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黑脸观音：从四川方山到福建飞凤山

杨强

观音在国际上被誉为“东方维纳斯”，是半个亚洲的信仰。

为数不多的黑脸观音像现在已是神像界的“稀世珍宝”，关于她们的传奇亦耐人寻味。经过多番寻觅，我国目前只发现两处该“黑面神”的所在地：四川方山的千手黑脸观音，有4000只手，楠木圆雕金身号称“世界之最”；福建飞凤山乌髻岩，被认为是海内外乌髻黑脸观音的祖庭……

民间有句俗语：“人人阿弥陀，户户观世音”。自古以来，观音因大慈大悲，普渡苍生的形象而深受人们景仰，观音在百姓心中的超凡魅力，甚至影响了半个亚洲的宗教文化。

在我国，虽然有很多地方都供奉着玉面观音塑像，但鲜为人知的是，我国的宗教文化中，黑脸观音亦是众多香客渴望朝圣的真神，这在众多史料中都有着详细记载。

然而，要找到黑脸观音的踪迹，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黑脸观音的发源地和诞生背景，显得极其扑朔迷离和富有传奇色彩。

黑脸观音今何在

观音具有无上的智慧和神通，被民间称为“东方维纳斯”。《红楼梦》中，千金小姐在游戏时掷过这样一则谜语：谜面为观世音，打《论语》中的一句话。谜底是随善如真，这从侧面体现了观音大慈大悲的形象在百姓心目中早已生根。

在我国有三处闻名遐迩的观音文化发祥地，分别是浙江舟山普陀山、海南三亚南山和四川遂宁灵泉山。

舟山普陀山是中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传说是南海观音的道场，有“海天佛国”之称。三亚南山上有一尊108米的海上观音，比美国自由女神像还高出15米，是世界上最大的白衣观音石像。而遂宁灵泉山，则自称是佛祖为观音的原型妙善公主选定修行的地方——传说妙善公主得到神佛的指引，有千里视听的法力，当她看见人间苦难，听到无尽悲惨的人间故事时，就决意要以佛法普渡众生。然而，在灵泉山修行了一段时间后，在白雀寺遭遇大火，她在烈火中成正果，佛祖授其法号观音。

令人遗憾的是，在这三处与观音联系密切的朝拜圣地，笔者都没有发现黑脸观音的遗迹。

在翻阅一些史料时，笔者发现黑脸观音的诞生，与当地百姓乐善好施的耕读文化和审美观念有联系。观音是仁慈、善良、勤劳的民间女性的化身，而“黑”在中国传统的五行观念中，地位最高，黑色是青、赤、黄、白、黑五色的还原与复归。从夏朝开始就受到官方与民间的崇尚，自商周到秦汉的审美都流露出浓郁的“尚黑”遗风。到了隋唐，人们对黑色的审美偏好更甚。可见，观音形象与“黑”一经结合，就更加昭示了黑脸观音的地位之高，也显示了其唯一性和稀有性。

经过笔者多方辗转与打探，最终将目标放在了西部与东南沿海两个地标上：四川泸州方山和福建永春飞凤山。这两地都发现了黑脸观音的金身：她们极具神秘、威严，漆黑的脸部一改往日观音在老百姓心中俊秀、典雅的玉面形象，令人肃然起敬。不过，最令人感到好奇的，还是关于这两座金身的来历和背后传奇的故事。

泸州方山

千手黑脸观音朝圣地

四川泸州境内的方山位于长江和沱江交汇处，海拔600多米，像一个拜天的祭台，因为四面成方形而得名。据《泸州志》记载，方山是蜀中名山，在不同时期有“小终南山”、“峨半堂”、“小峨眉”等美誉。

79岁的李思宏老人世代居住在方山脚下，从家门口抬头就能看见山上烟雾缭绕的云峰寺。每天，络绎不绝的朝拜者会从他身边路过。老人告诉笔者，在方山最出名的就是云峰寺里的黑脸观音娘娘。

千年古刹云峰寺，是川东南佛教的发祥地。经过历代沧桑风云变幻后，“方山云峰四八寺，黄瓦红墙绿海中”的鼎盛逐渐走向了衰落。1999年，当地政府为挽救这一历史文化遗址，将曾被民间占用的宝峰寺产权收回，投入巨资进行修复，与之前的老云峰（回峰寺）、中云峰（中峰寺）、新云峰构成云峰四大禅院，总称云峰寺，昔日的辉煌，如今又得以重新呈现。

那尊举世瞩目的“黑脸观音”，就被安放在中峰寺内。这尊黑脸观音因其精湛的楠木圆雕工艺，有着“世界之最”的赞誉，也是我国唯一拥有4000只手和眼的“千手千眼黑脸观音”。

寺里的这尊楠木圆雕“黑脸观音”，是根据佛经里“千手观音”的造像，结合了方山原有的“黑脸观音”的特色设计建造而成。从2003年开始，浙江著名民间木雕艺人就着手设计，雕像所用的木材全部从缅甸进口，用掉楠木50立方米——当时材料整整装了5大卡车。整个雕像的贴金工程共用了40多万张金箔，经过10余位工匠的精雕细琢，耗时两年多才最终完成。

从大殿的四个方向都能看到佛像，每个方向有11个佛面，下面三层佛像中间者为黑脸。黑脸观音双臂合十，置于胸前，佛面生动安详，佛手姿态柔软，造型庄重，魅力生动。

在之前的一些资料记载中，方山黑脸观音要比重庆大足千手观音多2993只手。但是这个数字并不准确。在2011年大足千手观音的修复中，专家用考古学方法，反复梳理88个探方平面，数出有830只佛手。因此，方山黑脸观音最终比重庆大足千手观音多出整整3170只手，也比福建安海龙山寺的“千手观音”要多出2992只手。

目前，大多数千手观音造的是32只手或48只手，其他的手都用背光的形式来表现，以达到“千”的涵义。“其实3只手以上都可以叫千手观音。”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高级工程师王金华称。

至于方山黑脸观音的诞生，坊间流传着很多传闻。当地人说，方山的观音本来和其他地方的观音并无两样，后来变成黑脸，都是给坏蛋气黑的——方山脚下曾有一个姓韩的恶霸，劣迹斑斑，死后却葬在了山上的风水宝地，让整座寺庙鼓不响、钟不鸣，把观音的脸都气黑了。还有一说是：观音帮寺院打官司，要回了被财主侵占的土地，财主输了官司，就抓起一把锅灰撒在观音脸上，从此大殿里的观音脸都被铸成了黑脸。虽然都是些传闻，但“黑”蕴含庄重的寓意，黑脸观音的地位在百姓心中是非同一般的。

当地人把农历二月十九、六月十九、九月十九分别作为黑脸观音的诞辰、出家、得道日。每年这三大香会期，方山人流如织，香火鼎盛。来这里的游客说，求拜黑脸观音，有求必应，很灵验。当地传言说：一个患有怪病的人，烧香叩拜黑脸观音后身体康复，为报答黑脸观音，捐助了10万元用以修建中峰寺。

福建永春

蜚声海外的乌髻观音

乌髻岩，位于福建省永春县锦斗镇的飞凤山，因为山上的一块乌石像古代美女的发髻而得名。乌髻岩始建于唐朝开元年间，距今已有1000多年历史。在乌髻岩悬山式大雄宝殿里，供奉着一座深受尊崇的黑脸观音——乌髻观音。

相传飞凤山麓的金鸡坪脚下，住着一户施姓的耕读人家，女儿施秀英从小就非常聪明、乐善好施，经常跟着一帮姐妹到山中采野菜、挖草药。18岁那年，在挖草药的过程中，她在一处藤蔓上休息时离开了人世。母亲见到女儿尸体，心痛无比，匆忙中却用蘸有墨汁的纱巾为女儿擦了身，女儿粉嫩的脸一下就变得黑漆漆的。

永春百姓为了纪念秀英的美德，便为她塑造了黑脸金身的塑像。乌髻观音，也因此被看作乡村勤劳善良的劳动妇女的化身。时至今日，当地人为了表达对她的爱戴，还亲切地叫她 “乌髻妈”。

乌髻观音信仰与道教文化有着深远的联系。道教中玄武上帝，又称真武大帝，有龟和蛇伴随左右。在闽南一带，同样有祀奉北方神玄武的风俗，玄武是由龟和蛇组合成的一种灵物。乌髻岩内的一方龟蛇青石雕刻，似乎也印证了对玄武的信仰。而在中国五行观中，北方正是以黑为贵，永春所信奉的乌髻观音，也是黑脸，两者都有相同之处。因此，从乌髻观音蜕化的传说来看，与道教文化也是较为接近的。

在福建泉州一带，永春乌髻岩供奉的乌髻观音与安溪清水岩供奉的清水祖师，德化石壶洞供奉的张公圣君一起，构成了闽南最有名的3尊地方神灵，这也让永春乌髻岩成为民间信仰乌髻观音的祖庭。乌髻观音被尊为永春佛祖，对闽南地区影响深远。

永春是福建著名侨乡，早在明代宣德年间就有人旅居南洋群岛，永春籍华侨华裔遍布世界47个国家和地区。在上个世纪，随着当地人开始漂洋过海谋生，乌髻观音的文化也被他们带去了异国他乡。在东南亚，发现好几个国家也有着供奉乌髻观音的寺庙，这里的乌髻观音全都发源于永春乌髻岩。海内外对乌髻观音的共同信仰，不仅促进了文化交流，还为在异国的华人带去了心灵的慰藉。

然而，各种文化的汇聚和交叠，不管是四川泸州的黑脸观音，还是福建永春的乌髻观音，都让她们成为民间信仰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在这种叠加作用下，黑脸观音的神圣魅力被刻画得更加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