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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叙事学角度看小说《端午》

2013-04-29胡茂胜

短篇小说(原创版) 2013年8期
关键词:小翠打工者东升

随着经济制度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城市与乡村的二元隔绝模式逐渐被打破。在这一过程中,越来越多“进城务工人员”从世世代代生活的农村来到城市。他们渴望在城市中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更多的物质报酬,享受更好的生活,这一切成为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文坛“打工文学”兴起的重要外部因素。整体而言,先后涌现的“打工文学”呈现出较为明显的两个阶段。自20世纪80年代伊始,“打工文学”着力于表现打工者在城市生活中所经受的肉体痛苦。随着我国劳动保障制度的健全和打工者经济地位的改善,走出早期“打工生涯”阴霾的打工者面临精神的考验,进入到21世纪以来的“打工文学”有了较为明显的转变——打工者的心灵生活和精神世界成为主要的表现对象。

一、“打工生涯”的情感嬗变

在早期关于“叙事学”的定义中,影响最为广泛的当推《罗伯特法语词典》中“关于叙事作品、叙述、叙述结构以及叙述性的理论”。从中我们不难看出,“叙事学”所研究的重点不是故事的情节如何感人,而是作者通过怎样的叙事表现恰当的情感。任何一种叙事学理论的核心都是针对文学文本的叙述结构的研究。由此可见,叙事学就是关于叙事文本的研究,其重点是文学文本的叙事技巧。针对我们的研究对象“打工文学”而言,进入21世纪的“打工文学”小说文本表现出叙述对象的转变、情感焦点的转移以及叙事手法的改进的审美特征。这一切无疑是促进“打工文学”发展到新阶段的重要外部情感因素,情感定位的嬗变深刻影响了作家们讲述打工者情感生活的表现方式。我们看到,这一时期的“打工文学”明显表现出融合了理性的节制与感性的冲动的趋向。这说明当代作家正以特有的冷静审视着发生在打工者身上的故事。同时,他们中的很多人与普通打工者始终保持着紧密联系,这为他们在向读者讲述的“打工生涯”故事中增添了别样的情感色彩。

在传统的“打工文学”作品中,打工者的社会身份是以城市生活的“中间人”形象出现的。早在1984年诞生的第一部“打工文学”作品中,林坚发表了题为《深夜,海边有一个人》的作品,掀开了中国“打工文学”的序幕。在这部小说中,主人公发出了“别人的城市,自己的文学”的口号。“打工族背井离乡,在卷入城市化进程后遭遇种种困境。一方面,他们具有传统农民文化资源稀少、无力争取权利等弱势群体的特征;另一方面,城乡差异触发他们情感错位‘走出了乡村,走不进城市。这些被压抑的情感成为打工文学崛起的原动力。”[1]面对出现在中国文坛的“打工文学”,胡经之教授曾这样评价:“它真切地反映了这一庞大社会群体的生存状态、情感世界与理想追求,以形象、鲜活的文字,记载了当代中国人从传统到现代、从封闭到开放过程的精神历程。”[2]

伴随着“打工文学”的蓬勃发展,作家们逐渐意识到单纯地展现打工者的生存状态已经不能充分展现这一群体的现状,需要一种更为深刻、更为本质的叙事模式。于是,以表现打工者情感世界和理想追求为内容的“打工文学”逐渐成为主流。长篇纪实文学《青春驿站》可谓是这一写作模式的开山之作。作者以16个打工妹的故事向世人展现了打工妹复杂的情感世界。就这部小说而言,最为重要的审美特征在于高度的真实性,进而造就了情感的共鸣。

在当下的中国文坛中,“打工文学”开始向纯文学回归,作家们用更为敏锐的目光捕捉打工群体的生活现实,以他们生活中的一点一滴为小说情感的主要载体。

当然,虽然在一块儿过,却事先都说好了:等以后活儿干完了,你是你,我是我,谁也不纠缠谁。在一块儿的时候,就全当是个帮手,相互照应着,不能算夫妻。即使夫妻,也是临时夫妻,有时间期限的。

小说《端午》正是一部从打工者生活点滴入手,展现这一群体复杂内心情感的佳作。小说中所讲述的打工群体中存在的“临时夫妻”现象,在过去的“打工文学”中几乎没有受到关注。当人们将关注的焦点定位于打工者的物质生活状况时,他们的肉体诉求和精神空虚往往被忽略。这一点正好成为新时期“打工文学”展开情感叙事的突破点。

我们不难发现,在小说《端午》中,作者并没有完全照搬传统的叙事模式。作者主动打破传统叙事中叙事主体将自己隐藏的模式,而是时时让读者感受到叙事者的存在,从而增强了情感的真实性。在阅读小说《端午》的过程中,作者以或隐或现的方式出现在小说文本中,不仅让读者对于小说叙述故事的真实性有了进一步的强化,也凸显了小说的社会价值和现实意义。

二、“打工生涯”的主体嬗变

叙事主体是作家从事文学创作的关键因素,直接影响并塑造着文学作品呈现在读者面前的形象。与中国社会的发展紧密相关的“打工文学”逐渐转为以情感为叙事主要内容之后,“打工文学”的叙事主体亦随之有了变化。

早期的“打工文学”多以诗词、评论、单纯记述为主要表现形式,随着欧阳一叶的出现,纯文学的表现形式逐渐成为“打工文学”最重要的表现形式。在小说《端午》中,作家吸收了之前“打工文学”作品以记述为主的表现手法。同时,他又没有拘泥于单纯讲述小说人物白颂、东升、小翠之间的情感纠葛,而是将白颂作为小说的主要讲述者。我们看到,当白颂了解到小翠要来工地看望东升时,她的内心激起一阵涟漪;当白颂第一次看到小翠时,不禁对于自己的相貌、穿着有了些许的质疑;当东升没有来吃饭时,白颂心中升起多种遐想;当小翠主动来帮忙包粽子时,白颂有了和小翠的第一次直接接触。

通过作者的详细描述,读者看到了对于自己来说既陌生又熟悉的打工者生活。一方面,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奔波于生活,对于生活在自己周边的“打工人群”无暇关注;另一方面,打工者的生活状况呈现在读者面前之后,我们才真正意识到这一群体与我们没有本质的区别,他们只是漂泊在城市、乡村之间的“边缘人”。

当我们从叙事的角度来审视小说《端午》时,就会发现作者在叙事主体上有了明显的改变。首先,早期的“打工文学”主要是以打工者自己的视野来思考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不免拘泥于个体生命的情感纠葛,不能获得对于“打工群体”的整体观照。这无疑是早期“打工文学”作品的一大遗憾,以《端午》为代表的“打工文学”作品以虚构的人物为主人公,通过展现他们的情感生活和心灵世界对“打工文学”给予了全面的观照,从而让读者对于“打工文学”有了更为深入、透彻的认识。其次,近年来涌现的“打工文学”以更为贴近打工人群真实生活状况的描写方式,将他们漂泊在城市中遭遇的精神痛苦和情感空虚作为主要的表现对象,使得读者看到了更为全面、更为自然的打工者生存状态。

小说《端午》的叙事以白颂为主,通过女性特殊的视野表现了他们生活中渴望获得精神慰藉的情感诉求,从而奠定了这一部作品独有的审美价值。同时,作者在小说中描写的“临时夫妻”现象是首次将打工人群中极为隐蔽却又极为常见的生存状态展现出来。这一点是小说《端午》最为突出的贡献。

三、“打工生涯”的诉求嬗变

正如米兰·昆德拉所说:“小说不是研究现实,而是研究存在。存在并不是已经发生的,存在是人的可能的场所,是一切人可以成为的,一切人所能够的。小说家发现人们这种或那种可能,画出‘存在的图。再讲一遍:存在,就是在世界中。因此,人物与他的世界都应被作为可能来理解。”[3]42因此,“打工文学”的意义并不在于将当下社会的真实生活展现出来,而是力图向读者呈现一种具有高度可能性的社会状况。在这一过程中,由于作者所叙事的内容是从社会生活中抽象出来,具有高度的仿真性,从而造就了小说《端午》的价值和真实性。

在小说《端午》中,白颂、东升、小翠的存在丝毫不让读者产生丝毫的质疑。的确,正是由于作者对站在打工者的角度去审视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情感,他们的诉求,才能让人体会到真实的人生。作为一部小说,“存在的所有方面都是作为美被小说发现的——美,不再有希望的人的最后可能的胜利。美在艺术中:永远的格言突然迸射的光芒。”[3]117

坐了一会儿,她就看见远处高高低低地过来一个人。看走路的样子,有些熟悉。等走近了,她才发现,来人是东升。她稍微有些惊讶,等他走近了,问:

“你咋来啦?”

“她睡下了,我过来看看,你睡下了没有。”

“我这就要睡了,你回罢。”她说。

他就没再说话,转过身,往回走了……

在小说《端午》的结尾,东升在自己的合法妻子小翠睡下后来到白颂的身边。这不仅使小说中的白颂感到惊讶,即便是读者也有一丝惊讶。为何在此时东升会有如此的举动?在自己的“打工生涯”中,白颂陪伴东升度过了一个个难熬的夜晚,在白颂的身上他获得了情感的慰藉。虽然他必须面对现实——小翠才是他唯一的、合法的妻子,这使得他必须在小翠来到工地后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和义务。这并不意味着他对白颂没有丝毫的情感,相反在白颂的身上更多的是无法弥补的愧疚。

“打工文学”走过近三十年的发展道路,已然成长为中国现代文坛的重要文学类型。从早期的从作者自己内心世界出发去关注打工个体,发展到以个体生命为表现对象,彰显作者对于“打工人群”的整体观众。作者所采用的表现手法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其影响力主要是借助于叙事情感的定位、叙事主体的嬗变、叙事诉求的变革来实现的。

[参考文献]

[1] 林东妩.打工文学的整体观照[M].广州:花城出版社,2013:14.

[2] 唐成茂.打工文学:深圳特区一道亮丽的人文风景线[N].中国文学报,2010-12-27.

[3] [捷]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1992.

[作者简介]

胡茂胜(1970— ),男,山东桓台人,硕士,淄博职业学院文化传媒系讲师,研究方向为古代史、语言文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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