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扎龙那片纯净的土地上
2013-04-29董春凤
董春凤
我出生在扎龙,那片温润的湿地滋养了我整个的童年,那种纯净的生活让我至今难以忘却。直到离开扎龙许久后,我才知道——“扎龙”为蒙古语,意为饲养牛羊的圈。她位于黑龙江省松嫩平原西部乌裕尔河下游,一路与苇塘湖泊连成一体,消失于杜蒙草原。后来若干年的城市生活——从哈尔滨到北京,我所有的生活都已经习惯了城市的节奏,连同自己的思维方式都变成标准的城市化。但是,每当万千嘈杂褪去的时候,觉得仍旧喧闹的是自己的心灵,这个时候才慢慢发现在腐质的城市生活久了之后,我已离繁茂的植物太远,离泥土的芬芳更远。无数沉静的时刻,我抛弃霓虹,抛却繁华,不自觉地拿起画笔将那些重叠的疤痕沉沉地融入扎龙湿地。
有时,我在想,我和扎龙仿佛在那条儿时熟悉的河流的两岸,我在左岸,她在右岸。河流,流淌着遥远的思念,清澈而遥远。我沿着河岸的路,一个人走。很多熟悉的景象,都已经在我的身后,包括那片茫茫的湿地。我也在想,未来的旅途是否可以告诉我:前方是一座山,一片海,还是一阵风,亦或一场雨?前方的路遥不可测却又伸手可及,但是回头望去,总能找到些最宁静的思绪——在一场不大不小的雨之后,阳光依然明媚,漂泊的云朵漫过西山,散落的羊牛群在山坡守望。孩子们在芦苇塘边嬉戏打闹,大人们正谈论刚刚过去的那场雨以及绿油油的麦苗和黄灿灿的油菜花,含笑不语的是年轻的母亲,她怀中新生婴儿娇嫩的啼哭像碎碎的花瓣一般,轻盈地飘落在草间的露珠上。这就是扎龙最普通不过的生活瞬间了。
想想也真有意思,儿时的我还算是活泼开朗的性格,但是长大了之后就愈加得喜好自己独处的时光,也许我只有在扎龙那片纯净土地上才会找到真正的自我。所以,我城市生活最快乐的时刻,就是独自一人安静地用画笔追忆那片土地上的万物生灵,我总是努力一遍又一遍地回忆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云、那里的一切……每每在这些时刻,我仿佛又置身于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中,我可以划着小船,静看双桨在湖面中拖出的斑斓的世界;也可以躺在高高的谷垛子上,看着夕阳慢慢地把云彩灼烧成绚烂的霞;亦或俯身与草丛中,远远望着野鸭、苍鹭、丹顶鹤忽隐忽现于纵横交错的港汊河道,把万顷芦苇荡点缀得生机盎然。此时,我总是幻想着周围的草能长得再高些,或者我将身体压得再低些,这样,我就可以隐匿在一片绿色之中然后贴近地皮舒畅而贪婪地呼吸。是扎龙,让我的童年快乐酣畅;也是扎龙,让我的心灵可以无比沉静。
说到扎龙的鸟,在我童年的时代,扎龙的鸟飞起来铺天盖地,苍鹭、草鹭在沼泽上伫立,远远望去像玉米茬子一样密密麻麻。偶尔看到有“湿地之神”之称的丹顶鹤是我最快乐的时刻。丹顶鹤是典型的候鸟,每年随季节气候的变化,有规律地南来北往迁徙。她们喜好在开阔的芦苇丛或多草的沼泽地带,繁殖、觅食。丹顶鹤让我喜爱至今,不仅是因为她的姿态与清高,更是因为她对爱情偕老至终的态度。在丹顶鹤放飞区,可以看到成群的鹤舞长空,自由自在的。扎龙那绿草如茵的大草原和随风摇摆的芦苇荡依旧震撼着我,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一直铺展到遥远的地平线,随风荡漾的绿色波涛雄浑坦荡,极有气势地向天际涌去,又向你涌来。纵横交错的港汊河道把万顷芦苇荡点缀得生机盎然…… 。
每每在画扎龙的时候,我总是幻想着自己在这样的天地间绘画:一泓看得见的湖水,遍地春天或秋天的绿草,一片行走着的暖阳,一些微风丝丝缕缕地吹动,放松心情。什么东西都可以蜻蜓点水式地想一下,什么也可以不去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让我担忧和烦心的事,那泓湖水就像是漾动在我的心里,那片行走着的暖阳正在将我的心照亮,还有那几棵树,支撑着,让心怎么也塌不下来。兴致来时,还会泡上一杯茶,看茶在水里裸开一个个小小身子、展开一小瓣、一小瓣眠着的心。自己的心也像茶一样打开,茶在杯中游走,我在扎龙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