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求生命和自然气息的表现”
2013-04-29杨元惺李树峰李德林
杨元惺 李树峰 李德林
谈话嘉宾:杨元惺(中国艺术摄影学会主席)
李树峰(中国艺术研究院摄影艺术研究所所长、中国摄影家协会副主席)
李德林(《中国摄影家》杂志特约资深编辑)
“那是1955年夏天,我用的是5.6的光圈,1/60秒的快门速度,这是我人生中拍的第一张照片。”
李德林:2010年我看到了你的一套画册—《驭光中国,逐影世界》,从画册里我能感受到你对摄影的执着和热爱。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摄影的?
杨元惺:我与摄影结缘还得从我父亲说起。我父亲是农民出身,他自幼好学,曾公费赴美留学,取得博士学位。1937年回国时,他带回一台潘太克斯牌135相机,1955年出国访问又带回一台捷克120相机。我很好奇,有事没事就摆弄它,有时拿到学校给同学拍照。小学时有一次老师带我们到颐和园玩,我拍了一张合影照,我记得很清楚,那是1955年夏天,我用的是5.6的光圈,1/60秒的快门速度,这是我人生中拍的第一张照片。上中学、大学时我也给同学拍照,把照片洗出来送给大家留念。
我有一个同学是烈士子弟,在姑父家居住,他姑父就是摄影家吴印咸。1955年我上初中,有时去他家玩,当时吴老是北京电影学院副院长,他带我们参观他的暗室,还送我们他在延安给毛主席拍的照片。我另一个同学的父亲是著名摄影家黄翔,看他拍的黄山风光作品,我羡慕至极。这些都让我更加迷恋摄影。
1961年我参军,把家中那台120相机带在身边,给战友拍照,后来也曾为朱德、王震、王首道等老一辈革命家拍过照。文革大串联的时候,我也拍了很多照片。1966年10月5日,叶剑英在北京工人体育场接见军队院校师生,我带着相机去拍了一些照片。我在广州还拍过战斗英雄麦贤得,他在执行一次战斗任务时,头部受了重伤。当时我拍了四张,自己留了两张,另外两张送给了时任中共中央中南局书记处书记的王首道。现在底片都找不着了。大串联时我到韶山,到大连,也拍了一些照片。但那时就是拍着玩儿,没想更多的意义。
李德林:后来你进入北京有机化工厂,摄影成了你的专职工作,这个时候是不是开始有意识地拍照片了?
杨元惺:1969年我转业到北京有机化工厂,先当电工,后来当了宣传干事,每周要出一期墙报,我就组织工厂理论组成员搞业余摄影活动,记录工人的劳动、生活场面,发表在墙报上。每次看到工人师傅们端着饭盒在食堂门口看墙报,我心里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1976年1月8日周总理去世那天晚上,我们连夜赶洗了1600多张周总理的照片,分发给全厂职工留念。1977年厂长邵锡全参加党的十一大归来,我拍了一张《厂长十一大归来》。这些照片的底片都放宣传科了,后来工厂一拆,又换了几拨儿人,底片在哪里都不知道了,现在想想很可惜。
1978年我调入中国科协工作,开始拍科协会议和各种活动的照片。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百年校庆的时候,学校找到我让我拍点照片,我就到老校友张维、汪德昭等大科学家家里拍照,交给学校。当时钱学森不让拍,他说,拍我干什么?我又不去学校,我一去我就讲,现在学校教育质量还不如解放前。我一说他们就批判我反动。我就跟钱老说,解放前上学的人少,都是富家子弟,所以出国留学的多;解放后教育普及了,你不能说落后了,只不过面儿大了,出的尖子少了。钱老就笑。我还是抢拍了几张。
这些照片在哪里发表呢?当时科普出版社有两本杂志,《现代化》和《科普知识》。1984年杂志上开始登我拍的照片。我还拍过中国第一个电子女博士韦钰院士,拍过严济慈、何泽慧。有一次我把照片送给周培源,他说谢谢我,我心想出版社给了我60块钱稿费,应该是我谢谢您,那时候每月工资才70块钱,60块钱真不算少。
70年代末我和科协青少年部的刘小军(后在中国新闻社任专职摄影记者)一起到北京市工人文化宫职工大学听摄影课。1981年我任中国科协国际交流服务处副经理,开始拍国际交流活动。
“我去过新疆16次,云南22次……除台湾外全国所有省会、直辖市我都开车去过……初步统计,我开车走了150万公里。”
李德林:你对摄影的热爱由来已久,而且主要是为了工作。退休以后,是不是有更多时间可以自由创作?
杨元惺:我从小好动,喜欢出游。见到高山、大海、森林、沙漠这些美丽的风光就会激动不已。我常想,“大海在我胸中,大地在我脚下”,把我看到的拍回来,展示给大家—“老杨看世界,影像绘五洲”是我的理想。
退休以后,我开始有主题、有针对性地拍摄一些自然风光和人文风情作品,旨在呈现现状,提醒人们爱护自然和文化遗产,让更多的人通过摄影了解大千世界。我去过新疆16次,云南22次,其他地方去的次数就记不往了。除台湾外全国所有省会、直辖市我都开车去过。美国有50个州,我开车走了47个。初步统计,我开车走了150万公里。无论是国内国外,我都喜欢自驾车去体味当地的风土人情,捕捉美好瞬间。我认为这样的作品能更真实地反映现状、贴近现实。
李德林:你涉猎的地域之广,也许是世界第一人呢!
杨元惺:不敢也不能说第一,但像我这么大岁数还有我这个精神头的人很少了。我认识的几个朋友开车去西藏都是四个人轮流开,我第一次去同伴替我开了一段,第二次去全程都是我一个人开的。我一年大概有九个月在外面,为了追求一张好照片,我总是不停地去拍,一定要拍到自己满意才行。但我也有自己的弱项,不像秦玉海拍水,黄可华、朱英培拍山那样深入,那样精雕细琢。我没那么大耐心,我一般拍完就走。这也导致我错过了一些好机会。比如拍荷花,我懒得趴下从下往上拍,这样我的拍摄角度就跟大家都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再一个,我不可能每天都早出晚归去拍,所以我不能跟专门拍荷花剪影,拍残荷的人比。还有一次在美国,晚上我开着车,看到月亮很黄很亮很大,同伴先下车拍下了,画面很好看,但当我停了车去拍的时候,已经不是那个景象了,我错过了最佳时机。虽然我没有别人拍得那么精,但我走的地方多,碰到好景的几率大,相对而言视野更宽广,题材更丰富。
李树峰:2011年冬天你在响沙湾拍片子的劲头让我特别感动,零下二十几度,你穿着单裤,大早上起来就去拍。
杨元惺:无论我去哪里,第一任务都是拍照。我不怕冷,我在北京过冬没穿过棉毛裤,没穿过毛衣,再说一拍照就忘了寒冷和辛苦。
“这一次次影展对我来说,是一种社会责任,它不仅是一次美好河山的展示,更是宣传绿色、提倡环保的讲坛。”
李树峰:有没有哪一次拍摄经历让你印象深刻?
杨元惺:说实话,每一次外出采风创作对我来讲,都是一次知识的积累和思想的提升,每一次都令我难忘。常常一个人静下来时,这些场面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眼前浮现。印象最深的是2009年7月我驾车去珠穆朗玛峰的经历。早上2:30我们就集合往珠峰脚下赶,天黑看不清路,要根据车辙判断路向。我们走的是盘山路,越走海拔越高,氧气也越来越稀薄。大概早上5:30,我们抵达了珠峰大本营,海拔5200多米,我们又徒步上到5600多米。只是天公不作美,天一直阴着,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大家的兴奋劲儿。我们一直等到上午10点,还算有运气,云开雾散,我们看到了珠峰显露真容,拍到了珠峰的照片。所以,就摄影来讲,不仅仅是光与影的记录,更是知识的拓展,人生的历练。
还有一次让我非常感动。中国艺术摄影学会在内蒙古的库布齐沙漠设立了一个摄影创作基地。不知大家是否知晓,库布齐沙漠就是导致北京沙尘暴的罪魁祸首之一。自然环境不断恶化,水源减少,土地开始慢慢沙漠化,最终影响到了周边的生态环境。在一次去沙漠采风时,我们走进了库布齐,了解到了一个让人感动的故事:一位教师辞职下海,把赚到的钱用来治理沙漠,几十年如一日,一点一点地固化沙漠。后来我又去过那里几次,有一次赶上了一场沙漠中的小雨,雨水如甘露一般,使沙漠瞬间变成了丝绸状,我拍到了这个场景。我经常把这张作品拿出来展览,用美来警醒世人:保护环境,刻不容缓。
李德林:在外出采风拍摄的过程中,你遇到过危险吗?
杨元惺:每次外出,我都把安全放在第一位。我不单独行动,在国内外驾车非常注意遵守交通规则,从不超速抢行,雨季不出行,上高原带必备药品。这么多年应该说是“无一伤亡”。因为我们是摄影人,不是探险队,我们不去无人区。当然我们也遇到过两次险情,都是在新疆发生的。一次是切诺基刹车液漏了,刹车不灵了,幸好夜间车少,慢慢开了几十公里,才到宿地。另一次是4S店保养车辆,发动机螺丝丢了,他们用钢丝绑上,我们不知道,下山时车跑偏了。幸好停车休息后打不着车了,找卡车运到修理站才发现问题所在,事后想想很危险呐。
李德林:我们很想知道是什么力量推动着你一直不停地拍摄?
杨元惺:许多年来,只要稍得闲暇,我便会携友人驾车出行拍摄采风。无论是水乡古韵,还是异域风光;无论是冰川险象,还是大漠雄关……我们四处追逐着光影,留下的是艰辛的足迹,带回的是缤纷的美景。
别人都奇怪我这种对拍摄的执著和坚持源于何故?其实,我是有目标的,我想积累更多作品,把更多具有感染力的作品带到我的展览中,传达给更多的人。拿风光摄影来讲,有时候光影就是一瞬间的事,所以在拍摄的时候,没有时间想很多,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觉,下意识地按下快门。当时只是被眼前的景物感动,并不是有意识地想很多。好的作品,是长期积累出来的,是在摄影技术和艺术上持之以恒的实践中获得的。所以我起早贪黑,穿沙漠,上雪山,过草地,走入平常百姓生活中,不辞辛劳地拍摄,就是想带着这些用镜头记录下的每一个精彩瞬间,走向社会、走进高校,把美和真展现给大家,宣传祖国的美丽,让我们的文化发扬光大,让世界上更多的人了解中国。这一次次影展对我来说,是一种社会责任,它不仅是一次美好河山的展示,更是宣传绿色、提倡环保的讲坛。我希望通过影展倡导大家保护环境,爱惜地球。
“作为摄影师,我们首先要用图片唤起世人去关注他们,同时也要力所能及地去帮助他们。”
李德林:你的作品场面大气,也很讲究技术,你最满意的是哪些照片?
杨元惺:我的作品,每一张都给我留下很多美好回忆,要说最喜欢哪张,还真不好讲。不过能让我一下子记起的,是雪地套马那张片子。因为我是属马的,对马有一种说不出的特殊感情。那张片子拍摄于2010年的内蒙古。那时我没有太多马群拍摄经验,到了现场我就想着怎么能拍摄一张万马奔腾的场景呢?怎么用静态的画面表达动态的感觉呢?在无数次按动快门之后,我拍到了这张照片,很多人都说喜欢,在马来西亚办影展时我还把它当礼物送给了主持开幕式的马来西亚旅游局长,她很喜欢。
还有两幅作品让我记忆深刻。一幅名为《穿越死亡谷》,也可以叫《挑战死亡谷》,是2011年我在美国死亡谷国家公园拍摄的。那里夏天气温最高达到过56℃,不具备生存条件,所有人都是驾车路过。我在行进中看到有人拖着轮胎跑,当时很好奇,然后我继续驾车,中途停车拍摄。过了一两个小时,我发现他跑上来了。我一下子惊呆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和意志!他让我感动,让我无限钦佩!我想不论是搞摄影还是做其他事情,我们都需要这种毅力和魄力。
另一幅是《眼神》,一个小女孩趴在一艘船边,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们,那个眼神让我想起了解海龙拍摄的《大眼睛》。世界上有太多的人需要我们去救助。作为摄影师,我们首先要用图片唤起世人去关注他们,同时也要力所能及地去帮助他们。我常常拿出一些作品来做慈善义卖,我在加拿大和马来西亚展览的作品,拍卖所得全部捐给了慈善事业,用来救助那些自闭症儿童。
李德林:你的作品在马来西亚、加拿大、德国等国家展出,你觉得这些摄影作品走出国门起到了什么作用?
杨元惺:我在国外的个人摄影展都是应邀举办的,以中国的大美河山和人文生活为主题,将中国美丽的风光和社会进步展现给外国人和海外华人,使更多的人通过我的镜头了解和认识今天中国的自然美和现代美。在国外举办影展,我会有意识地引入一些中国元素。比如我在加拿大温哥华举办的展览中,有10张作品使用了中国传统工艺制作的景德镇磁板画形式,使外国人在一次观展的过程中能够更多方位地了解到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这是我这些年来一直追求和探索的文化交流方式。
“在拍摄风格上,我喜欢明快亮丽的构图,追求生命和自然气息的表现。”
李德林:你的作品以风光类居多,你怎么看风光摄影?
杨元惺:1979年,我在中国科协工作,有一次到岳阳和桂林出差,在洞庭湖拍了一张照片,大家看了说好。我在桂林也拍了一张,风景很美,可惜有人进入了画面,如果只有风景,就是一张好的风光作品。从此以后,我开始倾向于研究、拍摄风光。我喜欢捕捉和拍摄美丽的、视觉广阔的风光画面,大漠戈壁、小桥流水、雪域高原、秀美山川……在拍摄风格上,我喜欢明快亮丽的构图,追求生命和自然气息的表现。
摄影是人类现代文化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风光摄影作为视觉审美的一种形式,具有表达人们内心情感和真实美的文化功能。通过画面,我们能够唤醒人们内心的审美情趣。许多风光摄影作品中蕴含的唯美风格,既符合中国文化传统,又契合大众审美趣味,会一直受到观众的喜欢和认可。
李德林:《中国摄影家》杂志2012年第5期“每月精图”栏目发过你的一张《守望冰川》的照片,几只海鸥站在融化的冰块上,无可奈何的样子。
杨元惺:风光摄影师肩负着一定的社会责任。还记得我到阿拉斯加拍摄冰川,由于热效应,碳排放增多,冰川比以前减少,海鸟随浮冰漂游,我拍了一张《守望冰川》,不少人喜欢这张照片。好的风光摄影作品应该是感情的流露。面对雄伟的高山、壮阔的海洋、静谧的湖泊,心胸会顿觉开阔;而置身蓝天白云缭绕的雪域高原、浩瀚的沙海大漠,则让人身心变得纯净;丰收在望的农田、小桥流水的古镇,无不让人产生亲近的冲动!这些画面都是自然与拍摄者情感的交融。
李树峰:现在摄影圈有不少人对风光摄影颇有微词。你怎么看待?
杨元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大妹妹在美国教钢琴,她说,看电视就够了,没必要那么辛苦。她很少外出旅行,在美国工作生活了30年,还没有我在美国跑的地方多。2011年她去了趟云南,回来后直夸昆明好,特别是丽江,甚至想去那里工作和生活,渐渐也开始旅行和拍摄。所以,凡是说这种话的不外乎两种人:一种是没有任何艺术细胞、审美细胞,不热爱生活,枯燥无味,不仅不喜欢风光,估计连音乐、戏剧什么的也不喜欢。第二种是他从来没见过,装聋作哑,自作聪明,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等到真见了豪迈的风光、大气的景观,他就激动了。这种人美国夏威夷。美国夏威夷。2012年9月27日
能够被改造,被感染。所以不用跟他计较,直接带他去看看就行了。
李德林:你也拍了很多人文照片,你在拍人文照片时看似不经意,但是捕捉瞬间都很到位,你怎么理解摄影“瞬间”这个概念?
杨元惺:捕捉瞬间就是要在行进过程中注意观察,看到好的画面就赶紧拍下来。比如我在俄罗斯拍的坐在长椅上的老太太,旁边围着一堆鸽子,老人很慈祥,慢慢喂鸽子,很动人。你看到了,觉得画面不错,就赶紧拍下来。还有在莫斯科列宁山上,我抢拍了一对新婚恋人,取名“喜悦”,也很动人。关键是相机不离身,眼到手快。
李德林:刚才提到你妹妹,那你的家人对你从事摄影是什么看法?
杨元惺:家里人都知道我喜欢拍照,也都支持我,但他们有时候会顾虑我的身体。今年我几次打电话问山东枣庄市驻京办主任微山湖荷花开了没有,他都说没开。可是我看到报道,北京圆明园荷花节都开幕了,我就径直去了微山湖,16万亩荷花盛开,那叫一个壮观!我问主任怎么回事?原来我小舅子夫人不让他告诉我,怕我顶着酷暑去拍荷花。
李德林:夫人和女儿是什么态度?
杨元惺:刚当艺术摄影学会主席时,夫人还问我,你摄影水平够不够啊?我说吕厚民、朱宪民等看了我的照片才推荐我的。后来她有时间也看我的摄影作品和展览。女儿也很支持我。我有一个佳能EOS-1DS Mark2,就是她在日本给我买的,当时合6万多人民币。还有各种镜头、滤镜,她看到了都会买给我。我母亲早年也拍照,上世纪50年代她到杭州出差,带着120相机,带着三脚架,拍了一张花港观鱼,回来给我们看,说你看我拍得多好,水中倒影和鱼清清楚楚。我们全家人都热爱摄影。
“搞摄影各有各的派别,只不过是喜欢的人多还是人少。我们不要盲目肯定或否定。”
李德林:当下涌现出一大批新锐摄影师,他们在表现形式、摄影材质上进行了很多尝试,比如胶片、玻璃板、湿板等等,复古和新锐并存,你怎么看待摄影的多元化发展?
杨元惺:以前摄影界总争论什么是风光摄影、人像摄影、纪实摄影。其实没什么可争论的。为什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大家各有所好,你认为这个好,他认为那个好,你管不了别人怎么想。北京宋庄有一个女孩,专门拍锅底,把锅底拍成鸟窝。她认为拍锅底就是一个门派,一种抽象艺术。所以搞摄影各有各的派别,只不过是喜欢的人多还是人少。我们不要盲目肯定或否定。
现在是一个全民摄影的时代,大家都在照相,摄影给大家的生活带来了无限快乐。关于摄影材质,有玻璃板、湿板、瓷砖等各种尝试,就像刺绣有苏绣、湘绣、蜀绣,绘画有沙画、铅笔画、钢笔画一样,这些都应该允许。为什么?因为艺术是多样化的。毕加索最早是画工笔画的,一笔一笔画,后来画抽象画,还多产,还赚钱。这无可厚非,人家的工笔画水平摆在那儿,愿意怎么画就怎么画。咱们拍照,你拍抽象的也可以;拿手机拍也行;小孩可以拍,大人可以拍,男女老少都可以拍。但你要在这里面找出有艺术性、有创造性、有欣赏性、有保存价值的作品,还不是那么多。这个就要看大家的努力了。摄影在普及之后就要提高了。
李树峰:最近很多地方举办当代新锐摄影师作品展,里面有很多带点观念又带点个人情绪化的作品,你是怎么看的?
杨元惺:这无可厚非。为什么呢?你看徐肖冰、黄翔、吴印咸等有一定造诣的摄影家,他们拍的很多照片都已经成为珍贵的影像资料,比如抗战时吴印咸在延安拍的大量照片,张爱萍拍的夫人李又兰灯下缝衣服的照片,还有人拍的孟良崮战役等等。用他们的名字命名影赛,可以让后人不忘记他们,也能激励后人沿着他们的足迹前进,将他们的精神发扬光大。这就跟“邹韬奋新闻奖”、“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一样。这很好,用各种形式,多种资金、力量,发展文化产业,提高人们的文化素养。我觉得应该提倡。
“摄影让人既有创作的空间,又有享玩的乐趣。”
李德林:当了中国艺术摄影学会主席之后,你把大量的心血都倾注在学会工作上了。
杨元惺:三年前艺术摄影学会换届,吕厚民、朱宪民来找我,想推选我负责,说我正好是中华文化促进会的,认识很多人。一开始我不想干,因为还要找钱,还要找地方办公,挺麻烦。后来我想,大家那么信任我,我就试试吧。就这么弄起来了。
现在我越来越喜欢摄影组织工作了,我觉得很有意义。我喜欢交友,特别是影友。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加入到摄影队伍中来,也希望推出更多摄影家,走向世界。说实话,学会工作的松散性、零乱性、缺经费、少专职工作人员以及“文人相轻”的现象也是有的。但是,我热爱这份事业,我本着一颗热忱的心去处理和落实这些问题,和摄影家广交朋友,争取地方政府、文化宣传部门和企业的支持。这些年经过我们的共同努力,学会的社会影响越来越大,带来的社会效益越来越显著,请我们去采风、办展览、出影集、宣传当地的单位越来越多,为此,我由衷地感到高兴。
李德林:你特别愿意和大家分享摄影,有出片的地方总是告诉摄影朋友,不少人被你领进了摄影队伍,大家重新找到一份快乐。
杨元惺:分享也是一种享受。美好的事物一定要大家一起去体验。我听说有的摄影家为了自己的摄影作品能够获奖,从来都是保密。这点我不认同。美的事物就应该鼓励大家都去享用,这样才能成就美丽人生。
李德林:作为艺术摄影学会主席,你觉得摄影会有怎样的发展?
杨元惺:摄影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视觉的交流。通过小小的镜头,我能捕捉到自然的色彩、精美的光、真实的情,以及对这个世界的审美表现。每一张好照片都是一次心灵的感悟,透过画面传播给观众。
现在国家大力发展文化产业,提倡文化建设。而摄影易于被人接受、被人喜好,老少咸宜,是文化艺术的一种重要形式。我认识的现在还在拍照的年龄最大的是102岁的施平,1926年参加革命,是原上海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他现在还在拍,还出了《荷花集》。最小的有三四岁的孩子,也在拍照。再者,摄影可以和文字、诗歌、音乐相配合,使这种艺术形式更加多样,内容更加丰富。另外,摄影器材的快速更新换代使摄影技术不断发展,你可以使用不同镜头,拍摄不同影调、不同效果。所以摄影让人既有创作的空间,又有享玩的乐趣。
我们有一个常务理事,五年前诊断出脑瘤,大夫让她化疗,她一化疗就掉头发、恶心。有时候血管堵塞,头疼头晕。但自从迷上摄影以后,她就疯狂了,也就忘了生病这回事。一回家哪儿都不舒服,一出去转悠什么都好。她又加入公安摄影家协会,又是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她各种相机都买、都琢磨,什么飞思、宾得、徕卡、佳能、尼康,她都用,她说摄影已经成为我的一种生活方式,一种活法,一种精神寄托。
还有一个理事,得了癌症,刚做完手术。他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手术后不要影响我的拍摄生涯。虽然在家里养病,身体不好,但他还到圆明园去拍荷花。对他来说,摄影已经成了他的生活目的了。
所以摄影不仅仅是要获得作品,关键是在获得作品的过程中享受生命的美好。在这个过程中,会有冲动,有激情,有快感,久而久之会变成一种生活方式,一种活法。从摄影中我们学到了知识,开拓了思路,提高了自身文化艺术素质,这些都是摄影带给我们的好处。
李德林:摄影给你的生活带来了什么改变?
杨元惺:摄影大师布拉塞说:“摄影带给我们的是什么呢?是一口新鲜的空气,一股强烈的现实味道,它给予事物的几乎是一种实体的表现。”我认为摄影带给我的是生活的快乐,美的追求,朋友的真情,相聚的永恒和灵魂的净化。摄影丰富了我的人生,强健了体魄,陶冶了情操,更激发起我对美的追求和向往。
“我要做一个不分白天黑夜,背着摄影包,握着方向盘,随时可以出发的勤快的摄影人!”
李德林:对于广大热爱摄影的朋友,你有什么建议?
杨元惺:人的一生注定要经历许多阶段,纯真无邪的少年时代,激情如火的青春岁月,厚重沉稳的中年时期,从容淡定的人生暮年。每个阶段都有独特的风景,苦辣酸甜咸,样样都尝遍。经历了风风雨雨、潮起潮落,看透了世态炎凉,阅尽了人间沧桑,不经意间就会达到坐看云卷云舒,心静如水的超然状态。在此,作为一个年长者,我想提醒大家放慢脚步,仔细品味生活,从容享受人生。“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淡”是人生最深的滋味,爱情、婚姻、世事、生活、为人,都可以淡定。淡定,就是淡在荣辱之外,淡在名利之外,淡在诱惑之外,更要淡在骨子里。不论是年幼的,年轻的,还是年长的你,请尽力营造一份属于自己的宁静,充分享受大自然赐予我们的阳光、空气和雨露。活出自己的精彩,活出自己的味道,努力成为别人生命中的亮丽风景线!
李德林:我们经常说“摄影作品是一门遗憾的艺术”,你觉得自己的作品有遗憾吗?
杨元惺:有,永远有遗憾。为什么呢?有时候拍了一张照片,当时觉得很好,回头再看又不满意了,总觉得缺点儿什么东西。再看看别人的照片,你的晚霞比我的好,他的雪山取景比我全,总是没有一张片子好到让你觉得不可能再提高了,从来没有。
李德林:下一步,你有怎样的摄影计划?
杨元惺:我想就保护环境、爱护地球做一些宣传,多拍摄绿色、环保、低碳题材的作品,比如沙漠治理的典范—库布齐沙漠。尽管我已经去过很多次了,但我还要再去拍摄,我要见证那里的变化,带更多的作品回来,加大展览和宣传力度,激发人们加入到保护环境的行动中来。
我还有一个愿望就是到非洲拍摄野生动物,我想把那里自由自在生活的动物照片带回来,展示给国人,我希望我的摄影能担负起激发人们爱护环境,保护家园的使命。
另外,为了我的“老杨看世界”,我还会去做更多的积累。冰心在诗中曾经写道:“我们都是长行的旅客,向着同一个归宿。”人生就是一次旅行,生命尚存,行走不息,拍摄不止。有生之年,我一定会多走多拍,而且要拍就要拍好。我要做一个不分白天黑夜,背着摄影包,握着方向盘,随时可以出发的勤快的摄影人!
责任编辑/段琳琳
评论节选
1956年,当绝大多数中国人尚不知摄影艺术为何物时,元惺先生便在摄影名家的影响下开始“摸镜头”了。经过半个世纪的不懈努力,元惺先生的摄影水平终于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尤其是他的风土古迹作品,除了注重光线层次外,往往在构图中有意缀入一丝生命气息,或一人一鸟、或一花一木,给人以不经意的触动。可以说,元惺先生所创作的,不是照片,是梦境,不是图像,是诗歌。
于此,我希望元惺先生的摄影艺术能够“更上层楼”,从而让我们通过他的镜头,看到更广阔,更美丽的世界。
—摘自高占祥《追光逐影五十秋》
带着对生命的感悟和热爱,他把精彩的瞬间凝固成美丽的永恒。五十多年光影世界的沉迷,造就了他对美的敏感和对光影的冲动;博大精深的胸怀,成就了他吃苦耐劳、充满爱心、轻车简从的优秀品质。用他的镜头记录的每一个瞬间都是采天地之灵气,积日月之精华的神来之笔。
杨元惺快乐的天性像他作品中的胡杨树,在广袤的沙漠中任凭风吹雨淋,永远都带着微笑坚毅地面对一切。
—摘自杨元惺上海影展《天地神赋》展览介绍
元惺先生,充分利用了技术含量不断增加的摄影器材,以对摄影持之以恒的热爱,不断锤炼和提升着自己的摄影创作水平,在摄影艺术的道路上攀登前行。他利用工作出差间隙,繁冗事务之余或是其他任何抓得住的空闲,纵横天地之间,走遍沙漠戈壁,雪域高原,名山大川,五湖四海。他的脚步追逐着光和影。他的镜头捕捉着最美的影像……在外人看来,他对摄影的热爱近乎痴迷。他就是这样沉醉在摄影的神奇世界中,行万里路,拍万千景。
在元惺先生的镜头下,我们不仅能感受到大自然的美,感受到摄影之美,更能感受到一位摄影家对生活的热爱。
—摘自覃志刚《感受摄影之美》
杨元惺简介
1942年生于四川成都,祖籍湖北。
1956年开始拥有和使用照相机拍摄。
1961年参军,积极为战友拍照留念,记录军旅生涯。
1966年毕业于解放军通讯工程学院。
1969年转业到北京有机化工厂,任电工和宣传干事,组织拍摄全厂职工劳动生活场面。
1976年周恩来总理逝世,在随后的悼念活动中,拍摄大量珍贵历史照片。
1978年调入中国科协秘书处工作,为老一辈科学家拍摄大量珍贵的影像资料。
1981年参与创建中国科协国际交流服务处(现中国国际科技会议中心),组织国际会议和国际交流,拍摄大量国际学术交流的珍贵资料。
1996年开始有针对性地游历、拍摄中国和世界上的大好河山。
2008年迄今,《光影世界,知性人生》杨元惺摄影作品展先后在北京、天津、广州、上海、西安、成都、南京、苏州等城市及大学陆续举办。
2009、2010年在连州国际摄影艺术节举办杨元惺摄影作品专题展。
2010年6月任中国艺术摄影学会主席。
2010年8月《驭光中国,逐影世界》杨元惺摄影作品海外巡展首展于加拿大温哥华,温哥华市政府将展览的三天命名为“杨元惺日”,展览收益全部捐给大温哥华中华文化中心和第十五届“龙的心展鹏程”电视/电台/电话热线筹款活动。
2010年上海世博会期间在上海市国际摄影展举办个人专题展。
2010年11月荣获“影像亚洲·齐鲁国际摄影周暨第三届济南国际摄影双年展”终生贡献奖、PPA国际摄影特别荣誉奖。
2011年7月杨元惺之环球影踪摄影展在马来西亚吉隆坡举办,展览收益全部捐给马来西亚自闭症协会(NASOM)。
2011年荣获大理国际影展个人专题展“金翅鸟”大奖。
2012年多次参加中国艺术摄影学会在全国各地举办的影展。
现任中国艺术摄影学会主席、中华文化促进会摄影专业委员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