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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向《列女传》编纂体式浅论

2013-04-13李景文

河南图书馆学刊 2013年12期
关键词:立传刘向列女

李景文

(河南大学图书馆,河南 开封 475001)

西汉时期著名经学家、文献学家刘向,以皇族后裔为己任,中正不阿,针对元、成之际,后妃逾礼、外戚擅权的社会现实,编纂《列女传》,标举《诗》、《书》之义,汇集上古三代秦汉间品行节操高尚之妇女的事迹为《母仪传》《贤明传》《仁智传》《贞顺传》《节义传》《辩通传》,认为其可“兴国显家可法则”[1],是后世妇女之楷模;又将祸国乱家的女性败类编成《孽嬖传》,告诫统治者,当心女祸;并“画之于屏风四堵。”[2]以期警戒天子,使其能以古为训,不贪女色,永保刘汉政权。《列女传》的编纂不仅开启了杂传体的先河,而且影响后世2000多年,尽管学人多有关注,但大都集中于内容和思想的研究,其对编纂体式的探讨仍显薄弱,本文试图从编纂学的角度对其进行探讨与研究,以期寻求其编纂范式和规律。

1 《列女传》的立传标准

刘向《列女传》共分7卷(或为7篇):即母仪、贤明、仁智、贞顺、节义、辨通、嬖孽。每卷为一个类型,各传15人(第一卷佚1人,存14人),载录了从传说到西汉中期各阶层具有通才卓识、奇节异行的知名女性共计104人。编者采用为人物立传的形式来褒贬人物,以此为世人立法,将女子的德行逐类条列,以供时人效法或贬抑。

刘向《列女传》的立传标准可谓独特而多元,它不以节烈贞节为标准,仅以可为鉴戒为准则,“刘向传列女,取行事可为鉴戒,不存一操”[3]。综览全书,前6卷编选的女性,旨在肯定古代妇女的盛德懿行和规范妇女的言行举止,强调广大妇女在日常生活中所应遵循的道德准则。其妇德可以归结为两大类:一是贞顺节义;二是胆智才华。前一类约占全书30%,后一类约占全书70%。刘向将母仪、贤明、仁智排列在前面,而将贞顺、节义放在其后,说明他首先看重的并不是节烈贞顺。后一卷编选的女性,是以淫、妒、荧惑、背节和弃义作为妇女之鉴戒,教导广大妇女要辨通事理,以应对临时祸福。刘向认为,只要传主有一善可录,便为其立传,或对其赞颂,或对其贬斥,并不希望也不要求妇女众长具备。如《邹孟轲母》载:“孟子之母,教化列分”[4],记录了孟母三迁、断机教子的事迹;《齐相御妻》载:“齐相御妻,匡夫以道”[5],记录了齐相御妻责夫学道、为人谦逊的事迹;《鲁臧孙母》载:“母说其书,子遂得归”[6],记录了臧孙母破读隐语,智救儿子的事迹;《陈寡孝妇》载:“专心养姑,一醮不改”[7],记录了陈县孝妇终不二嫁,奉养婆母的事迹;《齐管妾婧》载:“为说其诗,……齐得以治”[8],记录了管仲妾婧解读白水诗,安定齐国的事迹;《殷纣妲己》载:“指笑炮炙,谏士刳囚,遂败牧野,反商为周”[9],记录了殷纣王妃妲己炮烙、剖比干、剔孕妇、杀谏者等淫毒不端,乃至亡国乱家的行迹。因而,他从不同的标准出发,分为7篇,每篇都有其立传标准,分别记录在小序之中。

现存《列女传》每卷小序均为十句,前八句为立传标准,后两句写明其教化意义,表述规范,格式统一。如卷一《母仪传》的立传标准:“惟若母仪,贤圣有智,行为仪表,言则中义。胎养子孙,以渐教化,既成以德,致其力业。”要求女性行为、仪表、语言规范,胎养子孙、教化后代立德成业,强调姑母“不可不法”;卷二《贤明传》的立传标准“惟若贤明,廉正以方,动作有节,言成文章。成晓事理,知世纪纲,循法兴居,终身无殃。”强调女性贤明廉正、遵纪守法,贤德具备,“名号必扬”;卷七《孽嬖传》的立传标准是“惟若孽嬖,亦甚嫚易,淫妒荧惑,背节弃义。指是为非,终被祸败”。[10]编纂者在发掘这些“贤妃贞妇”可“兴国显家”的盛德懿行和规范妇女言行举止的同时,强调了这些标准对姑母、妃后、夫人、诸姬和妻妾等女性的借鉴作用,同时又以“淫妒荧惑,背节弃义,指是为非”为标准罗列了反面人物,增强教化效果。无疑,从《列女传》的立传标准看,其立传的主要目的在于劝戒教化。

更值得称道的是,刘向取材广泛,不拘一格。立传的人,既有严守贞节的节妇贞女,如《贤明传》之“宋鲍女宗”,《贞顺传》之“蔡人之妻”、“楚白贞姬”,也有祸国败家的淫妇妖女,如《孽嬖传》之“末喜”、“妲己”、“褒姒”、“骊姬”、“夏姬”;既有教导有方的仪母范女,如《母仪传》之“邹孟轲母”、“齐田稷母”,《贤明传》之“齐相御妻”,又有仗义行侠的奇妇侠女,如《贤明传》之“楚老菜妻”,《节义传》之“鲁义姑姊”;还有忧国忧民的哲妇义女,如《仁智传》之“许穆夫人”、“鲁漆室女”,《辨通传》之“楚江乙母”、“齐钟离春”、“齐宿瘤女”等等。刘向《列女传》网罗了从传说时代到西汉中期社会各阶层的女性事迹或劣迹,是一部名副其实的列女传记。后世史家争相仿著《列女传》,但立传标准只拘泥于节烈。清人章学诚比较“列女”、“烈女”二者之后,指出“后世史家所谓列女,则节烈之谓,而刘向所叙,乃罗列之谓也”[11]。刘向《列女传》之本义,明人谢肇淛言之甚切:“夫列女者,亦犹士之列传云尔。士有百行,史兼收之,或以德,或以功,或以言。至于方技缁流,一事足取,悉附记载,未闻必德行纯全而后传也。……故吾以为传列女者,节烈之外,或以才智,或以文章,稍足脍炙人口者,咸著于编,即鱼玄机、薛涛之徒亦可传也,而况文姬乎?”[12]

2 《列女传》的材料来源

后世学人论及刘向的编纂,往往是《说苑》、《新序》、《列女传》三书并举,因为在材料来源、编撰方式及目的上,三书确有很多一致之处,只是在内容和思想上各有侧重而已。尽管如此说,但仔细考察刘向继《新序》《说苑》之后,精心编纂的《列女传》,就会发现其材料来源要比班固所言“采取《诗》《书》所载贤妃贞妇,兴国显家可法则,及孽嬖乱亡者”要宽泛得多,正如日本学者冈村繁所阐释的那样:“刘向在编撰《列女传》时,其传记资料中采入了《诗》《书》经文中的相关记载,但是这里所讲的《诗》《书》无疑并非指《诗经》《书经》。因为在《诗经》《书经》中全然未见《列女传》中那样详细的传记叙述,并且《列女传》所载传记包括大量《诗经》《书经》出现以后的春秋战国时代的故事,甚至可以并不过分地说,这类内容占全书的大部分。……很可能刘向所依据的《诗经》是从其父祖辈作为家学承传下来的鲁诗学派的传统解说书(诸如韩诗学派的《韩诗外传》之类的典籍)。另外,《列女传》中基本上未见采自《书经》的传记,如果说亦有一二的话,那么他们的所本当也属于欧阳学或大小夏侯学。总之,可以认为是当时已立于学宫、得到宫廷认可的今文学派所尊奉的《书经》之古典解说书。”[13]《列女传》的材料来源,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2.1 来源于前人的经传和诸子文献

《列女传》中的很多材料来自于儒家的经传,主要是《诗经》和《尚书》。如《母仪传·弃母姜嫄》篇:“弃母姜嫄者,邰侯之女也。当尧之时,行见巨人迹,好而履之,归而有娠,浸以益大,心怪恶之,卜筮禋祀,以求无子,终生子。以为不祥而弃之隘巷,……”[14]其材料即来源于《诗经·大雅》“生民”篇:“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茀厥丰草,种之黄茂。实方实苞,实种实褎。实发实秀,实坚实好。实颖实栗,即有邰家室。”[15]再如“契母简狄”篇,其材料来源于《诗经·商颂》“玄鸟”篇;“周室三母”篇,其材料来源于《诗经·大雅》“思齐”篇等。经考释,在《母仪传》的14篇中,有8篇来自于经传。另外,按通常之例,在每传之后,直接引《诗》《书》加以评论,表达惩恶扬善之意。如《母仪传》“邹孟轲母”篇,在记录“孟母三迁”事迹后用“君子谓”赞扬“孟母善以渐化”,又引《诗》云“彼姝者子,何以予之”表明作者的态度。在记录了“断机教子”、“劝止出妻”和“支持孟轲去齐”等故事后,也用类似的方式引《诗》“彼姝者子,何以告之?”“载色载笑,匪怒匪教”,赞美孟母“知为人母之道”、“明于姑母之道”、“知妇道”[16]既明于礼仪,又通情达理的母仪美德。又如卷七《孽嬖传》“殷纣妲己”篇,刘向叙述完妲己的劣迹之后,用引“《书》曰”和引“《诗》云”的方式对妲己的行径进行贬斥,这些评论都是从材料出发引出的针对时世的诤语。

《列女传》中还有一些材料来自于《管子》《吕氏春秋》《荀子》等先秦诸子的著作,还有一部分取自汉朝《新书》《韩诗外传》《淮南子》等作品。如《母仪传》之“齐田稷母”篇:齐田稷子之母也。田稷子相齐,受下吏之货金百镒,以遗其母。……宣王闻之,大赏其母之义,遂舍稷子之罪,复其相位,而以公金赐母。君子谓,稷母廉而有化。诗曰:“彼君子兮,不素飧兮。”无功而食禄,不为也,况于受金乎!”[17]其材料就来源于《韩诗外传》卷九“田子为相”章:“田子为相,三年归休,得金百镒奉其母,母曰:“子安得此金?”……王贤其母,说其义,即舍田子罪,令复为相,以金赐其母。《诗》曰:“宜尔子孙承承兮。言贤母使子贤也。”[18]通过比较两则材料,可以发现《列女传》除把“田子”改为“田稷子”外,增加了田稷母语言的内容,使所记述的对话更加精细,说理也更为充实。再如《辩通传》之“齐管妾婧”篇就取材于《管子·小问》“桓公使管仲求宁戚”章、《吕氏春秋·举难》“宁戚欲干齐桓公”章、《淮南子·道应训》“宁越欲干齐桓公”章中的零星材料;《阿谷处女》就取自《韩诗外传》之“孔子南游适楚”章。特别是《韩诗外传》,刘向几乎把其中的所有材料都征集到自己的三部书中去了。当然,刘向在吸收这些材料的时候,都不是原文照搬,而是根据自己的需要作了选择,并进行了加工处理。

2.2 来源于史传中的史料文献

《列女传》中有很多篇章是直接择取典籍中的史料加工而成的,如《贤明传》之“晋文齐姜”篇,其材料来源于《左传》之“僖公四年”、“僖公二十三年”与“僖公二十四年”传文:“初,晋献公欲以骊姬为夫人……重耳奔蒲,夷吾奔屈。”[19]“及齐,齐桓公妻之,有马二十乘,公子安之。从者以为不可。将行,谋于桑下。蚕妾在其上,以告姜氏。……”[20]“二十四年春,王正月,秦伯纳之,不书,不告入也,……秦伯使公子絷如晋师,师退,军于郇。壬寅,公子入于晋师。丙午,入于曲沃。丁未,朝于武宫。戊申,使杀怀公于高梁。”[21]《仁智传》之“楚武邓曼”篇,其材料即来源于《左传》“桓公十三年”与“庄公四年”传文;《仁智传》之“密康公母”篇,其材料即来源于《国语》卷一《周语上》“恭王游于泾上”,“晋羊叔姬”篇的材料即来源于《国语》卷十四《晋语八》;《母仪传》“鲁季敬姜”篇,其材料即来源于《国语》卷五《鲁语下》,等等,这些材料虽经过刘向的加工,但仍可当作信史来看。还有一些篇章取自汉代的一些典籍,如《辩通传》“齐太仓女”就取材于《史记·扁鹊仓公列传》的“缇萦救父”的故事,既赞扬了缇萦以自己的孝行感动了文帝,启发圣帝,废除肉刑,为人民作了一件好事,也赞扬了文帝体民之意,怜民之情,慕有虞之徳教,许民人以自新,为百姓之父母。

2.3 来源于大量的民间传说文献

《列女传》中也有一些故事不见于典籍,可能是来自于一些民间的传闻。如卷五《节义传》之“京师节女”篇、“鲁义姑姊”篇、“梁节姑姊”篇,卷六《辩通传》之“齐女徐吾”篇等故事都记叙的是民间普通女子的事迹,也许刘向编纂这些故事,所依据的材料是流传于民间的异闻传说和街谈巷议。不可忽视,其中有些篇章非常具有典型性,如《辩通传》之“齐钟离春”篇,是刘向作品中记载最著名的传说故事,这则故事颇具喜剧、传奇色彩且,主题严肃。主人公无盐女钟离春奇丑无比的外貌,令人钦佩的勇气,出众的智慧和见识,以及喜剧性的结局,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列女传》中同一类型的奇女还有“齐宿瘤女”、“齐孤逐女”、“楚处庄侄”等,这些人物传记皆主题严肃,情节曲折,饶有风趣,喜剧色彩浓厚,让人一见难忘。当然,刘向在汲取这些材料时,是根据自己思想表达的需要作了精心的选择,并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加工润色。后世目录学家把《列女传》归入史部杂传类,强调它是一部史学著作,显然有偏颇之处,刘向将这些民间传说记录下来,是看重这些故事本身所蕴含的思想,真实与否倒在其次,这也是《列女传》小说意味的由来。

3 《列女传》的编纂方式

和《新序》《说苑》相比较,刘向对《列女传》来源材料的加工幅度最大,花费的心思也最多,它已不再是简单的语言文字及段落的加工,可以说是一种文体上的改造,而这种改造在整个《列女传》的编纂过程中,都表现的格外突出,无论是经传诸子史料,还是异文传说,都深深打上了这种烙印。刘向对原材料的处理方法,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3.1 增加新的内容

增加新的内容,对历史进行合理地想象和加工,使原材料更富于表现力。如《节义传》“魏节乳母”篇,基本内容源于《韩诗外传》卷九“秦攻魏破之”章,刘向在原文的基础上,不仅增加了魏故臣与乳母对话的内容:“魏之故臣见乳母而识之曰:‘乳母无恙乎?’乳母曰:‘嗟乎!吾柰公子何?’故臣曰:‘今公子安在?……’”[22]而且还加入了魏故臣向秦军告密的情节:“故臣以告秦军,秦军追,见争射之,乳母以身为公子蔽,矢着身者数十,与公子俱死。”这样,就使魏故臣的卑微和乳母的高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而突出了魏节乳母慈惠敦厚、忠义不苟、不因利害而改志的高贵品质。《贤明传》“齐相御妻”篇,材料源于《晏子春秋·内篇杂上》“晏子之御感妻言而自抑损晏子荐以为大夫第二十五”章,刘向增加了仆御之妻鼓励丈夫修德学道的语言,详细叙述了仆御改过自谦、晏子荐贤的过程,最后评论说:“君子谓命妇知善。故贤人之所以成者,其道博矣,非特师傅朋友相与切磋也,妃匹亦居多焉。诗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言当常向为其善也。”[23]再如《仁智传》“曹僖氏妻”篇,材料源于《国语·晋语四》“曹共公不礼重耳而观其骿胁”章,刘向不仅丰富了僖负羁之妻的语言,而且根据别处的材料补充了重耳返国伐曹,僖负羁得以免难的情节,表现了僖负羁妻的聪明才智。

3.2 增加新的情节

增加新的情节,对现实进行无情的批判和诉求,不惜改变原材料的主题。如《节义传》“周主忠妾”篇,本源于《战国策·燕策一》“人有恶苏秦与燕王者”章:“臣邻家有远为吏者,其妻私人。其夫且归,其私之者忧之。其妻曰:“公勿忧也,吾已为药酒以待之矣。后二日,夫至。妻使妾奉巵酒进之。妾知其药酒也,进之则杀主父,言之则逐主母,乃阳僵弃酒。主父大怒而笞之。故妾一僵而弃酒,上以活主父,下以存主母也。忠至如此,然不免于笞,此以忠信得罪者也。”[24]通过苏秦讲的这则寓言故事表达了忠信获罪的主题。刘向则在此基础上增添了主父获知真情后,笞杀其妻,而欲取忠妾为妻,忠妾守义不肯,四邻争娶等内容,使原来“忠信获罪”的主题已变为如何表现周主忠妾的节义品质,“忠全其主,终蒙其福”[25],赞扬了滕妾忠义贞节的传统美德。再如《孽嬖传》“晋献骊姬”篇,材料源于《左传》“庄公二十八年”、“僖公四年”,以及《国语·晋语一》“优施教骊姬谮申生”与《晋语二》“骊姬谮杀太子申生”等,刘向不仅整合了《左传》《国语》的四章材料,而且删去了与主题无关的内容。原材料记载,太子申生和秦穆夫人是献公与其庶母的私生子。因申生与秦穆夫人有贤德,故刘向在“晋献骊姬传”中称“初,献公娶于齐,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26],这就改变了材料的本来面目。《贞顺传》“齐杞粱妻”篇,源于《左传》“襄公二十三年”传文,简单地记述了杞殖、华二人为齐侯伐莒战死沙场的英雄事迹:“杞殖、华还载甲,夜入且于之隧,宿于莒郊。明日,先遇莒子于蒲侯氏。莒子重赂之,使无死。”二人不听,终战死。“齐候归,遇杞梁之妻于郊,使吊之”[27]。但刘向在此条材料的基础上,则将主题转变为征人妻失夫的悲伤及“贞而知礼”与对战争的控诉。杞梁死,其妻不接受庄公道吊,“乃枕其夫之尸于城下而哭,内諴动人,道路过者莫不为之挥涕,十日,而城为之崩。”自以无亲,“内无所依,以见吾诚。外无所倚,以立吾节”、“遂赴淄水而死”。[28]既赞扬了杞梁妻的贞顺,又揭示了战争的残酷。后世《盂姜女》的传说就从此而来。

3.3 组织典籍中的零散材料

组织典籍中的零散材料,构成较为完整的故事,统领于同一个主题。如《母仪传》“鲁季敬姜”篇,是将《国语·鲁语下》六个章节的材料按情节的需要进行重新组织,又添加了“敬姜教子”一节,使其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从而树立了一个贤明通达、深明礼仪的女性典范;卷六《辩通传》“齐管妾婧”篇,是把分散于《管子·小问》《吕氏春秋·举难》《淮南子·道应训》中的或只言片断、或隐晦艰涩的零星材料,不拘泥于史,杂取种种,分离、合并、剪裁后重新编纂而成,情节生动,形象鲜明,有力表达了主题;《孽嬖传》“晋献骊姬”篇,是依据《左传》“庄公二十七年”、“僖公四年”及《国语·晋语一》“优施教骊姬谮申生”章、《晋语二》“骊姬谮杀太子申生”章的材料删减、缀补而成的,成为一篇内容紧凑、条理清晰的文章;卷三《仁智传》“楚武邓嫚”篇,是集合《左传》“桓公十三年”、“庄公四年”的相关材料写成,主体部分除个别字句外,都相同,中间和末尾加上了刘向自己的评论,末尾曰:“君子谓邓嫚为知天道。《易》曰:‘日中则昊,月盈则亏,天地盈亏,与时消息。’此之谓也。”[29]《孽嬖传》“齐东郭姜”篇,是采集《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襄公二十七年”的相关材料写成,文末刘向评论说:“君子曰:‘东郭姜杀一国君而灭三室,又残其身,可谓不祥矣。《诗》曰:‘枝叶未有害,本实先败。’此之谓也。”[30]这些经刘向重新编纂而成的故事,无论是句读章节、语言色彩,还是内涵寓意,其精彩程度已远胜于原文献,但材料仍没偏离史实。

3.4 依照《诗经》体例,评论传主

于每篇终结处,依照《诗经》的体例,制四言八句“颂”,以评论传主。如《母仪传》“有虞二妃”篇:“颂曰:元始二妃,帝尧之女。嫔列有虞,承舜于下。以尊事卑,终能劳苦。瞽叟和宁,卒享福祜。”[31]《仁智传》“孙叔敖母”篇:“颂曰:叔敖之母,深知天道。叔敖见蛇,两头岐首。杀而埋之,泣恐不及。母曰阴德,不死必寿。”[32]《孽嬖传》“殷纣妲己”篇:颂曰:妲己配纣,惑乱是修。纣既无道,又重相谬。指笑炮炙,谏士刳囚。遂败牧野,反商为周。[33]《列女传》104位传主后,都有一篇“颂”,它通过四言八句诗的形式,对每位传主的事迹与品质作了画龙点睛式的概括和总结,同时在“颂”中又加进了编撰者的评论,或褒扬、或针砭,以类相从,爱憎分明,充分表达了作者鉴戒帝王的拳拳之心。采用这种编纂方式,不仅能简洁明快地反映编纂者之思想,而且使文本格式趋同,语言整齐划一,编纂体例一以贯之,在充满书卷气的同时,给人以浑然天成之感。

刘向《列女传》自西汉编纂以来,传世悠久,影响深远,虽然其名称、卷次等在传播过程中也都发生了某些变化,如世传刘向《列女传》,尚有《古列女传》《续列女传》之称谓;有七卷本、八卷本、九卷本、十五卷本等记载,但它仅局限于外在表现形式的分合、增减,其内容与编纂体式并未发生根本性变化。这就使得后世照此体例、名称编纂的《列女传》有数十种之多,而且《列女传》之题也成为历代史志、方志编纂的一个固定栏目,正如宋人王回所言:“凡以‘列女’名书者,皆祖之刘氏”。由此可见,刘向《列女传》价值之大,影响之远。

[1] (汉)司马迁.汉书卷36[M].北京:中华书局,1962:1957.

[2] (汉)刘向,刘歆撰,(清)姚振宗辑录,邓骏捷校补.七略别录佚文[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48.

[3] (清)张廷玉等.明史:卷301[M].北京:中华书局,1974:7689.

[4][5][6][7][8][9][14][16][17][22][23][25][26][28][29][30][31][32][33](汉)刘向撰.古列女传[M].清道光五年扬州影摹重刊本.

[10] (汉)刘向.古列女传 [M].清光緒元年(1875)崇文书局刻本.

[11] (清)章学诚撰,吕思勉评.文史通义:卷8[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282.

[12] (明)谢肇淛.五杂俎:卷8[M].北京:中华书局,1959:219.

[13] (日)冈村繁著,陆晓光译,华东师范大学,东方文化研究中心编译.冈村繁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3.

[15] (宋)朱熹注.诗经:卷6[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129-130.

[18] (汉)韩婴撰,许维遹校释.韩诗外传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80:307.

[19][20][21](春秋)左丘明,(晋)杜预注,(唐)孔颖达疏.春秋左传正义:卷12[M].四部备要,上海:中华书局,1936(民国25年):8~9.

[24] (汉)高诱注.战国策:卷29·燕一[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4.

[27] (春秋)左丘明传,(晋)杜预注,(唐)孔颖达疏.春秋左传正义:卷35[M].台北:艺文印书馆,1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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