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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区厉行戒恶俗 高效禁绝黄赌毒

2013-04-29王卫斌

党史纵览 2013年9期
关键词:红四军鸦片苏区

王卫斌

“黄赌毒”,亦即色情、赌博和毒品,此乃举世公认的三大人类公害,也是各国政府久治难愈的社会顽症痼疾。任其蔓延,将严重危害民众身心健康,败坏社会道德风气,动摇执政根基。中国共产党不信邪,于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以非凡的胆识和气魄,领导、发动苏区军民开展了一场全面、彻底的社会改造运动,通过严禁与疏导并举、自律与他律约束相结合的综合整治,一举涤荡了旧社会遗留下来下来的污泥浊水,从而显著净化了苏区社会环境面貌,巩固和扩大了苏维埃红色政权。

革命前夕建政初,歪风正盛邪气浊

土地革命战争爆发前夕,由于封建官僚、反动军阀昏庸无能,管治乏术,他们为了一己之私,明推暗就跟老鸨、赌头和毒贩里勾外连、沆瀣一气,明禁暗纵,放任黄赌毒泛滥,助长歪风邪气蔓延,城乡各地风雨萧条,百业凋零,唯独色情、赌博和毒品市场生意火爆,繁荣昌盛。游民以众暴寡,流氓无赖空前猖獗,妓院、赌场和烟馆成了社会渣滓寻欢作乐的天堂、孽根祸胎繁衍生息的温床。

赣闽粤三边地区因开发晚,历来被统治者视为“蛮荒之地”,又因受粤港污秽侵袭,不幸沦为黄赌毒泛滥的重灾区。赣南“各县民众性质特别刚强,最喜斗争,好吸鸦片”。兴国县仅永丰区就有烟馆4家,完全靠赌钱当土匪等为生的游民90余人。寻乌2700人的小县城竟有妓院三四十家,色情和赌博从业人员多达432人,占总人口的16%。国民党军阀刘士毅曾派一排人常驻该县征收“赌博捐”,名曰“防务捐”,后虽遭赣南旅省同乡会告发不得不撤销,但地方豪绅继续征收如故。瑞金县壬田圩和日东圩也各有10多家妓院、赌场和烟馆,每圩吸引周边嫖客、赌徒和“瘾君子”成千上万。日东圩隔沿江桥连接本省石城和福建长汀,曾有“过了沿江桥,不赌即是嫖”的说法,嫖赌业盛极一时。

闽西“无县不公开烟赌”,“稍为僻静的地方,至少也有一厂以上的花会,十桌以上的赌摊,三数间的鸦片馆,多的乃至花会三四,赌摊数十,鸦片馆十余。而县城的花会,每日可收千余元,赌摊桌百余张,鸦片馆百余间”。武平县在军阀曹万顺统治时期,“发动种植罂粟数万亩,将全部非法收入刮入腰包,县内吸毒者大增”。永定县在军阀赖世璜盘踞时期,“强迫农民种植罂粟,许多国民党政府官员、豪绅地主及少数平民也吸食鸦片,烟毒流害严重”。长汀县在北洋军阀王献臣和国民党军阀郭凤鸣驻防期间,公开设立利益公司和花捐局,准许赌场和妓院挂牌营业,征收捐税充当防务费。后虽遭地方绅士纠集民众捣毁,宣告终结,但官方对嫖赌并无严令禁止,仍任其蔓延。

其他边区的“灾情”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湘赣边社会经济情形,复杂异常。如宁冈民众特别懒惰,嗜好鸦片者占百分之五十”。湘鄂赣边修水县“广设鸦片烟馆,大开赌场,极力诱骗农民吸烟入赌,从而榨取他们的血汗”。赣东广昌县“社会风气极为恶劣,鸦片烟馆、赌博场、窑子林立”。贵溪县“中产阶级以上人家子弟吸烟者甚多”,“城乡(农村为尤)赌博之风甚盛,赌博方式五花八门”,“虽无公开挂牌营业的妓院,但半公开的娟妓很多”。湘西“地主军阀嫌一般捐税收入不多,就要老百姓种鸦片,规定一亩地要缴多少鸦片,老百姓不种,就收懒捐”。

川陕边的鸦片总产量和烟民总量更是高居全国各边区之首,其中,军阀田颂尧统治下的川北防区鸦片种植最广、最集中,烟田面积竟占土地总面积的30~40%,仅宣汉一县的鸦片年产量就达7万担。只有千余户人口的通江小县城就有200多户开烟馆,江口得胜场130户450余居民只有6人不会吸烟,巴中“平梁区断子垭27家人,就有18家吸鸦片烟,并说不吸烟要死人”,时称:“纵目田畴,已成黑化”,“十室之邑,必有烟馆;三人行,必有瘾者”。

大革命失败后,中共陆续进入上述边区开辟农村革命根据地,面临着被黄赌毒大染缸污染、歪风邪气大环境异化的危险。黄赌毒盘根错节,三种毒素互相转化、互为因果,虽毒性各异、病态有别,但其行为主体都是以金钱财物为媒介,以满足低级趣味和贪婪私欲为目的,以戕身伐命和诱发犯罪为代价。一般群众沉湎其中,间接影响生产建设、兵源质量和红色政权的生存基础。一些具有特殊身份的党员、干部和军人迷而不返,直接损害党的形象、降低政府威信、削弱军队战斗力,乃至于断送革命前途。

策顽磨钝用重典,整军化民立规矩

“师出以律,失律,凶也”。1927年底,毛泽东从本部和地方武装基层骨干中首批招收了150名学员,在井冈山龙江书院创办了苏区首家红色军校——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军官教导队。他自任兼职教官,深入浅出地给学员讲解“革命”就是革故鼎新的原理,并把“不嫖、不赌”作为学员“三不八能”行为准则中的首要项。红四军组建成立后,原军官教导队在此基础上数易其名,但一直没有停止招生办学,通过“红埔”历届学员发挥传帮带作用,“不嫖、不赌”渐渐地得以在红四军广大官兵中贯彻实行,军纪肃然,军威大振。

此外,红四军军部还制定了三项军事纪律,其中《一般纪律》规定:“通敌、叛反、拐枪潜逃、开小差、强奸、乱烧乱杀、敲诈人民财物均处死刑,赌博则没收其所有金钱并决定一月内不发零用费,嫖妓则处以夜不归营之罪,因嫖妓而滋事者量其大小或处死刑或罚勤务或打屁股或手心,其余比较细小之错误则按其轻重处罚之。”因为有章可循,红军士兵纪律大为改观。然而,好景不长,随着井冈山根据地失守,红四军主力在出发赣南以后四战皆败,在出击闽中和冒进东江中也连吃败仗,一时之间“议论又起,军心涣散”,陷入了严重的危机之中。

1929年12月28日,毛泽东在上杭古田主持召开红四军第九次代表大会,形成了以《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为核心内容的决议案,指出了党内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的表现、来源及其纠正方法,规定:“旧的基础厉行洗除。如政治观念错误、吃食鸦片、发洋财及赌博等,屡戒不改的,不论干部及非干部,一律清洗出党。”并把“不吃鸦片,不赌博”列为以后新分子入党的五个必备条件之一。红四军由此跟旧式军队彻底划清了界限,奠定了新型人民军队的雏形,成为一支“最有斗争历史和全国政治意义的红军”。

1930年3月21日,朱德、毛泽东率部回师赣南,在南康县唐江镇联名签发红四军司令部《关于整顿军风纪》的第三号训令:“照得本军在此工作,原为争取群众,训练本身,故于军纪风纪一层,自应严为遵守,岂容稍有松懈,致生不良影响于群众中,是以不嫌三令五申,务望各官兵一体遵照三条纪律六大注意,使红军精神及主旨深入于一般群众,则实革命之利,亦各官兵之所乐为。故凡违反军风纪者,无论大小,必于查究。至于花街柳巷,尤禁荡检闲游,以免一染恶疾,则百般困难,既自戕其身体,复贻误于要公。况值此春初,百病丛发,各官兵人等,正宜多加谨慎调摄,以冀健康,方克肩兹革命之重任,安可自寻疾病,以误工作。”并派出特务支队严密巡查,依令拿办违纪者。

6月上旬,红四军第三次由赣入闽,毛泽东在长汀南阳主持召开红四军前委和闽西特委联席会议,专门就《流氓问题》达成了一个决议案,进一步把“与流氓意识争取领导权”,上升到“现在红军中最严重的任务”的高度,严正指出:“现在的红军及赤卫队中,包含有不少的流氓分子,他们是破坏纪律最厉害的。……只有把他们洗刷出去才能健全红军、赤卫队,执行伟大的阶级任务。也只有排除这些反纪律反组织的成分,才能更大规模地争取群众,使之乐意加入红军。”随后,赣西南、闽西地方武装经过整编,正式与红四军组建成立了红一军团。其他根据地的工农武装纷纷跟进,从贯彻古田、南阳两会决议精神入手,厉行清党整军,大力开展反腐化倾向、洗刷流氓的斗争,在当地群众中树立起了一道鲜明的道德标杆,引领了一方清新的社会风气。

与此同时,苏区各级党政机关也制定出台了一系列针对黄赌毒的法规条令。1929年7月,中共闽西第一次代表大会审议通过的《苏维埃政权决议案》,同年10月永定县苏维埃政府颁布的《十大施政纲领》,11月广西东兰县革命委员会颁布的《最低政纲草案》,都明文写进了严禁烟赌嫖的内容。1928年7月,湘鄂赣边平江县苏维埃政府颁布的苏区首份《政治纲领》,采取“饥饿疗法”对付黄赌毒,规定:“吃鸦片、嫖赌者绝对禁止,倘敢犯者,开除饭籍。”1930年2月,赣西南苏维埃政府颁布的苏区最完备的《土地法》,则拿起土地当工具制裁烟赌,规定:“雇农及农业游民愿意分田的,应该分与田地。但游民分田的,须戒绝鸦片、赌博等恶嗜好,否则苏维埃收回他的田地。”

1929年4月29日,平江县苏维埃政府颁布的《暂行纪律》,对涉毒犯罪作了简单而又严厉的规定:如发现栽种、贩卖、吃食鸦片,“经二次警告而不改者处决”。1931年7月,鄂豫皖第二次苏维埃代表大会审议通过的《婚姻问题决议案》,对涉黄犯罪作了有区别而又很明确的规定:“废除娼妓制,苏维埃对于娼妓者实行强迫劳役,对于嫖客者处罚和逮捕,尤严禁苏维埃政权下一切工作人员狎妓宿娼行为。”1932年9月28日,湘赣省苏维埃政府内务部颁布的《禁烟禁赌条例》,针对3种对象分别设计了拘留、警告和劝告3个处罚等级,并规定:“严格禁止种烟与运烟,凡由白区运输烟土与烟具、赌具到苏区来的,自颁布禁令之日起,一个月以后开始没收并予以应得的处分。……凡属于阶级异己分子违反本条例者加重处罚。”

1931年5月19日,赣东北特区苏维埃政府颁布的《暂时刑律》内容最丰实,在中共立法史上首次单列了鸦片烟、赌博和奸非三项罪名,并细分了20条相应的量刑定罪标准。通过明文立法、具体设规,无疑对当事人起到了明示、预防和约束作用,但“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井冈山时期,一团团长陈浩在攻下茶陵城后只顾吃喝嫖赌,不愿回井冈山过苦日子,毛泽东忍无可忍,第一次亲自下令处决手下战将。江西省胜利县县苏维埃主席钟铁青、县委书记钟圣谅伙同不法奸商倒卖鸦片、私吞赃款,经省苏裁判部公审,前者被执行死刑,后者获监禁两年。鄂豫皖红二十五军三十六团副团长陶某利用缴获的财物包养7名妓女,霍邱县二区的阎德成吸鸦片烟、聚赌抽头,均被当地政治保卫局逮捕、处决。湘鄂西联县四区的何纯乐也因嫖赌逍遥、不事生产,“乡苏维埃政府报请上级同意后,开大会把他杀了”。在苏维埃严刑峻法的威慑和打击下,苏区境内的歪风邪气大有收敛,黄赌毒泛滥之势大为减弱。

移风易俗劣根除,改天换地开新局

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根除黄赌毒不可能指望下几道禁令、杀几个人就能一蹴而就、大功告成。1932年8月14日,江西省政治保卫局颁布的第七号训令更加明确定义:“究竟怎样才算是流氓呢?长期脱离土地关系与社会职业,而专靠包烟、卖烟、包赌、强霸、混骗为长期流浪生活的,这可算是流氓。和尚、道士等封建余孽,耕田的农民吃过大烟,工人吃过烟或赌过钱的不算是流氓,这些分子仍得享受土地革命的利益,这样才能执行布尔什维克的分化政策。”

各根据地不断总结经验教训,在尊重科学和人性化的基础上,积极探索严禁与疏导同步推进、预防与根治并轨运行的综合治理方式,有计划、有重点、有步骤地截断传染源、稀释淡化毒素,最终逼黄赌毒实质性退出历史舞台。

苏维埃政府通过大力倡导婚姻自由、男女平等,废除买卖婚姻、禁止一夫多妻制度,结婚难题遂迎刃而解,很多老光棍过上了正常的家庭生活,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

各级党政在加大物质投入、强化政策支撑改善硬件环境的同时,着重采用多种多样的宣传教育手段、开展丰富多彩的文化娱乐活动。针对苏区群众文化程度普遍偏低的现状,宣教工作者尽量选用口语方言,创作了大量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的标语、歌谣,供他们读诵传唱。比如,赣东北苏区流传的《戒烟歌》:“鸦片烟馆五寸长,送了多少少年郎,卖了多少好田地,败了多少好家当。”湘鄂川黔苏区流传的《赌棍歌》:“赌棍哥,背着空箩箩,家中嘛没有米下锅……戒赌吧,地里去干活,猛回头,莫再赌博。”红四方面军总政治部剧团创作的《扩红谣》:“老乡们,听我言,人穷胆大志不短,莫赌钱,莫烧烟,跟着红军去造反。”

苏区境内出版发行的报刊也纷纷开辟专栏、采编特稿,指名道姓揭露腐化现象、批评流氓行为。比如,1932年3月25日,共青团苏区中央局机关报《青年实话》《轻骑队》专栏发表的《“特别区”的“特别”》,讽刺“于都梓山区团区委以前的书记,对一切工作非常消极,但好像又很忙的样子。后来调查出来,原来他与区政府党区委的一部分人,每天忙于一件特别的工作——赌博”。1933年8月13日,临时中央政府机关报《红色中华》发表的署名为周子士的《样样来得的贪污分子》,揭露永丰县七都工委书记刘彦才的日常生活是“嫖妇女、赌钱”。

在各级党政群工组织的鼓励、引导下,受黄赌毒为害最深的家庭妇女竞相上台现身说法,有的指责丈夫把她唯一的裤子偷去当铺当了嫖娼;有的哭念儿子因赌博纠纷畏罪潜逃;还有的怒斥公公嗜毒败家,导致子孙生病无钱医治而夭折……种种悲景惨状,极大地激发了同病相怜者参与斗争的热情,令同恶相济者无地自容,暗中坚定了改邪归正的决心。少年儿童也被组织起来,充当查禁黄赌毒的急先锋。

江西广昌县中寺区儿童团在1933年一年就捉获烟痞、赌棍20余名。湘鄂西鹤峰县“童子团员关阳春揭露了自己的爷爷吸鸦片,把爷爷绑在腿子上的鸦片也查出来了”。皖北六安县童子团软硬兼施,把石婆店街南头的老鸦片鬼冯长顺整得服服帖帖。

中共和苏维埃政府重在因势利导、上下协调、标本兼治,贵在完善、贵在落实、贵在坚持,这场以整治黄赌毒为重点的社会改造运动,取得了历史上空前未有过的成功。一盘散沙的游民阶层经过教育改造,脱胎换骨,成为各条战线上的生力军。苏区境内烟赌肃清、娼妓绝迹,整个社会风气、精神面貌为之一变,“谁要是跑到咱们苏区来看一看,那就立刻看见是一个自由光明的新天地”。

国民党当局不得不承认:“赤化时,烟赌两项,可谓全被禁绝。盖一经捉获,认为流氓,立即处死,无稍容情,其谁不惧?!”蒋介石在败退台湾后更是自责不已:“我们部队的情形,各长官嫖赌吃喝,无所不为。尤其是赌博一项,相沿成风。共军的纪律那样严肃,而我们的军纪如此废弛,试问这样的军队,怎么能不被敌人所消灭?”(题图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大礼堂旧址)

(责任编辑:张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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