都不给加油，这种视百姓生命不值分文的行为，已经不是批评几句“垄断经营”带来的问题就能够加以解决的。道歉也罢，辟谣也罢，一家企业要受到社会的尊重，首先必须从上到下学会尊重社会，尊重百姓，去掉企业身上的官僚作风、官商习气。如果说克拉玛依大火是官僚主义害死人，那么，中石化加油站官商习气一样害死人。

【原载2013年5月29日《北京晚报·北京论语》】

插图/嫌贫爱富的“蛋糕”/卢 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