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版画：运用新元素的现代印痕

周雅

版画就是一个印痕的艺术

我们有什么理由把现代印刷，把丰富多样的材质，甚至摄影、电脑等种种手段拒之门外呢？

综合版画在近几年的艺术展览上比较惹眼和火爆。其原因：综合版画是集材料与技术加上观念为一体的一个综合艺术表达方式。它把绘画领域里那些不能尽情描绘的语言，用材料和技术阐述在了综合版画的世界里。

中国版画的历史源远流长，但我们今天所谈的版画艺术，大多谈的是西方造型艺术中的表现语言。工业革命的发展带动了技术的进步，西方的版画历史是以其文化渊源和近现代工业化为背景的，是分段、分版种的历史，但由工业化到艺术到成为一个拥有丰富的艺术表现语言的过程，则完全是在艺术家的直接参与下发生的。古老的版画，正在翻天覆地地变化，在中国有一大批热爱创新的强大的版画家群体。他们一直在不懈地钻研和实验，力图能运用更多的技术和更丰富的材料。

综合版画发展到今天，已经不再局限于版画的范围，对于国画、油画、工艺、雕塑等画种的借鉴，丰富和发展了版画的印痕艺术。说到底，版画就是一个印痕的艺术，版画的印痕是在版画的制作过程中产生的特殊画面效果，是版画所独有的艺术表现形式。从雕版印刷开始，到西方的铜版、丝网版、石版，直到今天的综合版，体现的都是一种印刷的印痕美。版画艺术一直随印刷术的发展而发展，版画是从印刷术分离而成为独立的画种的，而印刷媒体的发展也是无止境的，当更多的印刷图像媒体进入版画家的视野的时候，我们有什么理由把现代印刷，把丰富多样的材质，甚至摄影、电脑等种种手段拒之门外呢？

一种新的版痕应用于制作，往往也就产生了新的艺术效果，这无疑扩大了现代版画的艺术表现领域，版画中原来有限的以版材为属性的版种概念已经拓展为新的版痕概念，这就是集技术和材料为一体的现代综合版画。最好的例证就是艺术家安迪·沃霍尔。他利用现代照相技术采集图像的办法，大胆尝试凸版印刷、用橡皮或木料拓印、金箔技术、照片投影等各种复制技法来制作丝网版画，敏感地把握住艺术发展的潮流，借助日常生活的一些很有代表性的“符号”来表达流行文化对人们的影响，汤罐头、可乐瓶、明星、政治领袖等都成为他的创作主题。这一切都为后来的以材料和技术融为一体的现代综合版画做了前期的铺垫。

现代版画的综合性使原有版种的有限性向着开放性、边缘性开拓。这种综合技术、综合材料的发展趋势仍是目前和未来一个时期内的研究课题。综合版画的印痕效果与作品采用的材料、技法、印刷方法以及版画家对操作技巧的熟练掌握、深刻感悟和合理运用密切相关。

翻开美术史，你会惊奇地发现，许多的大师痴迷于版画的创作或表现。毕加索、蒙克、贾科梅蒂、安迪·沃霍尔、弗洛伊德等等这些大师们，他们难道仅仅是为了作品的复制需要才做版画的吗？还是更加迷恋版画的强大的表现力和版画语言的多样性呢？我想应该更多的是后者吧。版画语言，尤其是综合版画使这些大师们不再局限在一种技术的范围里，而是从自己的想法和创作观念出发，把绘画中的个别元素扩大为表现个性的载体，也同时深化了版画表现语言的多样性，使材料、工具、风格、技巧与版画产生了密切的联系，让我们感到艺术家的个性和风格超越了技术和材料本身，而这才是版画艺术最核心的问题，所有的材料和技术都应该是为作品的内容服务的。

发现和运用越来越丰富的新版材和新的印刷方法，是每一个版画艺术家都在思考和解决的问题。但无论是铜版、石版、木版、丝网版的合用，还是应用其它板材，在印刷形式上同属于凹、凸、平、孔四类，因此在确定什么是综合版的问题上，应该以印刷形式为依据，而不是以版材为依据，综合版画应该是凸、凹、平、孔四种印刷形式中的某一种与另一种或两种以上合用，使得材料和技法得到宽泛的应用，可以运用其他艺术门类表现手法，同时具有多个版种特点的版画，这才是正真意义上的综合版画。

目前，在全国八大美院的版画系中，综合版画走在前列的首推西安美术学院版画系，其次，为广州美院。西安美术学院版画系以系主任杨锋为主导，带领了一批年轻有为的青年版画家，他们经过长期的实践和实验，总结出了一套制版和印刷技法，把原有的以版种为主的综合版拓展为以材料和技法为主的现代新兴综合版画，把以往单纯的以一种印刷方法展示画面的技术，发展到一个版面用两种甚至三种印刷方法，开拓了全国甚至亚洲综合版画的新领域。这批优秀的版画家同时是第一线的教师，他们在教课之余，积极探索和实验，力图突破以往传统的版画的表现形式，力图把“实验性材料”，“实验性技法”直接进入创作的思辨之中，使实践过程进入“材料审美”领域，使传统版画的“间接性”变为创作过程的直接性，从而开拓艺术表现的视域。

广州美院版画系的李全民教授的综合版画非常有个人的特色，由于我没有亲眼见过原作和制作方法，所以不敢轻易评论。西安美院版画系的杨锋老师和一群青年教师都曾指导过我，我也亲眼见到过他们制版和印刷，因此对他们的新综合版画有所了解。以杨峰教授的一幅作品来分析和欣赏。《墟——来自海关的报告》，这是一幅用各种金属商标、木版图像、实物拼贴起来的综合版，把这些实物镶嵌在用金刚砂制好的板面上，看起来画面的材料足够丰富，有凹凸效果，这为后来的凹版凸印，凸版凹印印刷提供了可能。在制好版以后，他运用了凹凸两种印刷方法，这也是一版多套的原理，在凹下去的地方填入黑色油墨，在凸起的实物上面打上彩色的油墨，这样印刷出来的版画作品，画面内容、色彩、肌理都非常丰富厚实。金属商标符号的高光质感、电路板上的图案、缠绕着的细铁丝，以及木板上细密清晰的木纹肌理，都清晰的得以呈现，打破了中国人对原有版画基本上黑乎乎一团的印象。其实，版画也可以做出细腻丰富的色彩层次和微妙的质感。

另一张综合版作品是殷朋朋的《今古论坛》，他利用金刚砂材质来表现写实立体的画面，在综合版画技法中，金刚砂材料的丰富性和灵活性使其成为综合版学习和创作的首选。利用粗细不同型号的金刚砂，用铜板凹处藏墨的原理，在表现方法上可反复、叠加、组合，版面的大小、强度、自然痕迹的把控都在制版过程中有非常直观的显示，这在以往是没有过的技术。这张作品是以金刚砂技法对应对象石质材料的砂粒感，胶粉描绘结合图像的光影变化，使塑造的形象具有真实的效果。作品通过分版叠加印刷，产生幻觉的同时，读出综合版的颗粒饱满的印痕，体现出突兀强悍的作品风格。

综合版画之所以能在当代艺术里占有一席之地，并且能越来越被大家接受和喜爱，是因为它的综合性。不论是实物综合版还是金刚砂制作的综合版，都是现实生活痕迹的直接表达，实物拼贴版画选择将成品直接制版、直接印刷，零距离地面对生活，将印刷提升为生活的记录，也使绘画表现中有了“物证”。而金刚砂的表现技巧，则利用了大量的照相技术，已求达到写实的技巧，展示生活和观念。在艺术大综合的概念中，“画种”意识被挤入边缘，但广义上的综合概念却已经在各个传统画种间生根。综合，体现了“解构”与画种重组的基础，这也是我们要了解和欣赏新兴综合版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