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账单

姚秦川

那天，在母亲房间大扫除的时候，无意间在褥子底下发现一个本子。随手一翻，竟然是一个账本，里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记满了各式各样的账单。

我好奇地翻了翻，发现每页上面除了日期外，都列着这样一些简单的算式题，比如：9月3日：2.2+1=3.2 元，1.6+1.1=2.7元，等等。

看着那些眼熟的字体时，我立即反应过来，这是母亲的账本！与此同时，我联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忽然一阵揪心的疼痛。

有天，在得知我要买房时，母亲欢天喜地地说，她也存了一小笔钱，可以帮我凑钱交首付。我有些好奇，母亲是农村人，半年前进城帮我看孩子，没有任何收入，她哪儿来的钱呢？

很快，母亲将她装衣服的包袱从柜子里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最后，从一件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面带兴奋之情地将里面的钱掏出来，递给我，说：“拿着吧，差不多有两千块，虽然不多，但好赖能派上用场。”

我连忙推辞不要，说：“这些钱您拿着花吧，再说，交首付的钱已经凑够了。”母亲听后，脸一沉，有些生气地说，是不是嫌妈给得少了？我连忙摆手说：“不是。”母亲说：“既然不是，那就将钱拿着！”最后，不容分说地将钱塞到我的手里。

母亲来我这儿有大半年时间，我知道，就是再不花费，也不可能存下两千块钱。那么，母亲的这么多钱，是怎么攒下来的？我一时理不出头绪。

一天，我下班早，路过一个刚刚举办完开业典礼的商场门口时，看到工作人员将几个燃尽的烟花桶丢在一边，顿时，十几个捡破烂的男男女女一拥而上。在那群人当中，我一下子就发现了母亲的背影！

我注意到，母亲左手提着一个蛇皮袋子，右手拿着一个寻破烂的铁耙子，迈着不太灵活的双腿，费力地挤在那群人中间，但最后，终因年纪太大，不敌那些男女，空着手退了出来。

远远地，望着母亲被风吹乱了的白发，以及没抢到破烂而稍显失落的神情，我的眼泪沁出眼眶。

那天晚上，路过母亲的房门口，我无意中听到母亲好像在房间里和谁说话。我好奇地站在門口仔细听了一下，听见母亲在叫着父亲的名字，将声音压得低低地说：“老头子，儿子有我照顾，你就放心地走吧！对了，咱儿子今年买房了，不过光贷款要还二十多年，身上的担子重着呢。我听人说，城里捡破烂能换点钱，所以我就跑来了，不能在家里守着你了。现在每天我捡些破烂卖点钱，好赖能换些酱油醋钱，也能多少为儿子减轻一点压力……”

听到这里，我的泪水汹涌而出。

手捧母亲的账本，往事一一在我眼前浮现。看着那写得密密麻麻的账本，忽然就觉得，那写在本子上的每个歪歪斜斜的阿拉伯数字，都饱含着母亲无私的爱，既纯朴深厚，又发自肺腑。

编辑 袁恒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