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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河淌

2013-04-29孙陈周

散文诗 2013年8期
关键词:沂河喊一声空旷

孙陈周

一个人在沂河淌上走着

我一直觉得这时候,炎热至少该像身上这件穿了整个夏天的衬衫一样,并没有完全褪色。

可他们说,天慢慢冷了,沂河淌越来越空。

我也好久没有沿着这条被荒草淹没的小径,漫无目的地向一个深处走去。之前,我出了一趟远门,暂时离开了沂河淌。但我会很快回来的,这里有我的亲人、土地、方言、草木……它们都在等我,这些熟悉而亲切的词语像我不可缺少的器官,构成我身体完整的句子。

现在,一个人在沂河淌上走着。那些对我微笑过的花儿躲到哪里去了?可以喂养我的庄稼又被谁带走了?为什么树木开始消瘦,成片的草躺在地上睡着了?我是不是该相信,许多事情是没办法等谁的,它们会在时光之外秘密地消失。

我抬头看见,远处树丫间的黄昏。以及黄昏里往返盘旋的鸟群,在河滩的上空,或谁的内心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划痕……

起风了,沂河淌上大片的树叶从空中坠落。这时候。我知道夏天已经被彻底地放凉。

母亲

很多次,我都感觉在外地走了一个冬天,前面的路就没有了。

这时,我唯一的退路就是跟着那些和我一样,在外无路可走的乡亲们一起回到沂河淌。而故乡沂河淌的路究竟通往着多少个村庄,这么多村庄又生活着多少母亲,我无法统计。

就像我无法统计,母亲一生里有多少个日子为儿女操劳,身体里有多少疾病是因为土地上的劳作犯下的:她的方言困阻了多远是向往城市的路途,穿着的灰布衣服上印记出多少岁月里的往事;她有多少牵挂是为了亲人,多少担心是为了庄稼的收成,有多少泪水是为了不愿相信命运流下的?

也许,她的目光不会看得太远,思想不能跟上潮流,说话像男人一样粗俗,身上还有着牲畜粪便的气味。但她的心里比谁都明白外面的路有多少是坎坷和泥泞。

她现在就坐在我的身边,默默地陪着我。有一刻,我感觉到她侧过身子发出的叹息,是这人间,一滴最美的忧伤。

剩下的空旷

天黑之前,最后一位捡拾柴草准备过冬的人,沿着河滩慢慢消失在秋天深处。

落日,正被吹疼沂河淌的大风吹着,仿佛要滚入这条被秋天撕裂还流着血液的伤口里。

此时,整个沂河淌只剩下空旷,那些熟悉的事物——长在地里的庄稼,低头吃草的牛羊,奔跑在田间穿梭在天空的生灵,甚至围绕在身边的流水都已离去,或者藏在神秘的角落。

没有了这些事物的沂河淌,就像只剩下没有衣裳的身体,没有人陪伴的孤独;躺在大风中,我不知道它需要多少温暖的回忆,才能抵挡冬天扑面而来的寒冷。偶尔一只乌鸦在空中低低地啼叫,从耳边滑过,像一枚树叶从枝上落下,疲惫而苍凉。

站在沂河淌上,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要离去?当我回过神去看落日时,像最牵挂的人突然离我而去。我在缺少庄稼的沂河淌上,感到只剩下无边的苍茫,不断地充斥着一个人内心的空旷。

喊一声沂河淌

我把一生的时间全放在土地上,默默想着那些被大雪覆盖了一冬的粮种与草根,它们会被一夜春风吹开惺忪的双眼。也经常行走在它的宽阔和辽远里,我想它要比一个人思想里的命运更加广袤,而且无论怎样都难以走出。

我把一身的温暖全放在沂河淌,它只是大地上的一根肋骨或一小块胎记。但就是这样一小片水流和泥土淹没在满眼的雪色里,要用多大的痛苦和不舍让自己去放弃青山、放弃绿水?而我这一身的温暖不知能不能把沂河淌的内心点燃,这满纸的汉字能不能把雪点燃?

夜晚,我躺下时,常感觉到自己是沂河淌的一个支流,顺着手抚摸下去也会感觉到体内水流的澎湃,如果侧耳,我会倾听到它汹涌的碰撞声,平静时的呼吸声,甚至养育土地的滋润声。

多年来,我一直把沂河淌默默地放在内心。对于自己,它是熟悉的亲人;对于世界,它是陌生人。事实上很多时候都想喊一声沂河淌,像喊娘亲一样,把一生的热爱和敬仰都融入记忆的回声里;而有时也会在梦里,喊一声沂河淌,我看见那些涌动的流水,突然沿着我门口的石头台阶一级一级上来,它们先和屋里的尘埃寒暄着,最后来到我床边,像给去往天堂的人盖在被子里的身体,洗去所有的尘世间的悲伤和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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