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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张爱玲作品中电车意象蕴含的悲剧意识

2013-04-29徐慧

青年文学家 2013年9期
关键词:精神分析电车张爱玲

摘 要:作为现代文学史最重要的女性作家之一的张爱玲,学界已经对其有着较为透彻的研究。对于其作品中的人物,有从精神分析学角度探讨人物的病态心理成因“是作家潜意识的转化”;有将作品中家庭环境中人物关系类比为闺阁政治;有从女性主义批评的角度分析其众多的女性群像;还有从原型批评的角度分析等等。由于张爱玲的散文和小说中 经常出现“电车”这个意象,而关于这方面的研究却不深入。联系张爱玲的人生经历,对于这种重复性的描写背后蕴涵的意义和创作心理的研究是非常必要和值得的。

关键词:张爱玲;电车;悲凉;精神分析

作者简介:徐慧(1990-),女 ,汉族,安徽省桐城市人,北京市中国传媒大学文学院2012级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3)-9-0-02

一、作品中的“电车”

“在香港山上,只有冬季里,北风彻夜吹着常青树,还有一点电车的韵味。长年住在闹市里的人大约非得出了城之后的才知道他离不了一些什么。城里人的思想,背景是条纹布的幔子,淡淡的白条子便是行驰着的电车——平行的,匀净的,声响的河流,汩汩流入下意识里去。”

城市不可或缺的交通工具,我们称为公交车的,在张爱玲的时代叫做电车,常年的都市生活让她熟悉了城市,习惯是最难以消磨的,一旦熟悉就变得依赖:

“我喜欢听市声。比我较有待意的人在枕上听松涛,听海啸,我是非得听见电车响才睡得着觉的。”

“电车回家”仿佛不很合适——电车为没有灵魂的机械,而“回家”两个字洋溢着无数的情感。“但是你没看见过电车进厂的特殊情形罢?一辆衔接一辆,像排了队的小孩,嘈杂,叫嚣,愉快地打着哑嗓子的铃:‘克林,克赖,克赖,克赖!吵闹之中又带着一点由疲乏而生的驯服,是快上床的孩子,等着母亲来刷洗他们。车里的灯点得雪亮。专做下班的售票员的生意的小贩们曼声兜售着面包。有时候,电车全进厂了,单剩下一辆,神秘地,像被遗弃了似的,停在街心。从上面望下去,只见它在半夜的月光中坦露着白肚皮。”

再正常不过的电车进厂被作者说成是“电车回家”,只是电车都回家了,张爱玲却无法拥有家的温暖。即使是热闹的白天,也会有种无法诉说的孤独,太阳下的电车,她看到的是荒芜:

“一辆空电车停在街心,电车外面,淡淡的太阳,电车里面,也是太阳——单只这电车便有一种原始的荒凉。”总不想承认自己是孤独的,或许身处热闹的电车里面才会暂时忘却吧:“你知道有时候我耐不住一刻的寂寞。电车上倒是有许多人,热热闹闹的,可是挤不上。”

二、“电车”意象的作用

(一)作为交通工具

电车,是用电做动力的公共交通工具,电能从架空的电源线供给,分有轨和无轨两种。电车出现在城市街道上始于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当时的电车因为要靠钢轨形成供电回路,所以必须在一条固定的路轨上行驶。后来德国人西门子发明了无轨电车。1911年世界上第一辆无轨电车在英國开始运行,这种车从车顶上的高架电线获得电力,轮胎取代了路轨。根据张爱玲在《封锁》中所描述的:“在大太阳底下,电车轨道像两条光莹莹的,水里钻出来的曲蟮,抽长了,又缩短了;抽长了,又缩短了,就这么样往前移——柔滑的,老长老长的曲蟮,没有完,没有完……开电车的人眼睛盯住了这两条蠕蠕的车轨,然而他不发疯。”那时候上海的公共交通工具电车应该是有轨电车。张爱玲很多作品中电车简单的就是一种代步工具。生活在都市中的张爱玲,每次出行都少不了要坐车,对于“天天乘黄包车上医院去打针,接连三个月,仍然不认识那条路”的人来说,再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想必是离不了电车的。

(二)作为场景

本雅明曾借西美尔的口说说:“大都市的人际关系鲜明地表现在眼看的活动绝对的超过耳听,导致这一点的主要原因是公共交通工具。在公共汽车、火车、有轨电车还未出现的十九世纪,生活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场景:人与人之间不需要进行交谈又必须几分钟,甚至几小时彼此相望。”在这几分钟甚至是几小时的过程中,往往就产生了故事,叙述内容中具体描写人物行为与环境组合成为场景,作家的创作总是少不了一定的场景设置。它能形成生动的画面,产生艺术感染力。很显然电车作为场景就有了利用的价值。电车是一个可移动的封闭空间,电车内整齐的座位,有连座,有对座,车厢内左右座位之间还有较为宽敞的空间供行人上下和暂时的立足。人们可以相互对望或者聊天,可以睡觉,可以看报纸,可以望着窗外……一切似乎都很透明。

《封锁》就是经典的以电车为叙述场景,讲述的是发生在封锁期间电车车厢内的不知道能否称作爱情的爱情:原本无任何交集的两个人吕宗桢和吴翠远,因为吕宗桢想要躲避自己表侄董培芝的搭讪,慌乱之中坐到了吴翠远的附近,为让董培芝知难而退,又故意找翠远聊天。原本不能算做带着单纯目地的交谈再慢慢深入之后竟彼此动了情,可封锁结束,吕宗桢的危机也解除,一切都回到了原位,翠远才恍然大悟,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封锁期间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整个的上海打了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

(三)潜意识的流露

通览张爱玲的作品,她眼中的电车,电车上的人,车厢内的故事,在一种不动声色的叙述中,总有一种冷到骨子里的荒凉。平凡的人,无法期望他们会有惊天动地的故事,也指望不了他们有多么宽广的胸怀,说的都是一些生活的琐碎,这也是作者的创作宗旨所在。她曾说:“我写作的题材便是这么一个时代,我以为用参差的对照的手法是比较适宜的。我用这手法描写在一切时代之中生活下来的记忆。而以此给周围的现实一个启示。我存着这个心,可不知道做得好做不好。一般所说‘时代的纪念碑那样的作品,我是写不出来的,也不打算尝试,因为现在似乎还没有这样集中的客观题材。我甚至只是写些男女之间的一些小事情,我的作品里没有战争,也没有革命。”电车这一接近平民的交通工具,有的也只是普通民众的话题。

一辆太阳下的电车竟会让张爱玲有种原始的荒凉感,如果不是作家个人内心的折射是说不过去的。在张爱玲看来,那淡淡的太阳让她没有丝毫温暖,相反是种冷冷的荒凉,孤独和凄清。受太阳照耀的电车自然也就成了无辜的受害者,不会让作者想到它车内的温暖而只有一股荒凉感。从张爱玲其他的作品对太阳的描述中,可以看到她的确对太阳没有太大好感,她曾说:

“太阳的地方使人瞌睡。在阴阳交界的边缘,看得见阳光,听得见电车的铃与大减价的布店里一遍又一遍吹打着“苏三不要哭”,在那阳光里只有昏睡。”

年轻的张爱玲似乎过早的就有了老年人的心态,对一切都是那样的懒洋洋,漠不关心,没有什么能提起她的兴致,能够让她开心大笑抑或歇斯底里,不得不说这是她深层心理也就是潜意识的流露。弗洛伊德认为人的精神活动的能量来源于本能,本能是推动个体行为的内在动力。人类最基本的本能有两类:一类是生的本能,另一类是死亡本能或攻击本能,这两种人的本能在张爱玲内心潜意识中的激烈交锋。她对太阳、亲情、爱情等能支撑人活下去的生的方面不是很感激,可以说很冷漠,而对那些黑暗中的东西却有种莫名的好感,并不抵触。这很能反映张爱玲解读世界的角度和感受现实的心态,不幸的童年经历让她过早地接触到一切的不確定性,亲情的缺失性体验让她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不信任,缺乏安全感,这些意识心理被长期压抑在作家内心,在通过写作这种方式得以释放,潜意识汇成一股暗流,隐藏在作品之中,拂开表面,可以看到它们的波涛汹涌。

三、悲剧意识产生的原因

张爱玲的作品中的人物关系就没有和谐过:没有其乐融融的家庭环境,没有真正的亲情,爱情更是奢侈。到处都是嘲讽、争斗、恐怖、冷漠。多的是病态、可怖的女性群像,母女之间没有亲情而言,母亲可以因为自己自私的目的毁了儿女的幸福,男女两性之间多的也是互相的猜忌,不相信纯粹的感情存在。张爱玲早年的生活体验成为一种潜意识积累着,等她开始写作时,长期的压抑在此时得到淋漓尽致的释放,让人体觉得那么的真实,让人不禁哀叹。描绘的是非,揭露的刻薄,冷冷的语调并不居高临下,它总会让人在读完之后心生悲悯。悲的是虚拟的人物,悯的是真实的张爱玲。

优越的家庭条件是可以让孩子生理方面比如身体得到很好的成长,可一个正常的儿童必须生理和心理都得到全面发展,和谐的家庭环境,稳定的亲情关爱是最有利于儿童健康心理发展的,一旦这些条件破坏,就会给他们的心灵留下阴影。童年的这种缺失性体验就会让他们缺乏自信和信任,没有安全感。

童年的不幸,过早地让她了解了人情的淡薄,了解世事无常,她看不到温暖,想飞蛾扑火相信一次,义无反顾去爱一次,可那个许她“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胡兰成却留给她一生的伤。对现实失望的人要怎么编织那美好的童话?看到的,写出的都不过是悲剧的具体表现形式,差异的是形式,骨子里都是相同的悲。这就不难理解对于没任何过错的电车,张爱玲却觉得给了她一股苍凉感,留在街心的电车在她眼里是个被抛弃的孩子,泪眼蒙眬之中已经无法辨认出那到底是电车还是自己。

参考文献:

1、本雅明.王才勇译.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M].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

2、李洪华.都市的“风景线”与“狐步舞”——20世纪30年代上海的公共空间与现代派的文学想象[J].江西社会科学, 2007(03).

3、陈子善.记忆张爱玲[M].山东画报出版社,2006.3.

4、张爱玲.张爱玲文集[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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