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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一地鸡毛》背后的社会问题

2013-04-13曲敬华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3年2期
关键词:刘震云鸡毛小林

曲敬华

(大庆广播电视大学,黑龙江 大庆163311)

刘震云的中篇小说《一地鸡毛》是新写实文学的代表作品之一。它带给我们的感觉是熟悉而又亲切的,这与新写实小说的“写实”有关,那就是“特别注重实现生活原生态的还原,真诚直面现实、直面人生”[1]295,它表现的不是宏大的历史,而是世俗化的现实,也就是对普通人的生活进行描述,“揭示现实生活中的人的生存本相和生活状态。”[1]296另一方面又与它的“新”有关,因为“它消解生活的诗意,拒绝乌托邦,将灰色、沉重的‘日常生活’推到了时代的前面”[2],尤其“注重写出那些艰难困苦的,或无所适从而尴尬的生活情境。前者刻画出生活的某种绝对化状态;后者揭示生存的多样性特征,被客体力量支配的失重的生活”[3]在大部分新写实小说中,叙述者往往都是充当单纯的旁观者或书记官的角色,用“零度情感”[4]去记录细小琐碎的世俗生活。

《一地鸡毛》写的就是日常生活琐事。主人公小林在刘震云的小说《单位》里就曾出现,他在《一地鸡毛》里由单位转入家庭生活,数不清的烦恼便又接踵而至了:大清早排队买来豆腐,不慎给放馊了,夫妻俩正在相互埋怨,查水表的老头又来兴师问罪了;偶尔偷水的把戏被当面拆穿,夫妻俩无地自容……孩子急需给阿姨送礼(炭火),小林采购无方,又慌了手脚……对小林来说如此种种都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于是小林的习惯、心理和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放弃了精神追求,一切都向物质看齐了。他的妻子从一个眉清目秀、安静而富于诗意的姑娘变成一个爱唠叨、不梳头,还学会了半夜偷水滴水的家庭妇女。就连一度豪放洒脱、无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不放在眼里的“小李白”也改行卖起了板鸭……小林、妻子和小李白都是既不能控制自身命运,也不能决定自己人生取向的人,面对生活他们都感到力不从心,都很无奈。刘震云的《一地鸡毛》正是透过这样的生活琐事让我们发现当今社会上存在的许多问题。

一、道德约束的无力

小林晚上将自来水龙头稍微拧开一点,水表是不走的,从而达到偷水的目的。大学毕业生、堂堂的国家机关的工作人员半夜偷水说明了什么呢?一是贪小便宜似乎是人们的共性,还有就是“禁止偷水”这一公共道德的约束其实是很无力的。人们都知道应该遵守公共道德,不应该随地吐痰、乱扔垃圾、践踏草坪……但为什么这些行为却屡禁不止呢?笔者认为除了与个人素质有关,也和人们的心态及行为习惯密切相关。在中国人的心里,偷水、随地吐痰、乱扔垃圾、践踏草坪……这些都是小事,没必要上纲上线,虽然不该但做了又能怎样呢?没人会把你怎样,所以偷就偷了,没被发现最好,即使被发现了,查水表的老头也只能说算了。这又说明对这个问题大家是心照不宣的,或者是用民间调和的方式来解决。既然是这样,那么我还可以再偷啊。由此可见,在谋私利的面前,道德的约束是多么的苍白和无力。那么应该怎么办呢?依靠立法?恐怕大多数人会觉得小题大做,就像为了减少酒后驾车事件的发生而出台“同桌问责”制反而引来一片质疑声一样,不符合中国人的心理习惯、实行上有困难,效果也必然不会好。所以笔者认为要想减少这种损公肥私事件的发生,不单单要加强社会道德教育,更重要的是要大力发展经济,想办法让普通百姓的日子富裕起来。只有人们的口袋里有了钱,才不会再用这种不光彩的方法去节省,也就会讲道德多了。

二、理想的丧失和破灭

小林和妻子都是大学生,都是有理想、有热情、有个性的当代青年,都是社会的精英,都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和向往。然而现实生活中,他们却地位低下、生活状况窘迫,一切要从零开始。“如果说《单位》是写生活迫使小林在公共生存空间中(即工作场所)放弃了自我的个性追求,而在《一地鸡毛》中,这种生活的严峻性和销蚀力则更渗透进他的私人生存空间,使他在更本己的层面上也必须彻底摒弃自我意识。”[5]

比如小林的孩子入托,全靠邻居的帮忙才进了理想的幼儿园,后来却发现是给邻居家的孩子当了陪读;再比如小林被一个卖鸭子的老同学拉去帮忙收账,起初感到很不好意思,觉得是丢人现眼的事儿,不敢抬头生怕遇到熟人,可是没几天下来,很容易地就挣到了钱,他也就习惯成自然了。后来写小林爱看足球赛,本想半夜起来看电视转播世界杯,却被老婆一顿臭骂,让他明天早起去拉蜂窝煤,结果小林一夜没睡着,虽然十分不情愿,但看来他终于还是想明白了,毕竟马拉多纳不能帮忙拉蜂窝煤,在生活中蜂窝煤还是远比看球赛要重要得多。

经过如此这般无数日常琐事的教育与磨炼,小林的世界观大为改变了。他不再也不敢以精英自居了,他深刻地认识到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任由自己的意愿,生活中要紧的是吃喝拉撒睡,唯有物质要求牵动着人的一举一动。他看到现实人生的沉痛,生活不总是一帆风顺的。当怀揣理想的人们面对像一地鸡毛一样琐碎的生活时,也只能感到卑微和无奈。美好的理想和现实生活的一次次冲突,让人们麻木乃至习惯,于是开始心满意足地接受现实。“你也无非是买豆腐、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洗衣服、对付保姆弄孩子,到了晚上你一页书也不想翻,什么宏图大志,什么事业理想,狗屁,都是年轻时候的事,大家都这么混,不也活了一辈子?……”[6]现实生活就像小说里描写的一样,生活越物质化,越现实化,就越显得空虚。人的斗志和锐气在一点点地被腐蚀掉,人们变得越来越麻木、庸俗和卑怯……

从《一地鸡毛》中我们看到了人的自我个性的丧失,为了更好地生活,小林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抱负,不得不融入到世俗的河流中,向现实妥协和认同,不得不搁置了对理想的执着和追求,搁置对存在异议的探索和追问,麻木地看着自己理想的丧失与破灭,他的生活让人感到无奈和辛酸。

那么,我们不禁要思考是什么导致了小林理想的丧失和破灭呢?笔者以为这里除了自身的一些原因外,还与学校的教育存在问题有关。

三、学校教育脱离现实

在进入社会以前,我们最主要的受教育场所就是学校。然而中国的教育给我们的并不是在现实生活中实现自我价值的方法,而是轻视世俗的清高和纯洁,不是面对现实,而是回避和拒绝现实。我们大家羡慕和模仿的永远是脱离尘世的清高隐士,然而我们毕竟不是,所以当我们来到现实和世俗生活中时,马上就会茫然困惑、手足无措,我们的教育也就会显得无比的苍白和脆弱。

中国现今的教育体制在生活中的表现就是孩子们上学越来越早、课外学习班越来越多、考试的分数越来越高,但他们中却很少有人拥有快乐无忧的童年,很少有和伙伴游戏的时间,更严重的是他们大多数人在人际交往中都会感到很吃力,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学校教育是一套模式,生活运行的却是另一套法则。进入社会后,在学校学的很多东西派不上用场,所以要想在社会中生存下去,要想把工作做好,要受到领导的赏识,就必须破坏在学校中学到的东西,去学习社会通用的那一套。但是这和学校里的那一套又往往是相互冲突的,由于人们不忍心全部抛弃学校所学的精神性的东西,所以就常常处于两难的痛苦境地。

我们应该深刻反思中国的教育体制,认清哪些是我们需要的,哪些是不实用的,从而进行改进。只有我们的教育内容不仅局限于“琴棋书画”,而是能放宽视野,多关注一些“柴米油盐”,才能使小林们在进入现实社会生活时少一些慌乱无措,多一份镇定从容。

四、人性的沦丧

如果说生活中不能承受之重消磨掉了小林的理想与热情,使我们感到惋惜,让我们多少有些同情小林的无奈与消极,那么小说结尾提到的老师的事情,就让我们彻底打消了这怜悯的念头。

小学老师对小林是有很大的教诲和恩情的,因为治病,大老远来投奔他。妻子的冷淡吝啬与老师的热情付出使小林感到羞愧。老师另找他人,小林也揪心难过。然而就在第二天,他看到报道大人物尊师爱教的报纸,痛骂道:“谁不想尊师重教?我也想让老师住最好的地方,逛整个北京,也得有条件!”随着一张报纸被扔进废纸篓,小林对老师的内疚也被扔掉了,他仅有的一丝人性的温暖也被无情地消解掉了。更让我们觉得痛心的是,小林接到老师去世的消息时虽然伤心,可一想到家里那堆不花钱的白菜,就把老师的事给放到一边了。这时的小林已经不只是唯利是图、冷漠世故了,而是完全抛弃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丧失了他做人的良知,其人性已在世俗的侵袭中消失殆尽了……

在《一地鸡毛》中,刘震云用低调平淡的口吻给我们讲述了小林的故事,他和我们亲身经历过的日常生活一样,平淡无奇波澜不惊,但透过这些故事,我们却能看到他对社会问题的揭示与批判,对放弃自我、屈就于环境的人的义愤与悲痛,更能看到一个作家的良知与责任。

[1]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2]旷新年.写在当代文学边上[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90.

[3]陈晓明.反抗危机:论“新写实”[J].文学评论,1993,(2):88-100.

[4]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193.

[5]陈思和.新时期文学概说[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157.

[6]刘震云.一地鸡毛[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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