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之魂
2013-04-29林海英
摘 要:况周颐在《蕙风词话》中提出作词有三个要点——“重”、“拙”、“大”。这三个要点可以算作词的审美标准,也可以称得上词的灵魂之所在。本文拟结合具体的词作对词的“重”、“拙”、“大”进行分析,进而加深对词的审美标准的认识。
关键词:词 “重” “拙” “大”
一、曰“重”
(一)“在气格,不在字句”
“气”作为中国传统美学的重要范畴,是词所不可缺少的力量源泉,它存在于词的审美创造的过程中。词首先要有沉着之“气格”,方能有厚重之“字句”。也就是说,一首词要有“气”运于其间,这样词的每字每句才能贯穿着“气格”。“气”如同词的血液,没有血液的词终将失去生机与活力。
(二)沉着与厚重
“重者,沉着之谓……沉着者,厚之发见乎外者也。”词之“重”,在沉着,在厚重。“重”有表层和深层的区别。
表层的“重”是沉着与致密,这是“重”的外在体现。提到致密,便不得不说吴梦窗之词。梦窗词的风格就在于致密,其字艳,其句隽,“沉挚之思”与“灏瀚之气”并行,沉着与致密相辅相成,浑然一体。如吴梦窗的《霜叶飞》,“断烟离绪,关心事,斜阳红隐霜树。半壶秋水荐黄花,香噀西风雨。”“断烟”、“斜阳”、“红日”、“霜树”,仅此三句,意象的接合融为一体,重阳黄昏景,落日思乡情。“半壶秋水”写词人之情,“香噀西风”暗示黄花之意,一情一意,物我合一,境界全出,其中致密与沉着,方可见。
深层次的“重”则体现为情感的深厚。正如夏敬观所说,“密在字面,厚在意味”也。例如莫仑《玉楼春》,“绿杨芳径莺声小。帘幕烘香桃杏晓。余寒犹峭雨疏疏,好梦自惊人悄悄。 凭君莫问情多少,门外江流罗带绕。直饶明日便相逢,已是一春闲过了。”于平淡中见新奇,无处写情,却又处处含情,使人能够感受到蕴藏与字句中的强烈的情感,承受如此之情,岂能不让人为之震撼。又如晏几道《阮郎归》,“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蕙风词话》卷二有云:“‘绿杯二句,意已厚矣。”恰逢重阳时节,心中思乡之感油然而生。而词中“顾左右而言他”,不道自己思乡之感,却言他人思乡之情。“人情似故乡”,其中婉曲,可见一斑。
情之深,意之厚如同酒之浓香与醇厚,是人闻其香便醉与其中。词之“重”,与沉着与厚重中彰显着词的魅力与韵味。
二、曰“拙”
何为“拙”?自然的形态即为“拙”。“拙”之美与中国古人的文化心态有密切的联系。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由此可见,质朴的、天然的、天真为琢的形态就是“拙”。“拙”是中国古典美学所崇尚和追求的美。这种美不“做”亦不“巧”,是归于真的质朴与自然。“拙”于词,讲究情感自然流露,景物意象的浑然天成。例如晏殊《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全词没有一处正面表达情,却又无处不传情。“落花”、“归燕”、“小园”、“香径”将残花已落,感伤的惆怅表现的淋漓尽致,天然之景、忧伤之情,于景之中,让人领会到词人喟然长叹,“无可奈何花落去”更是风韵天然。又如晏几道《蝶恋花》,“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词的开头便营造出一种美轮美奂的梦境,但草长莺飞、繁花似锦的江南并不是伊人所在之处,亦不是与“离人”相逢之所,惆怅又怎能不消魂。可谓“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
三、曰“大”
词之“大”是指词旨大、词境深。正所谓“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词人要通过词来传达旨意,旨意的大小决定了词境的大小。词要有所寄托,借以表达一定的情感。词如大家闺秀,诗如小家碧玉。于词,要表现大国情怀而不是儿女之情。因此,词旨的呈现需要词人在狭小的词作中开拓出一个深远的空间,正所谓“小”中别有“大”洞天。这样的词才能使人读之沉醉,产生共鸣。例如晏殊的《清平乐》,“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上片写情,书已成,但情难寄,恰如“波六云散碧天空,鱼雁沉沉信不通”,满腹惆怅难抒怀。下片写景,遥山远望,不见思念之人,唯有流水依旧不停歇。“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既是写词人眼中之景,又是词人的自我写照,景极为深远。“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中“不知”是时间,“依旧”是空间,时空的流转让词旨传达得更远,词境更深。又如辛弃疾《水龙吟》,“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读罢全词,一种英雄报国无门的感慨与无奈,一种无人理解的惆怅不觉萦绕心头。词人一字一句的情意,无不深刻的印在读者的心田,仿佛是生命的壮歌,一种悲凉,一种惆怅,词旨极高。
总而言之,“重”、“拙”、“大”凝聚着中国古典文化的传统,贯穿于词的字句之中。词于“重”、于“拙”、于“大”,方能见词之灵魂与精髓。作词要从“重”、“拙”、“大”着笔,读词亦要从“重”、“拙”、“大”入手。
参考文献:
[1]郭伯勋.宋词三百首详析[M]北京:中华书局,2005.
[2]况周颐.蕙风词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3]孙维城.重拙大:桂派词学审美基本标准——況周颐词论研究之一[J]. 安庆师院学报,1989,01:69-75、68.
[4]唐圭璋.唐宋词简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5]杨柏岭.也论况周颐的“重拙大”[J].安徽教育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02:32-35.
作者简介:林海英(1988-),女,朝鲜族,辽宁海城人,文学硕士,单位: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方向:现代汉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