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与真实
2013-04-29单海澜
摘要:弗洛伊德是20世纪著名的现实主义画家,他的绘画来源于生活,源自真实。从静物画到后来在西方绘画中最富独创性的人体画,无一不是这样,特别是他笔下的女人体,以其敏锐的观察力和冷静的表现力把作品中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且充满了生活力。弗洛伊德艺术的力量如此真诚,富有生气和扩张性的震撼力量,使人们对其充满信任。
关键词:弗洛伊德;真实;直觉;艺术张力
卢西恩·弗洛伊德自己曾说:“我的作品纯粹是自传性的,也就是关于我本人以及我周围的世界,它是记录的尝试。我画的是我自己感兴趣和关心的人,他们就在我生活和熟悉的空间里。我凭借他们创造过作品,有他们在,我能更自由地工作。”[1]这是他对自己的艺术创造过程所做出的最完整的释义。现代人通过他所创作的引人注目、最刺激不安的形象而感知到现实世界的真实性。他的艺术源自生活,是从生活中迸出的火花。
弗洛伊德1922年生于柏林,是著名的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创始人西蒙·弗洛伊德的孙子,他从祖父身上继承了一种维也纳式的怀疑与探索的精神和对孤独的敏感。他的祖父让年幼的孙子读《绞刑架下的歌》等诗篇,在他的起居室里挂上布鲁盖尔的画,这使他从小就形成一种特殊的知觉力。弗洛伊德的父亲是一位有名的建筑师,家境比较优裕,他的经历并不丰富,但他从少年时代起就具有一种自信而成熟的苗头,使他并未耽于安乐,也从未停止对外界的观看。当时,超现实主义在英国盛行,这也是他祖父的遗产,却没有把他引向梦幻之途。他在现实和梦幻之间徘徊。他也有过梦幻,但并不背离真实的生活,也不超越物质。
1933年,弗洛伊德随父移居英国并入英籍。1939年,弗洛伊德在英国圣公会绘画学校学习,受业于希德里克·莫里斯门下。莫里斯的绘画认真地完成每一个部分,展示出了幽灵式的涡纹图样。弗洛伊德受其影响,但兴趣又很不相同,他更受到由20年代兴起的国际主义艺术潮流和各种现代古典主义的影响,逐渐促成他独有的艺术观的形成——强调用直觉评价真实,从现实中捕捉形象,探求一种生命形式的直觉表现方式。他运用梦幻,但这种梦幻不背离生活。寻其根源,他自称得益于比亞兹莱的构成方法和莫里斯的肖像画,从这两者中都有“令人惊悸的坦率”。这种品质与艺术家普遍遵从的规律,即“艺术”应是自己对于生活的敏锐观察,这一传统的艺术信条,在二十世纪末的弗洛伊德身上毫不过时地结合在一起。
在创作的早期,弗洛伊德迂回在感觉和梦幻的旅途中,画了《有花盆和仙人掌的静物》、《苹果箱》、《流亡者》等。他努力探索,不满足于既定的绘画模式,他说:“我的方法是如此艰苦。”[2]在这种艰苦的过程中,他感受外界的方式和神经质的绘画气质逐渐形成。
40年代弗洛伊德的画题材宽泛,并常画女孩,那时他的作品已由早期的心绪不宁变为一种沉静和对完美的向往,使人激起对古典主义的幻想。50年代初期,弗洛伊德的绘画开始走向成熟。他画静物和风景,在本无生命的物体中,注入了精神的活力,并使它具有幻想的意味。人物画是他当时的创作中的重要主题。他的创作显示了缜密的思考和画家对视觉特殊性的研究,是画家意欲的真确表达。他笔下一系列的人物画,整个画面的色调总显得苍白而木然,给人一种单纯甚至于冷漠的感觉。《少女与白狗》是弗洛伊德这个时期的代表作,弗洛伊德以一种熟练和着魔似的笔法去描绘人体的肌肤,通过色彩微妙的变化去刻画细节以及女人体象牙似的质感。画面的色调高度统一,达到一种平静而淡漠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于安格尔的古典艺术。弗洛伊德高度评价安格尔的理智和道德的尊严,他说这给予他很大的影响。而弗洛伊德在这个时期画了许多当代人精细的肖像,这在现代绘画中极为稀有。
50年代他与英国画家培根的交往,使他深受启发,并探索出如何神奇地使用油画颜料来表现富有生命力的肉体。他看到了人体一切奇妙的色调变化和它惊人的脆弱,他几乎画出了肌肤之下的东西,揭示了他的模特隐秘的真相。因而他的作品形神兼备,具有两种真实:一个在画布上,一个在自由走动。弗洛伊德发展了一种越来越“肉感”的风格,以日益强烈的激情和对皮肤色调变化的日益浓厚的兴趣探寻着在具体的世界中表现人类的生理现实的途径。他把临床诊断般的眼光投身于他要表现的对象,其客观冷静令人不寒而栗。而在绘画的处理上,他的风格变得更为粗犷,更加注意体积感以及肉体在厚度和清晰度上的差别。
60年代他远离喧嚣局限的国际艺术潮流,向自己的领域纵深掘进。他的风格基本不变,趋向明确和类型化。他常说:“如同我的记忆,我总是试图做相同的事情”,“我不希望创作看上去为的是解决问题,我希望是不可避免的想画的结果。”[3]隐喻不是他喜欢的艺术修辞,真实才是本质。他说:“人们认为库尔贝的《画室》是一个寓言,但库尔贝与所画的兄弟姐妹们的联系不是隐喻,而真实。”这一时期,他常画与真人等大或比真人更大的大画,他的画有近视的特点,视点作用于仰视或俯视,头斜倚,对角线方向的反复运用与环状形、工字形、交叉形的笔触结合,在粗帆布上涂抹出粗粝的肌理,体现出神经质和粗暴之感。这使他的作品显得异常真实,也更加逼人;也使我们面对和审视这些正面近逼的形象,而不求助于其他相关因素。就此,与其说弗洛伊德为我们提供了对象和容貌,不如说他创造了一种极具个性化的情绪符号。这一时期,弗洛伊德将视野集中于室内,从亲近的事物中获得对生命存在方式的领悟。他画的就是与他关系密切的人,他的模特儿、他的母亲、他的子女。弗洛伊德认为:“由生活入手进行创造从未阻碍过我,相反,我感到更加自由,我能掌握素描的记忆所不允许的主动权,我希望我的作品再现真实,但不是机械地再现。”[4]因此,他在作品中对具有戏剧性的场面毫不理会,而更看重的是鲜为人知的对象本身。他常画一个金发女孩,他笔下的人体光彩夺目,在那些胴体上,最饱满的部分表达充分,他画它的构造、它的内容、它湿润的质地和欣悦的神情。
20世纪80年代,弗洛伊德的新写实主义重新展示在观众面前,成为英国“新精神绘画”的代表。《站立幕布旁》是弗洛伊德的代表作,也是他创作高峰期的范例,画家采用强烈的表现主义手法,以局部肌肉夸张的形式表现在画布上,有意识地挑战一种极端心灵风格,将一位赤身裸体站在光天白日下的女人呈现给我们。弗洛伊德以其非凡的敏感处理肌肤色泽的变化,那些粉色、蓝色和黄色的视觉效果不同凡响——我们以前何曾见过这样的皮肤?这个女人仿佛向我们倾倒过来。她脚下的地板交待了唯一的透视,是如此地令人晕眩,观画者会不由后退几步,好像她就要倒向我们。破布尽管一片混乱,却是稳稳地堆在人物身后,被她一条弯曲的胳膊和沉重的躯体拦挡着。这些破布是弗洛伊德笔下最美的东西之一。它闪烁着柔和的光泽,芒白色调从深灰色的暗影开始,经过所有可能的中间色调,直到刺眼的灰色。冷暖明暗形成一种高度的调和。坚实的人体被松散的破布堆结构反衬着。女人囿于身体清晰的轮廓,破布却向三个方向无限制地延伸。这种分离感的每一方面都让弗洛伊德那颗画家的心感到愉悦。
这样的画,连裸体旁的杂物和裸体本身一样暴露殆尽。画中的这种裸体,既不摧残人的欲望,也不展现美,只是展现出在某种环境下,裸女的精神状态而已。所以,画中的人、物甚至于整个画面都是赤裸的,充满力度与难以言喻的生命感。但这种生命感与人物的精神状态却是矛盾的,人物的精神是颓废的,这与十七世纪巴洛克名画中鲁本斯的人体大不相同。如果说鲁本斯的人体蕴含着内在生命力,弗洛伊德的人体拥有的则是爆发的、火花四溢的外在生命力。
对于弗洛伊德来说,艺术是一个模仿的范畴。这是一个重新提出来的一种信仰学说的声明,根据这个学说,20世纪的整个艺术主流是反方向的。在这个条件下,裸体画的复兴就要解决一个处于被拒绝与反抗的基础上的问题。然而从博纳尔到马蒂斯,从表现主义到毕加索,从福特里尔到培根,从贾科梅蒂到巴尔蒂斯,可以说,这是一个20世纪推举出来的非凡的裸体画画廊,他们所画的裸体大部分不完整、不和谐,甚至不优美、不动人。尽管这并非当代所特有,毕加索无情地毁掉了完整规范的古典标准,培根将面部和肢体弄得伤痕累累,而弗洛伊德与他们相反,他却从未损害过身体器官的完整性。
弗洛伊德在90年代的画作里,他将注意力投向某些特殊类型的人体。在常人看来,属于畸形,一个像杂耍歌舞中高大壮硕的男丑角,一个像旧石器晚期原始雕塑“维纳斯”。他甚至还描绘了一幅艰涩的自画人体肖像。一个正面站立的画中人正为某事而表现出痛苦和恐惧,与主题一样含混不清的笔调给人帶来震动和冲击。这些不同身体的奇观,这些人类惊人的个例,表明了他们独特的体型中蕴涵着生活中具有创造活力的取之不尽的精神财富,那些人类的“怪物”,已不成为人们取笑和谴责的对象,它抛弃了一切色情,表达出对性的敬意,它赞美个性的起源之迷,因为它们都是人类生存延续的物质保证。
弗洛伊德是一位坚定的现实主义画家,坚定的可怕。他的绘画来源于生活,表现生活。从静物画到后来在西方绘画中最富独创性的人体画,无一不是这样。弗洛伊德艺术的力量如此真诚,富有生气和扩张性的震撼力量,使人们对其充满信任。它与当代艺术的虚无主义、无规则行为和媒介——意识毫无相同之处,这种深刻的理解能力和对自身所持有的信心,使他的绘画早已溢出画外,成为人们认知世界的一种方式。当今,弗洛伊德作为世界最为著名的画家所创作出我们时代某些最刺激和不安的形象,使他对人性的审视把我们所生活的困惑时代告诉后代,启迪后人。
参考文献:
[1] 邓嘉德.名画经典——英国当代画家弗洛伊德[M].四川美术出版社,1996.
[2] 矫苏平.国外现代画家与作品[M].人民美术出版社,2000.
[3] 王瑞芸.新表现主义·西方后现代艺术流派书系[M].人民美术出版社,2003.
[4] 温迪·贝克特.温迪嬷嬷讲述绘画的故事[M].三联书店,1999.
作者简介:单海澜(1978—),女,江苏徐州人,2002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毕业后就职于西安美术学院美术史论系,2007年获硕士学位,现在西安美术学院美术史论系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