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斤酒量”与谁醉？

凌河

近日在西北某校园张贴的一份广告令人大吃一惊—— 这份只招“女性”的“启事”，除了年龄、身高、五官、体重四大标准之外，特别要求“酒量一斤左右”！于是舆论就莫名惊诧，说这“酒量一斤”、一周只上两天班便可月入数万的“岗位”，究竟是干什么的？这不是“陪酒女”是什么？也有人不明白，一家“建筑公司”，你做你的生意，要什么“酒量一斤”的“陪酒女”？她究竟陪什么人喝酒？

其实广告里头写得很明白，“本公司”的招聘，是“因拓展业务”。“拓展业务”就要“酒量一斤”？是的，一点也没有错。君不闻现在某些“商战”，早已激化在了“酒桌”上，一醉方休的“感情投资”，已变为一种“商道”、一种规则？市场风云，凝聚在酒席饭桌；利益之争，交错在杯盏相交。君不见近日的年报公布，也是“建筑公司”的中铁建，一年的“招待费”已达八亿三千七百万元？这还不是“伤害最大”的，紧接着公布的二百五十二家上市公司，招待费高达六十五亿两千五百万元，其中“冠军”中国人寿竟用掉了十四亿一千八百万元，股东收益降了39.7%，它的酒肉账却涨了近两个亿！这样看来，一家建筑公司招一个“陪酒女”，不但十分必要，而且十分平常——不平常的只是人们对这种靠“酒量一斤”去“拓展业务”、打开市场、争夺项目，乃至催讨欠款的“市场经济”，有了深深的疑虑。

但是依我所见，这板子还不能全打在“建筑公司”的屁股上——它的那“一斤酒量”，固然有“合作伙伴”之间推杯换盏，更多的恐怕还是对“上”的请吃。前段时间，舆论曾嘲笑一位县委书记，一天喝了八回酒，一位县长冒着大雨翻山越岭跑了百里夜路，为的是“上面来人了，要去敬杯酒”。他们为什么要“喝”？因为“谁也怠慢不了”，因为他的发展资金、民生项目，乃至计划、额度、立项、“切块”等等，都在“上面”手里啊！于是“接待”就成了“生产力”，先前“酒杯一端，政策放宽”的“低层次”，就变成了“酒桌上面办公，三杯下肚拍板”。当然也偶有“不喝”的，比如刘铁男当工业司司长时，副省长请他都请不动，非要书记省长请，才“给他一个面子”。刘铁男那时小小一个厅局长，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派头？因为多大的项目，全靠他手里的“一支笔”——便是落马前的三个月，不是还突击审批了五十多个项目，个个关系到煤、电、油、气的投资建设，个个都卡住了地方的喉咙么？所以刘铁男不喝“规格不够”的酒，要“一把手”给他“敬”才行，因为权在他的手里。至于企业，出生要放行，项目要审批，贷款要恩准，市场要准入，就更不能连杯酒都不敬啦。所以我说，“建筑公司”的“一斤酒量”，也有他的难言之痛，也有他的无奈、不得已，我们固然要批评企业的大请大喝，但更需要致力于政风的整饬与体制的改革。

“酒量一斤与谁醉”？应当研究一下我们的企业为什么要招“陪酒女”，查一查他们的酒究竟敬给了谁？要从根本上杜绝公款吃喝，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样只能消停一时。还是要靠改革，靠“放权”，把企业的自主权还给企业，把市场的决定权归还市场，尽可能压缩大到受贿小到吃请的权力寻租空间，别让我们再把“拓展业务”的战场集中在“接待”的酒席上，别让企业公开招收“一斤酒量”的“陪酒女”的广告再堂皇地贴进大学里！

【原载2013年5月27日《解放日报·解放论坛》】

插图/创新理论/康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