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默会知识论视角下的英语学习
2013-04-13傅恒倩
傅恒倩
(浙江工商大学 外国语学院,杭州310018)
知识和语言是人类意识领域中最灿烂的成果,两者之间相互影响,相互融合,共同推进了人类历史文明的发展。为人所忽视的默会知识,作为知识领域的核心载体,跨入了英语教学和研究的大门,解开了深层次语言学习的神秘面纱,为英语语言教学者提供了新的认识视角和研究启发点。
一、默会知识论的起源
20世纪50年代,英国哲学家波兰尼(M.Polanyi)在其代表作《个人知识》(personal knowledge)中首次提出“默会知识”(tacit knowledge)这一术语[1]24。他认为,人类的知识可分为两种:一种为明确知识或显性知识(explicit knowledge),另一种为隐性知识或默会知识(tacit knowledge)。前者通常被描述为知识,即以书面文字、图表和数学公式加以表述的一种类型的知识。而后者是未被表述的知识,像人们在做某事的行动中所拥有的知识,是另一种知识。根据波兰尼的理解和定义,明确知识是能够被人类以一定符码系统(最典型的是语言,也包括数学公式、各类图表、盲文、手势语、旗语等多种符号形式)加以完整表述的知识。默会知识与其相对,“是一种不能明言的知识,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2]51它一般很难进行明确表述与逻辑说明,是知识核心载体中最本质的特性。
波兰尼明确指出:“我们全部的名言装备仅仅是一个工具箱,一种用来调动我们的非明言能力的极为有效的工具。”各种明言符号的意义是由认识者的默会认识所赋予的,如果剥去其默会的协同性因素,所有的口头的和书面的文字,所有的公式,所有的图表都将是毫无意义的[3]5。其实我们所知道的远比我们所能表达的要多得多,直觉、语感都是默会知识存在的最好证明。有些研究者认为,直接测量方法和间接测量方法测得的是两种不同内部认知加工过程的结果,分别可称为内隐记忆和外显记忆。前者是指对长时记忆中储存信息的无意识提取。这些早期的研究公布后,迅速得到了扩充,形成了包括内隐感知、内隐记忆、内隐学习、内隐社会认知各认知加工水平在内的内隐认知研究领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美国管理学教授彼得·德鲁克认为,默会知识是无法用语言来解释的,只能被演示,继而证明它的存在;同时它主要来源于经验和技能,学习的唯一方法是领悟和练习。事实上,“默会认识本质上是一种理解力(understanding),是一种领会、把握经验,重组经验,以期实现对它的理智控制的能力。”[3]8
二、知识论特点
近代科学革命蓬勃发展,客观主义科学观一直占据统治地位,与其相对应的认识观,也主张非个人性、绝对科学性。波兰尼批判该种观点,强调默会知识和认识主体的重要性。“没有一样说出来的、写出来的或印刷出来的东西能够自己意指某种东西,因为只有那个说话的人,或者那个倾听或阅读的人,才能够通过它意指某种东西。所有这些语义功能都是这个人的默会活动。”[1]25默会知识与明确知识相比,有着显著的特征。“心灵的默会能力在人类认识的各个层次上都起着主导性的作用,默会维度相对于明确知识具有理论上的优先性。”[3]9显性知识可以通过人们的“逻辑推理”过程获得,人们能够理性地进行反思,而默会知识是通过人们的身体感官或者直觉、领悟所获得的,具有非理性的特点。同时情景和文化也是默会知识的重要体现,默会知识依托在特定情境中,能够对特定的任务和情境做好整体把握,并与一定文化传统中的概念、符号、知识体系密切相关。也就是说,处于不同文化传统中的人们往往分享了不同的默会知识“体系”,其中当然也涵盖了自然、社会和人文知识三大内容。
默会知识往往较难捕捉,但也较为稳定,很少受年龄的影响,不易消退遗忘,会在潜移默化中进行自身的建构和发展。以盲人探路为例,从表面上看,人的注意力会集中在手上,尤其是手上的感觉。但实际上,注意的中心却在探棒的远端,因为那里有探棒接触途中的障碍物。盲人会紧握探棒,感觉到探棒远端带来的紧张。事实上,不是手中的探棒对探路具有意义,而是探棒远端所传递的关于道路状况信息有价值。“默会知识就是这样难以明确表达,因为要表达的东西往往不是在分离状态下所能看到,不是表面可以直接感知到的东西,也不是直接指向感知刺激的反应。”[4]24日本管理学教授野中郁次郎也曾提出,默会知识是高度个人化的知识,很难规范化,也不易传递给他人。它主要隐含于个人经验中,同时也涉及了个人的信念、世界观、价值体系等因素。
三、与语言的关系
基于言语的默会知识,当主体所认识的外部世界是另一个主体,两主体之间的交互必然需要通过言语(包括肢体语言)来进行,这一过程中所产生和运用的默会知识,也就是基于言语的隐性知识。经验和知识深度会导致默会知识的深化,增加了表达知识的难度。不同语种间表述的差异也会增加理解上的困难。基于言语的默会知识的显性化,往往要求主体间有着与交流主题相关的共同的知识背景,例如:讲故事的方式,通过隐喻、象征、案例分析等方法,可以很好地帮助主体间构筑共同的语境。
当然,“语言被作为一种既定的、客观存在的客体,用作静态考察时,它无疑具有明确知识的特征。任何一种语言都具有其特定的、内在的系统和规则,并且可以用文字加以明确表述。”[1]26各类文字书籍的记载和流传,推动了人类文明的前进和发展,也奠定了明确知识的中心地位。然而,语言最初作为一种技能的特性,却无法被人忽视,默会知识也由此开始发挥其潜在的巨大作用。这就像人与人之间所形成的默契本身是无法言传的一样,人与人的伙伴关系常常在无言中被维持和享受“纯欢会神契”,即培育这种良好的伙伴关系[4]25。孩子在婴儿时期往往无法准确表达或明确知道自己所说的话,却依然可以从父母、亲人中习得母语。“他们内在的认知机制,使其能够获得他们本身无法明确言说的能力,这属于前语言阶段原始的默会知识。”[1]25在语言的后期阶段,默会知识依然具有强大生命力,以另一种对明确知识理解、赋意和运用的方式,存在于个体中,居于核心主导的地位。郁振华[3]6认为默会知识是自足的,而明确知识则必须依赖于被默会的理解和运用。因此,所有的知识不是默会知识,就是植根于默会知识,一种完全明确的知识是不可思议的。
四、对英语学习的启示
英语学习是一个系统性的复杂工程,如何实现对语言的最终运用,一方面必须处理好其中涉及的听力、语法、阅读、口语、写作等多项技能的练习。人们学习英语会从语音、语法、词汇、句型等部分入手,从语言的细节延伸到掌握语言本身这个整体,以期达到对英语的融会贯通和熟练应用。默会知识理论要求学习者准确把握辅助意识的基础性作用,实现对集中意识的飞跃。
(一)两种意识
波兰尼把默会知识分解为两种意识:辅助意识(subsidiary awareness)和集中意识(focal awareness)[1]26。受到格式塔心理学派的影响,波兰尼从整体(a whole)和部分(parts)或者综合体(a comprehensive entity)和细节(particulars)的关系出发,重新建构了默会知识体系,进而提出两种意识的对立统一性。这里谈到的两种意识可以用弹钢琴的例子来具体说明。初学者在学习钢琴期间,会重点学习琴谱和指法,重视琴上的每个键盘,对于如何能够弹奏整首曲子并不是十分关心,初学者的辅助意识关注的是事物的部分或细节。与此相反,一位钢琴家在演奏曲目时,集中关注的是整首曲子的旋律以及给听者带来的乐感,并不再局限于指法、基调等细节。英语学习是整体和部分的统筹体,也是辅助意识和集中意识的具体体现。例如在英语写作中,掌握丰富的词汇量是完成写作语篇的首要条件。词汇、句型的缺乏,即使具有极好的写作灵感和创新,也无法呈现写作想要表现的意图。同时对语言背景、社会文化的缺失,以至于用词不准确,词不达意,同样也不是一篇佳作,甚至还会有歧义和误解产生。另一方面,把握整体,处理好语言的集中意识,也是熟练运用语言的关键。在英语听力练习中,学习者若过分追求听懂每个单词或句型,忽视对篇章的整体理解,就会出现“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现象。“听力活动是具有高精细技能的语言活动,它包括认知和情感上的运作系统,不仅是声波直接传递到耳朵的简单过程,也包括通过神经传递到大脑皮层,从而反馈各种信息的复杂过程。”[5]一个转瞬即逝的语言活动,学习者必须从整体把握说话者的中心思想和会话意图,集中对输入的信息做出合理的判断和正确的理解,完成听力的全过程活动。现在普遍流行的“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阅读模式也是辅助意识和集中意识的具体体现。自上而下模式重点强调,在阅读时首先要充分使用先前的背景知识,不仅仅依赖语篇中单个词组或是句型。这种模式的阅读理解目的性较强,读者须侧重所需的信息,同时激活大脑中的相关知识。自下而上的过程具体表现为,作者把要表达的思想通过文字、符号和语法规则变成语码,要理解作者的意思就必修解释这些语码,读者要遵循从音、词、句到文章的信息处理过程。
在默会认识中,我们不仅要依赖于来自对象的信息,还要依赖于我们的身体的诸项机能,依赖于作为背景知识的各种以往的经验和理论,只有整合了各方面的辅助意识,才能对研究对象达成集中的认识[3]6。英语学习者必须重视集中意识进行中的每个阶段,同时做好辅助意识的转化工作,促进自身知识体系内化和外化过程的交替发展。
(二)三项组合
在“默会知识的三项组合”(the triad of tacit knowledge)这个概念中,认识者的整合作用得到了明确的肯定,默会认识的结构也得到了更为全面完整的表述。第一,辅助的诸细节;第二,集中目标;第三,将第一项和第二项联结起来的认识者(the knower)[3]7。波兰尼理解为“我们可以把这三者放在三角形的三个角上。或者,我们可以认为它们构成了一个三项组合,这个三项组合由某人即认识者所控制,他使得辅助物和他的注意中心相关联”[1]27。这里谈到的认识者,也就是学习者本身,波兰尼十分重视学习者主体,任何活动的进步和发展,都无法脱离人而存在。认识和认识主体具有天然的不可分割性,“反对没有认识主体的认识论,反对人的淡出”[2]52。与主观心理状态局限于一己的、私人的感受不同,个体的知识是认识者以高度的责任心(responsibility),带着普遍的意图(universal intent),在接触外部实在(external reality)的基础上获得的认识成果。重视认识者的重要性,与以“以学生为中心”的观点是如出一辙的,包括个体的直觉、经验、信仰、动机、想象、情感、理智、责任等在内的学习者“个体协同性因素”,深刻影响了内隐学习的模式,对学习者认知体系的构建起到了重要的推进作用。“学习者在学习的过程中,总是会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把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带入学习中,其本质上是个性化、个人化的过程。”[1]27
三项组合理论联结了辅助意识和集中意识的相互作用关系,重点提出了认识者的核心地位,将默会知识理论更为综合化、中心化。默会知识的获得,包括领悟、整合能力和可供领悟、整合的对象两方面因素。英语学习者的地位日益上升,不再是接受简单的“填鸭式”信息输入,在注重语言形式的同时,更加关注语言内容,进一步强调学习者自身的主动性和自觉性,利用个体的思维情感、社会文化背景等内容,帮助学习者选择性地掌握和明确所需要的知识。
波兰尼提出了学习者“寓居”(indwelling)或“内化”(interiorization)的概念,强调“把对自己的认识作为认识对象的辅助手段,把对象纳人到我们的身体之中,或者把我们的身体延长以将其包含在内。”[4]26英语作为学习者一门重要的外语,在非母语环境下,创造尽可能真实的语境,可以帮助学习者弥补传统语法教学法的不足,提高情景学习的兴趣和主动性,促进默会知识的显性化发展。正如科德所指出的:“语言学习者最终能够学会许多我们由于没有充分地描述而未曾教或无法教给他们的东西。”[6]俞红珍[2]52认为,学习中的“活动”或“任务”,不仅唤起学习者已有的默会知识和默会认知模式,帮助他们完成任务,而且通过人与人的交流和互动,检查、显现和修正各自的默会知识和默会认知模式。学习者能够学会“像专家那样思考”[7],转化“固定接受者”的模式,推进认知结构的动态发展,帮助语言学习突破常规条目束缚,转向愉快、轻松的默会进步方式。
五、结语
尽管“在语言拓展人类的智力,使之大大地超越纯粹默会领域的同时,语言的逻辑本身——语言的运用方式仍然是默会的”[3]10,但是默会知识已经开始出现在学习者和研究者的视线中,催生出巨大的生命力,推动了人类对知识的最新探索。默会知识是“冰山脚下最深的底部”,是我们研究和探索英语学习的重要领域和全新视角。辅助意识和集中意识的双向关系,帮助英语语言学习者更好地处理语言形式和内容的关系;三项组合,更是突出强调了学习者的中心主体地位,以及它对语言运用的重要推动作用。“默会知识是智力资本,是给知识大树提供营养的树根。”[8]促进内隐学习的发展,彻底颠覆传统课堂中明确知识的主导地位,革新语言学习的课堂教学活动,树立默会知识的学习典范,以期达到人类对知识和真理的不懈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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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曹正善.复杂性视域中的默会知识——展开式的知识教学何以可能[J].全球教育展望,2005,(2):24-27.
[5]Brown D.H.Teaching by Principles:An Interactive Approach to Language Pedagogy[M].London:Longman Inc,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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