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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发店之AB款

2013-04-13柴岚绮

读者·原创版 2013年6期
关键词:刘海儿收银发型师

文_柴岚绮

理发店之AB款

文_柴岚绮

A家是我剪头发的那家,去之前要预约。发型师有职务,胸牌上写着“督导”,听起来令人肃然起敬,还有英文名。

B家是我常去洗吹的小店,尤其冬天,进去洗洗吹吹,偷个懒。里面的人有个统称—师傅。

A家一进去,一圈大大的服务台,漂亮的收银小姐(人还特别瘦)穿黑色套裙,对着一台大屏幕电脑,不像理发店,倒像外企的前台。有沙发候场区,果碟里放着糖和水果,水果不新鲜了,但形状还是端着的,杂志是《瑞丽》。背景英文歌若隐若现,听不懂。

B家也有张沙发,变了形,茶几上放着《婚姻与家庭》,翻得卷了边。

B家的音乐从不间断,从“那一夜我伤害了你”,一直唱到“死了都要爱”。过年的时候最应景,一遍遍重复:“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洗剪吹的人们在热烘烘的洗发水味道里,面目喜气洋洋起来。

在A家洗头,学徒—在这里被叫做助理,不多话,洗好起来,默默带客人到指定位置,对着发型师喊:“斯蒂文老师,好了!”

对,那个督导被称为斯蒂文老师,戴白色框架眼镜,扎白皮带,穿小西装和紧身裤,蓄小胡子,精精干干的,捏一把细长小剪子,小步走过来。

B家负责洗头的学徒工则非常八卦,客人躺在那里洗头,原本就不自在,他叽里咕噜热情地聊各种话题,天气、职业、家庭以及焗不焗油,客人不好意思不理睬,只能时而“嗯”一下。

结账时,A家的前台收银小姐取过斯蒂文老师签字的消费单,接过会员卡,在电脑上敲着,打出折前折后凭据,放在小夹板上优雅递来,交代签字。B家也是有会员卡的,不过是记在本子上,老板娘一边吞着保温桶里的米饭,一边含混地问:“多少号?当时买的几百的卡?”不同的金额对应着不同的本子。本子打开,圆珠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堆名字和编号,字迹看起来是青春期苦苦练过签名的样子。她边吞饭边查,吸一下鼻子,沾着油的手指头捻过一页又一页,找到以后,在计算器上摁几下,誊上数字,减出余额—“签个字!”

斯蒂文已经守在门口,礼貌地打开门,微笑着欠下身:“慢走,下次记得提前预约哦!”像日剧里的镜头。在B家,褪下腕上挂着的钥匙,打开存包的小柜子,学徒垂头胡乱扫着地上的头发茬儿,“凤凰传奇”唱着歌,穿吊裆哈伦裤的理发师靠在门外的摩托车上吸烟,暮色里的街道,充满“屌丝”前途未卜的忧伤气质。

A家的员工一律戴着框架眼镜或者只是框架,走偶像剧路线,和生活保持一点神秘的距离。不过,如果学徒工不那么八卦的话,我倒觉得夹在服装店、零食店之间的B家,有更浓的烟火气息。门脸寻常,因此常有陌生来客带着犹疑的神情,试探地推开门,嘴里咬着皮筋正给人盘韩式辫子的老板娘瞥一眼,拿下皮筋甩过去一嗓子:“剪头发吗?先进来坐着,马上叫我们家师傅给你剪!”

在B家,有时,推门进来一个齐刘海儿的长发女子,木着脸说:“我要剪个短发。”像正赌着气。老板娘不急着发表意见,见怪不怪地笑笑,好像让她有充裕的时间确认下决心。有时,进来个男孩一样大大咧咧的女孩,对着镜子先撩一把自己的刘海儿,学徒工眼睛一亮:“做发型?晩上又有活动啊?”还有时,做完韩式大卷的女子终于满意地站起来,左看右看,转身问后面沙发上抱着儿子翻报纸的丈夫:“怎么样?”丈夫勉强笑着:“该回家了,孩子都睡着了。”

那时的B家理发店,像一本打开的通俗小说。

图/羊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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