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汉尼拔一个坑

2013-04-29耐灰

南方人物周刊 2013年8期

耐灰

1969年，大导演罗曼·波兰斯基怀孕8个月的妻子莎伦·塔特在家中惨遭虐杀，凶手是美国著名杀人狂魔查尔斯·曼森的一群追随者，这一案件至今依然撼动四方，也是最富有悲剧张力的邪教杀人案。其后，曼森带领教众制造了其他谋杀案，最终在加州被判终身监禁。而曼森个人崇拜式的权威体系，在日后又被不断复制，从“人民庙堂”教派的吉姆·琼斯道美国德州瓦克大卫教派的科瑞许，几乎所有邪教主都一样：吸引心灵残缺的人，通过药物使用、理念鼓吹，产生一种身心控制权，当权威如毒品般发挥效用，严密的組织就会以暴力邪教的形式出现，而组成的教众，人们喜欢称他们为追随者（The Following）。

《The Following》也是FOX新剧《杀手信徒》的英文原名，它用这个近乎野心勃勃的直白剧名，意图重制查尔斯·曼森的社会性暴虐：从“汉尼拔”时代“特绘单一杀人狂魔”的窠臼中突围，将视点洒向宏观的邪教教徒，让视觉暴力产生传递性，实施更大范围的血腥；另一方面则让心理暴力成为理念体系：剧集反派男主角乔·卡罗是位文质彬彬的大学教授，他用爱伦·坡、梭罗、爱默生等作家的作品为基础教义，收敛起一帮暴力、荒蛮、寂寞的教众人群，最终建立起专以杀人、复仇、挑衅、血腥为主的邪教组织。有趣的是，故事是在这位杀人教主入狱9年后才开始的，他身在牢房，教众们负责按其计划和指示，去实施血腥杀人和绑架，而另一位男主角瑞恩·哈迪则代表FBI与之对抗，痛苦追寻无所不在的暴力。

不过，如此极端又锐利的题材并未被《杀手信徒》更好地利用和铺陈，它用拖沓的叙事和跑偏的视角，浪费了探寻“查尔斯·曼森”邪恶与暴戾的机会，转而形成一场模式古朴、俗套、甚至彼此拉低智商的正邪对抗。

像是绕圈偷懒一样，《杀手信徒》既不肯深入研究暴力心理，也没有花费心力建构邪教理念，只是用“做坏事都是因为寂寞”的老土信条来敷衍想象力，即便耍着花样插人眼珠、大烧活人、捆绑折磨、刀刀见血，也没有延展开良好的深度与幽默感来平衡人们的恐怖情绪。至今，播出近十集的《杀手信徒》被《纽约时报》称为本季最大鸡肋，只是由于美国人民旷日持久的“汉尼拔情结”，收视才得以幸存，并提前预定了第二季。

其实，“汉尼拔情结”一向源于人们对于真实暴力的恐惧、敬畏甚至是青睐；暴力的统治力量也一向来自于人性通行的自我厌倦。所以，查尔斯·曼森入狱多年还不停地收到崇拜者的信件；开膛手杰克几十年来经常出现模仿者；汉尼拔则成为暴力偶像，从1994年之后无数次被翻拍、套拍与繁衍。或许，就像《杀手信徒》中乔·卡罗所说：“每个人都渴望自己是独特的。”独特是需要力量，甚至是需要暴力转化的，所以，剧中的每一位Following都被暗示需要找到独特的杀人手法与暴戾标签，他们彼此交织，共同崇拜，希望能成为独特的汉尼拔，为自己荒蛮寂寞的人生找到与众不同的理由。

可《杀手信徒》群像化暴力的手段令人觉得潦草，仪式感欠缺，毕竟，汉尼拔非池中物，一个汉尼拔一个坑，但当故事往坑里填满了太多面目模糊的汉尼拔时，一部暴力剧集的向心力与凝聚力也就此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