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族碉楼结构营造中的生态性分析
2013-04-29胡翠微
摘 要:羌族碉楼作为中国石建筑的典型代表,同时也作为中国少数民族民居丰富性的重要元素之一,碉楼这种建筑形式更显得弥足珍贵。震惊世界的四川汶川5.12大地震之后,碉楼这种建筑形式因为它的坚固更是引人注目。羌族碉楼精湛的营造技艺和独特的防御结构和生态的结构,是我国少数民族民居建筑史上的一颗瑰宝。这里从羌族碉楼的结构营造及其生态性为出发点,诠释碉楼独特的历史价值。
关键词:碉楼;营造;生态结构
中图分类号:TU3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3362(2013)09-0186-02
1 碉楼的结构营造
《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记载:“皆依山居止,垒石为室,高者至十余丈,为邛笼。”
羌人信仰的是“万物有灵”,在羌族地区每天我们都可以看到羌人在上香祈祷,感谢他们的“祖先”。但他们认为地上是不干净的,没有办法承接神旨,所以为了要化解不干净,需要把羌碉修得非常高。
羌碉修建依始,必须尊崇他们信仰“万物有灵”的规则,因此开工仪式极为严格,要严格地相地选址,考虑水源、牧场、耕地、山势、朝向等因素。在建造过程开始之前,先是要请类似我们所说的巫师之类的被称为端公的人占卜跳神,挑选地形,看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什么时候破土,得到神灵的许可后方才开始修建。修建时,要先请端公唱经典《上坛经》中的正经《巴》,讨论修房造屋以及房屋要怎么装饰,然后进行详细考察,确定能在这个地方修建碉楼,才可以动工。
在修筑的过程中一般耗时长达十几年,据统计修筑一栋12层的碉楼耗材可以达到石头720t、泥土240t、木头90m3。在墙匠修建碉楼时,他们靠的都是从师傅那里学来的手艺,他们没有精确的量尺,也不吊线,更不做外墙支架,依靠眼力和经验,更没有施工图纸。墙匠们用他们的双手,创造这个能让人肃然起敬的艺术品。
一般碉楼的建筑材料有石片、粘土、木方、麻和毛發、米浆等。修建的时候要先挖基脚沟,大约挖到深2.33~2.67m的位置,一般是要挖到很硬的地质层,长宽大约都要有1m,用大石头(主要也是大青石)堆砌成基座。每一片青石的毛石片都需要用过滤之后的粘土加以毛发或有些地方用麦秆,青稞杆和米浆制成的胶合剂来粘合。
整个碉楼的外观看起来是一个梯形体,有些又似椎体,只不过碉楼顶是有平面封口的,呈金字塔型下大上小,墙体由下而上越来越薄,并向内倾斜,但内墙仍与地面垂直。墙体每上升3m左右,就要在横切面上架上直径15~20cm的圆木横梁,一般选用青杠、松柏这样的木质比较硬的材料。4根横梁以榫卯方式卡住,构成一个“口”形的木架,卡在碉楼的内墙上,在上面铺上木板,木板上夯上胶泥土,并放上水缸,每一层都是如此。在收口的碉顶,也筑平台,正前方要开凹口,另外三面墙左右稍低,背面墙体稍高。这样做是为了更好地采光,也能在战争时期方便观察敌情和用来推石头砸向迎面而来的敌人。碉楼顶可以设置照明,方便引路。
顶层的两边有巨大的石片做成环状的两个东西,那是为了在战乱时期,万一放哨的哨兵来不及撤退,就可以用绳子绑住那两片大石片,直接空降到地上安全的地方。
在羌寨,最高的碉楼有15层,据推测,这跟男孩子孩子从1岁开始建碉楼,每长1岁建1层是有关的。最下面的3层上下用可以随时取放的独木梯,方便作战时的防守,抽走楼梯,敌人就很难上来,因为战碉的门洞都开在离地几米的墙上。3层以上为固定的木梯,这可以加快上下的速度。每层都有内大外小的窗洞和枪眼。居高临下,远可射,近可砸,敌人在明处,我们在暗处,完全可以以静制动。
虽然修筑碉楼的主要材料是毛石片,但整个外观看起来非常统一、整洁,虽有粗糙的肌理,但却找不到任何的遗漏之处,除了窗洞和枪眼。内墙同样如此,以黄泥为找平材料涂满内墙,不留任何缝隙。
窗户和门洞的开启,也极为讲究,一般选择在阳面背风的地方建房,整个碉楼封闭性强层高较低。只有南面的墙上我们才可以看到很小的窗洞。这既可以保护夜间屋内热量不消失,又可以抵御大风的侵袭,在战争年代,这更是一项重要的防御设置。窗洞从剖面来看呈梯形,外小内大,外面的人不容易爬进来,即使身形小的人能爬进来但进来了也施展不来,里面的人能够很容易地把来敌消灭掉。
2 生态性解析
羌碉分为四角碉、六角碉、八角碉、目前发现的规模最大的为13角碉。羌族一直以来都是族居的,只要这个姓氏的家族达到一定的规模,就要集资兴建象征他们自己家族的碉楼,这个碉楼的形制是由集资修建这个碉楼的户数所决定的,几家人修,就修几个角的碉楼。当然碉楼的角越多,也就说明这个家族的实力越强大。每栋碉楼除了角的多少有区别,高度也有区别,有四五层的,有七八层的,也有十三四层的。在形制上唯一相近的是每层的层高几乎都在3.3m左右,这个是恒定不变的,千百年来一直如此。外形似金字塔,上小下大,墙体也由下到上依次变薄。
当然目前为止,家碉在各个羌寨的数目均是最多的,并且它也承载者人们生产生活的重任。那么我们就以羌寨的家碉作为例子来看看,里面的布局与构造。
或许羌人在设计和营造碉楼的时候并不像我们汉人有做过区段的设计,但不管是几角的碉楼,从目前来看都是可以分成3个区域的,只是看里面的建制有没有完善而已。大致可以分为宗教崇拜区、生活区、地下保护区。
羌族人认为地是不干净的,没有办法在地上承接神的旨意,并且他们相信,碉楼是灵魂的阶梯,越是在得高,灵魂就越是可能得到永生。神是高于一切的,特别是他们的祖先木比塔外公,和他们的繁衍者斗安珠和木姐珠。因此,寨民必须在干净的地方供奉他们。于是羌碉的最顶层便成了供奉神的地方,他们每日在这里烧香祷告。向神位祈祷来年的风调雨顺,民生安康。他们也对把象征着天神、地神、寨神、女神和山神的5个白石祈愿。这里,被羌人誉为最纯净的地方。外人是不可以随意进入的,因为这是没有礼貌的。他们自己人也不会随意在这个部分乱串,除了去祈福的时候。
接下来是供人们日常生活的区域,这里也被分为两个部分,上面一个部分是堆粮草的,也就是储物层。下面一个部分可以生火做饭,也是卧室所在的地方。生火做饭的堂屋位于正中,是整个家庭生活的中心,晚饭后大家在这里烤火聊天唠家常,当然这也是便于夜间各屋取火的需要,“火”就是他们的中心。生火用火产生的热量不仅可以满足人们的取暖和饮食,大家都知道,火即能热量,也能产生熏烟,这些熏烟会透过并不是完全密封的楼板窜到上一层,这既能去除四川地区浓重的潮湿,更能保证在这样潮湿的地方保护木椽不受腐蚀,不被虫蛀。自然也能让储存区的食物粮草保存的更长久。他们甚至不需要像其他地区制作腌肉那样专门收集柴火来对猪肉进行熏制,当腌制好以后直接挂在储物层就可以了。这种做法类似于现在云南地区西双版纳中部的基诺族布置火塘的方法——将需要烘烤的食物和粮草置于火塘上方的椽架上。
除了家碉,战碉里面也是有类似简单的建制,也放置腌肉,也堆放粮草,以备不时之需。再下层就是圈养牲畜的地方。是从地面架空的,离地2m左右的地方起了一层楼板,用黄泥、木板为主要材料制成,因此它透气也透水,这在瘴气重的地方是很有效的通风换气的办法。这又跟傣族地区的民居建制有所类似,只不过傣族和基诺族建民居的主要材料不是黄泥和石片,而是竹子或木材。这和气候有关系,川西北是高海拔、高强日照和昼夜温差大的气候环境,而云南版纳地区的气候终年炎热,湿热多雨。两个不同地方的做法既符合少数民族民居修建原则中的就地取材,也适合当地的地理和气候特征。
无论是家碉、战碉、族碉、寨碉还是烽火碉,整个寨子的碉楼都是联通的,并且也连通着庄房。这样的做法是从战乱时期就延续下来的。以姚坪羌寨为例,地下所有的通道都是以寨碉为中心向四面辐射出去的,除了有供人们过往的地下通道以外,几乎每一条地下通道都伴有供水的水道。寨子所有的水源都是通过地下排入各家,外来人员根本无法使用干净的水。这也是战争之初的设置。其他的水源出口,都是在寨子的功能性区域。在千年以前,羌人对水的排道就有很深的认识和高超的技术,再回首作为羌人的李冰父子治水,或许我们也就不再用那么惊奇的眼神。
在通道的墙上,均有通往外界的换气孔,更隔三差五地设置了照明设施。羌族人把地下通道称为战争通道,每家每户从后门下台阶就可以直接到达暗道了,有些人家则把暗道口设置在更为隐蔽的床下面。这是除了屋顶通道的第二条救生通道,当然在屋顶也是几乎可以做到户户相通的。地面的人们可以在战争来临的时候顺利进入通道,在碉楼顶的人们在来不及的情况下也可以从楼顶,通过我们在前面所提到的被称之为“耳朵”的碉楼侧面的两个巨大的环形石片上绑上绳子,直接滑落下来,转入地下通道。
通道内曾经还设置有屯兵的地方,每个屯兵处至少可以容纳几十人。通道四通八达,连接着各个出口,每一段通道相隔几米就有一个遮掩的设置,在转角处会派人把守,并且一般都像碉楼的窗洞一样做成里面大、外面小的形式,以防敌人进来,可以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之击毙。
他们把水的通道暗埋在地下,这样不仅能保护自己的用水安全,断绝敌人的水源,也能防止水污染。建筑碉楼的材料也是纯天然的,没有添加任何化学的成分,即使是胶合剂也是米浆加黄泥的成分。那些茅草和毛发也是纯天然的,这很好地保护了自然环境不受化学成分的污染。
在熏烟的利用与排放上也是相当地科学和环保。在碉楼的结构中起支撑作用的木方,羌人从来不做漆,也不在墙上刷石灰,他们用熏烟让它自然形成一层保护层,这样的墙面和木方不会被虫蛀,并且还会变得牢固。
对于热源的二次利用也是值得敬佩的,羌人在火塘的上方设置的储烟层,可以很好地将做饭煮水后的余热保存起来,自然转化到夜间的供热,满足人们的取暖。大家会担心烟雾不及时排出,会反呛到屋里的人,烟雾是往上升的,在同一空间中,只会存在于上方,只要空间体积充足。
从羌族碉楼来看,羌人在千年以前对建筑与自然之间就有了生态的认识。这比我们生活在科技文化高度发展的现代人要文明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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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2011年度云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基金项目“川西北羌族碉楼及其价值发现”(2011Y513)。
作者简介:胡翠微(1984-),女,四川自贡人,汉族,现从教于云南大学滇池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少数民族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