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朝鲜战争的胜利者？

2013-04-12吴家庆李风华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13年6期

吴家庆，李风华

2013年7月27日，在《朝鲜停战协定》签署60周年之际，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华盛顿国家大草坪上的朝鲜战争纪念碑旁宣称，“我们可以满怀信心地说，那场战争并非平局，而是一场胜利”。这一表述改变了历任美国总统将朝鲜战争视为平局的传统，因此也格外引人关注。理由是什么呢？奥巴马声称：“5 000万韩国人民生活在自由和生机勃勃的民主制度下，韩国是世界上最具活力的经济体之一，同朝鲜半岛北方的压迫和贫困形成鲜明对照，这就是胜利，这就是你们留下的遗产”。这段话在世界范围内激起了强烈的反响，也是本文回顾朝鲜战争、评价得失的缘起。

一、美国不是朝鲜战争的胜利者

美国究竟是不是朝鲜战争的胜利者，我们可以从这场战争的正义性、战略目标以及战场得失等角度进行讨论。

第一，美国介入朝鲜战争是一种不折不扣的侵略。朝鲜战争本质上是一场内战，是朝鲜人民渴望统一而做出的决策。联合国作为一个国际组织，它没有干预一个国家内部事务的权利和依据。联合国安理会关于武装干预朝鲜的决议是在安理会常任理事国苏联缺席，而美国军队已经先斩后奏率先介入的情况下作出的，开了一个毫无道理的先例，是一个非法决议。所以从朝鲜战争以后，再也没有打着“联合国军”名义的军事行动，就是这种方式已为历史进程所否定的反证。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朝鲜南北方政权都没有加入联合国，都不是联合国成员国，联合国出兵干预，不伦不类，无根无基，没有任何法理依据，本身就是对《联合国宪章》的践踏。在纪念朝鲜战争停战60周年之后，联合国官方微博宣称：“由安理会第84号决议授权成立的国际部队并不是联合国维持和平行动。这支部队并不是在秘书长的权力之下，而是在美国的统一指挥下。关于其在战斗时期中行动的报告并未提交给联合国的任何机构。”由此可见，美国组织军队入侵朝鲜的做法完全违背了起码的国际准则，其所谓的“胜利”又有什么资格呢？

麦克阿瑟所指挥的“联合国军”从未接受联合国的指挥，也不向联合国报告，而仅仅接受美国总统杜鲁门和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指令。麦克阿瑟在朝鲜所做的一切，只是维护美国的侵略利益。例如，在美军仁川登陆并占领汉城后，麦克阿瑟并未通过联合国，擅自要求朝鲜北部无条件投降。这份声明把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的路堵死。之后不久，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向麦克阿瑟下达越过三八线的指令。正是美国的违背联合国宪章和国际法原则的举动才把本来属于朝鲜内战的性质改变成非法的侵略。

还必须指出的是，美国参战的非正义性表现在美国军队没有遵守战争规则，残酷虐待战俘，发动细菌战等非人道主义的做法。一位富有正义感的美国人如此感慨，美国人“在全世界的形象已被他们残酷对待战俘的行径所玷污”①。细菌战是美军针对中朝人民和军队所进行的极其不人道的战争罪行。1952年，中国政府在收集了大量的数据后，对美国人的细菌战进行了强烈的谴责。这引发全世界人民的关注。美军被俘战士承认了细菌战，国际科学委员会进行调查之后也证实了美军的野蛮做法。可以说，美国军队不但在战争上输给了中国，而且在道义上也输给了中国和全世界。

第二，朝鲜战争的结局是美国冷战策略的重大挫折。二战结束后，由于两种对立的意识形态及其阵营的形成，冷战的出现存在着一定的必然性。但是，归根结底，冷战是美国杜鲁门主义的直接影响，而出兵朝鲜并进而打过“三八线”则是美国冷战政策的必然选择。对于美国而言，将战火燃烧至鸭绿江乃至中国境内，完全是凭借其军事实力的可能结果。如果中国没有出兵或者出兵而失败，这将对于中国造成极其严重的影响。但是中国人民志愿军进入朝鲜，并且将美国领导的所谓联合国军打回至“三八线”，这是对美国冷战策略的重大挫折。

研究者指出，杜鲁门主义才是冷战的真正原因。②杜鲁门上台不久，就全面改变了罗斯福的对外政策，特别是对苏政策。杜鲁门提出，“我们必须完全控制日本和太平洋。我们必须复兴中国，在那里建立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在朝鲜我们也应当这样做。”③中国共产党在解放战争的胜利，曾被美国人视为在中国的失败。而美国在入侵朝鲜之后，随着战争的胜利，意欲控制整个朝鲜。但是，美国最终不得不退回到“三八线”，这对于杜鲁门主义和麦克阿瑟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严重挫折。正是由于美国在朝鲜战争上的失败，这造成了美国在联合国的威信大大下降。同时，由于美军陷在朝鲜战场，削弱了它在其他战略方向的力量。美国的全球战略和国际声望受到严重打击。

第三，美军被中国人民志愿军打回到三八线，是美国军事上的重大失败。1950年中国的总产值仅574亿元人民币，约合280亿美元，美国的总产值是2 848亿美元，是中国的10倍。美军在朝鲜战争中投入了830亿美元，消耗7 300万吨作战物资，中国只投入了62.5亿元人民币，消耗了560万吨作战物资。在战争伤亡方面，中国方面公布的歼敌数量是109万人，志愿军伤亡36.6万余人。1953年10月23日，美联社发表了一则消息，称联合国军方面的伤亡和失踪/被俘总数为1 474 269人（后来修正为2 256 523人）。志愿军的伤亡远远少于联合国军。④在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却被中国人民志愿军打得节节败退，从鸭绿江打回到三八线。从纯粹的军事角度来看，这对美军是一个重大的军事失败。在《朝鲜停战协定》上签字的美国克拉克将军承认：“我获得了一项不值得羡慕的荣誉，我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在没有取得胜利的停战协定上签字的美国将军。”由此可见，朝鲜战争对美军而言决算不上胜利，而是一场失败。

综上所述，美国在朝鲜战争的介入是不折不扣的失败。这也是数十年来朝鲜战争的研究者公认的。即便有少数人用平局来为美军粉饰，但也从来没有人敢用“胜利”二字来形容美国。那么，奥巴马此次用“胜利”描述它究竟是为什么呢？

首先必须指出的是，奥巴马的言论充满了意识形态的偏见。其所谓的“自由”并非真正的自由，否则为何当时以种族隔离著称的南非也成为美军的帮凶呢？当时的李承晚政权更是臭名昭著的独裁政权。在朝鲜战争爆发前后，大约有十万之众的左翼人士和无辜平民遭到韩国李承晚政府的屠杀，而美国却对屠杀暴行袖手旁观。这是韩国政府成立的“真相与和解委员会”所得出的数据。事实强烈证明，当时的李承晚政权都不是所谓的自由和民主制度，美军在朝鲜战争的行动绝够不上所谓“保护民主与自由”。对于这一点，美国人自己也承认，“美国政府的过错在于，它在朝鲜战争到来之前的几年中放纵李承晚当局无节制地践踏民主”⑤。

至于奥巴马提到的另一个理由称，南朝鲜的经济水平要高于北朝鲜。这一理由不值一驳，如果以战后几十年后的经济水平来衡量胜负，我们是否要认为，苏德战争的真正胜利者是德国，而日本则是二战中中日战争的胜利者呢？如果经济水平就是胜利的真正依据，那么鸦片战争的胜利者岂不是中国，谁让那之前和之后相当一段时间里，中国的GDP总量占世界的首位呢？

其实认真读奥巴马的讲话，不难发现，其所谓胜利的真正含义是美国对于韩国的控制，正是由于这场战争，美国至今仍然在韩国驻军近3万人。如果不是朝鲜战争，美国军队早就撤出了韩国。当年，《朝鲜停战协定》签定的时候，南朝鲜方拒绝签字。但是，这种拒绝没有实际效果。美国仍然借着朝鲜战争后的南北对峙而牢牢控制着韩国。这种局面，未必真是韩国所真正感谢的，但却是美国威慑东亚乃至全世界的理由。“我们的盟友和对手一定要知道，美国将维持世界所知的最强大军队——总是毫无例外。这是我们所做的。”胜利与否，只是一句话罢了，但以此强化美国在世界各地的军事存在，才是奥巴马讲话的中心所在。

综上所述，完全可以认定，美国并不是朝鲜战争的真正胜利者。奥巴马此言并不是对于历史真实的评价，而是一种意识形态的粉饰。事实上，媒体普遍并不认可他的说法。“德国之声”对朝鲜战争的评论是，绝大多数媒体和学者认为，“对于60年前的那场战争，很难分辨谁是胜利者，谁是失败者。”《苏维埃俄罗斯报》则称，美国人一直不承认自己在朝鲜战争中失败，仍试图消灭朝鲜。《纽约邮报》28日称，奥巴马总统27日宣布朝鲜战争是一场胜利，其实显著违背了教科书的结论。⑥归根结底，战争的胜利并不是几句演讲辞可以定案，而是战场上的战士拼出来的。这一点，历史清清楚楚，铁证如山。

二、中国人民是朝鲜战争的胜利者

我们不必过于纠结于美国人的参战得失。但是，一部分人因为奥巴马的讲话而开始怀疑中国抗美援朝的必要性，甚至试图否定抗美援朝的伟大胜利，这是本文所不得不辩的。尽管中国被迫卷入朝鲜战争，中国人民所进行的抗美援朝战争只是朝鲜战争的一个部分，但中国人完全有充足的理由认为，纵观朝鲜战争停战60周年的历史，中国人民才是朝鲜战争的最大胜利者。这不仅在当年可以这样说，直到今天仍然如此。

第一，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战场上取得了伟大的胜利。就战场而言，中国人民志愿军的胜利都是极其突出的。战线上，从参战之初的鸭绿江边推进到三八线以南；战争伤亡上，联合国军的伤亡远大于中国军队；战争投入上，美军的投入资金与物质要超过中国的几十倍。尤其值得指出的是，志愿军在战术上的胜利以及提升。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发挥了自己的各种优势，打出了各种有效的战术，提升了部队的战斗力。这些战术包括夜战、阻击战、坑道战、阵地战、敲牛皮糖、冷枪冷战、奇袭，空军也首次参加战斗，获得了弥足珍贵的经验。尤其是火力标准，经过前几次战役之后，志愿军深刻认识到火力的重要性，几次大幅提高军队的火力标准。到了上甘岭战役的后期，志愿军的火力得到了空前的加强，并发挥出强大的威力。1952年上甘岭战役的消耗弹药远远超过了以往历次战役的消耗记录，43天共消耗弹药5 113吨，每天平均消耗118吨，比1952年夏季39军粉碎敌重点进攻时平均每天76吨增长了64%，比1951年秋季47军粉碎敌人秋季攻势的消耗，平均每天34.8吨，增大了340%。然而1953年夏季反击战中，60军在6月10日至15日五天时间中，每天平均消耗279.5吨弹药，是上甘岭每天消耗量的近2.5倍，也是初期作战的上十倍。强大的火力确保了志愿军的攻击能力，并大大降低了战士的伤亡。当志愿军的火力达到与美军的火力基本相当的水平时，美军认识到，他们不可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不得不寻求停战。

第二，抗美援朝的伟大胜利确立了新中国作为世界舞台上的大国地位，从而在世界格局上迅速改变了中国的积弱形象与影响力。对于志愿军来说，战争是从鸭绿江边开始的。志愿军用步枪、手榴弹和刺刀，硬是把装甲化、摩托化、拥有海空全面优势和初期战场主动权的美国军队从鸭绿江边打回到三八线，这是一场极其伟大的胜利。这场胜利确立了中国在国际上的真正地位。如果没有抗美援朝的胜利，不但中国将直接面临美国军队的压力，而且在国际上的地位也必然如同民国政府一样，没有人能够瞧得起。而经过了抗美援朝历时三年的浴血奋战，志愿军打掉了世界头号强国的嚣张气焰，向全世界庄严宣告：“只要在东方一个海岸线架起几尊大炮就可以霸占一个国家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⑦

中国大国地位的一个重要体现是国家警告的有效性。朝鲜战争爆发之后，中国曾多次警告，美国不得越过三八线。1950年10月1日，中国收到金日成的紧急出兵援助请求，并得知朝鲜南方军队已经越过三八线。3日凌晨，周恩来紧急召见印度驻华大全，再次警告：如果美军越过三八线，扩大战争，“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我们要管”。⑧但是美军不顾警告，悍然越过三八线。这一事实本身说明，中国当时的国际地位以及影响力尚不够大。10月7日，美国越过三八线。第二天，毛泽东正式下达组成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命令，并通知金日成，中国已决定派遣志愿军援朝。中国的参战证明，中国政府的警告是有效的，任何违背其警告的做法必然受到惩罚。这一参战并确证警告的有效性对于中国国际地位是极其有益的。十几年后，越南战争期间，美军逐步升级战争，但面对中国政府的警告，其地面部队始终没有越过十七度线。这一事实强有力地说明，中国的大国地位已经得到世界头号强国的认可，并能够有效地保卫国家安全。一个美国战史学者坦率地承认：“从中国人在整个朝鲜战争期间所显示出来的强大攻势和防御能力中，美国及其盟国已经清楚地看出，共产党中国已成为一个可怕的敌人，它再也不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那个软弱无能的国家了。由于共产党中国有取之不尽的人力资源和坚强有力的领导，因此它也在朝鲜战场上赢得了自己的声誉，而且看来很快会成为远东与西太平洋地区共产党的领袖。”⑨

还要看到，中国的胜利不仅仅只是针对美国的胜利。在另一个层面上，也是对另一个超级大国——苏联——的胜利。正是中国军队在朝鲜战争的优异表现，才是苏联对华的慷慨援助以及大国地位的承认的基本原因。中国成功地将美国抵御到三八线以南，这使苏联看到中国军事力量的不可战胜，从而放弃了在雅尔塔秘密条约中获得并为蒋介石承认了的苏联在中国东北的利益。二战结束后，蒋介石与斯大林签订了《中苏友好同盟条约》，苏联获得了许多利益，其中包括大连为自由港，港口主任由苏方担任；旅顺口作为中苏共用的海军基地，最高长官由苏方担任；长春铁路由中苏共有共营；经大连港和长春铁路为苏联运输的进出口货物均免除关税，而经该港为中国其他各地运输的进出货物则需缴纳进口关税。是朝鲜战争的结果，最终让斯大林和赫鲁晓夫放弃其在东北的利益。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张文木教授指出：“中国参与朝战的结果是‘双赢’：既赢了美国，也赢了苏联。”外国学者也承认这一点，“中华人民共和国在朝鲜战争中取得威信，使它在外交政策方面更为独立。”⑩

第三，抗美援朝推动了新中国军事发展及其独立而完整的军工体系的建设。在朝鲜战场上，中国人民志愿军同武装到牙齿的美国军队结结实实地干了一仗。中国人用自己的勇气和智慧证明了自己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中国军队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军队。美国战史研究专家指出，中国军队的行军能力可以与历史上最优秀的战例相媲美。[11]但是志愿军所付出的巨大牺牲仍然说明，在机械化作战体系中，中国军队与美国方面仍然有差距。而朝鲜战争的后期，中国的强大炮火和作战水平，证明中国军队优秀的学习能力，能够迅速把自己提升到与美军相等的机械化水平。最开始，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枪械是万国造。但随着战争升级的需求和苏联的援助，中国用购买和仿制的苏制武器装备了106个陆军师，短短几年内迅速实现全军武器标准化、系列化。

尤其重要的是，战后苏联对中国军工体系建设的援助。斯大林同意帮助新中国建设141项重点工程。1954年，赫鲁晓夫又提出追加15项，同时全面提升工程的技术水平。这就是著名的“156项”重点工程，后来落实的共150项，其中44项是军工企业，包括陆海空三军各种主战装备的制造厂。剩下的虽然并非直接的军工企业，但多数属于重化工业企业，其对于国民经济及军工基础的重要性来说，都是极其珍贵的。苏援的工厂设备虽然并非无偿，中国却只需支付成本费，中苏科技协定还规定提供技术都属无偿，苏联传授技术后完全由中国自主生产。在不到10年的时间内，中国只花费几十亿人民币，就以堪称世界上最低的成本建立起配套的国防工业基础。此后，中国人民发愤图强，在短短几十年内，从无到有，建立起一个独立而完整的军工体系。这个军工体系是中国军事力量最重要的核心能力。二战以来，具备这种军工体系能力的，全世界也只有美国和苏联。苏联解体之后的俄罗斯已经相对不那么完整，甚至不得不外购军舰。正是这种独立而完整的军工体系才使得中国人民能够面对任何制裁而无所畏惧。

第四，抗美援朝的胜利极大地树立了中国人民的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为中国的社会主义事业建设注入了强大的精神力量。中国人民志愿军“始终发扬祖国和人民高于一切、为了祖国和民族的尊严而奋不顾身的爱国主义精神，英勇顽强、舍生忘死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不畏艰难困苦、始终保持高昂士气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为完成祖国和人民赋予的使命、慷慨奉献自己一切的革命忠诚精神，以及为了人类和平与正义事业而奋斗的国际主义精神”。[12]这种精神不仅是抗美援朝胜利的根本精神动力，也为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注入了强大的精神力量。

鸦片战争而后直至抗日战争之前，中国的历次反抗侵略者的战争都以失败告终，这种屡战屡败的情形不但让列强轻视“东亚病夫”，甚至让不少中国人也彻底丧失了自豪感和自信心。抗日战争的胜利为中国人民的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但不能不承认，在世界列强的眼中，日本根本上是被美国和苏联击败的。美国人并不真正认可中国军队的力量。而在国内，抗日战争的胜利对于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的提升仍然是相对有限的。不少中国人，尤其是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非常迷信美国军队。对于中国人民不畏强权、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精神力量有着极其严重的低估。中国人民抗美援朝的胜利则彻底掀翻了这项中国人自己看不起自己的精神重负。这其中，许多知识分子则抛弃了自己固有的偏见，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中的事业中来，而海外的爱国华侨华人，如钱学森等爱国知识分子，则受到抗美援朝的激励，排除种种阻难，回到新中国，为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贡献出极其珍贵的力量。

让我们重温魏巍的那段话：

也许有的人在心里隐隐约约地说：你说的就是那些“兵”吗？他们看来是很平凡，很简单的哩。既看不出他们有什么高明的知识，又看不出他们有丰盛细致的感情。可是，我要说，这是由于你跟我们的战士接触太少，因此，你没有能够了解到：他们的品质是那样的纯洁和高尚，他们的意志是那样的坚韧和刚强，他们的气质是那样的淳朴和谦逊，他们的胸怀是那样的美丽和宽广！

这就是我们的志愿军，中华民族最可爱的人，因为他们的精神与品质，确立了我们的自豪感和自信心，而每一个中国人也从此真正摆脱东亚病夫的阴影，中华民族也得以新生。对于志愿军战士的伟大精神和品质，就是敌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高度的组织纪律性、智勇双全和吃苦耐劳的精神。[13]还要提到的一个重要现象是，美国主流媒体对于朝鲜战争的长期忽视。武器精良的美军被装备简陋的志愿军打败了，实在出乎西方许多人的意料之外，所以美国以及他们一些忠实盟友对他们历史上这次滑铁卢之战以后很少提起，朝鲜战争在西方、美国的主流媒体和相关方面长期不被重视而被称为“被遗忘的战争”（The Forgotten War）。这种现象也从侧面证实，朝鲜战争对于胜利一方的重要精神作用。

六十多年前，毛泽东同志在抗美援朝的决策上说，“应当参战，必须战，参战利益极大，不参战损害极大”。[14]抗美援朝的胜利证明了这一决策，它向我们昭示，中国人民才是朝鲜战争的最大胜利者。

三、抗美援朝战争胜利的现实启示

历史地看，中国抗美援朝的伟大胜利，证明了中国人民是朝鲜战争的最大胜利者。对于这一点，我们应当有充分的自豪与自信。不仅如此，抗美援朝的伟大胜利对于今天的中国战略选择仍然具有强烈的现实启示意义。

首先，要树立和发挥敢于斗争，敢于胜利，在核心利益上决不让步的大无畏精神。历史资料显示，抗美援朝的决策过程极其艰难，不但外国不相信中国人会出兵，即便是党内高层，也有不少持怀疑态度的人。毛泽东同志一生中最为艰难的决策就是出兵朝鲜。所以如此，并不是他没有看到困难，而是因为美国军队越过三八线（如果仅仅为了帮助北朝鲜统一，那么早就出兵作战），对于中国的战略态势构成极大的压力。在这种情况下，毛泽东同志统一认识，打出开国第一战，为新中国的长治久安打下了坚实的政治基础。今天，中国在维护核心利益方面仍然面临着严峻的挑战，我们仍然要深刻学习抗美援朝的精神，不急燥，在实力成长期不主动挑事，但决不在核心利益上退步，在关键时刻要敢于斗争，敢于胜利，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确立一个可靠的战略宏图。中华民族之所以能以弱胜强，自主命运，就在于“中华民族有同自己的敌人血战到底的气概，有在自力更生基础上光复旧物的决心，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15]。

其次，紧跟新兴科技发展潮流，大力投入，推进军工体系向世界最高水平迈进。二战以来，美国引领着世界科技革命的潮流，推动和实现新技术革命。新技术革命的根本动力来自于美国政府和军人对于军工体系的高强度投入以及相应的民用转化。二战后民用客机、计算机产业、软件产业，当今美国任何一项具有世界竞争力的民用产业，无不与美国的军事工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新科技革命以及由此诞生或壮大的IBM、微软和英特尔等高科技公司更是将美国的经济霸主地位推向了顶峰。核电工业则是苏联率先实现民用工业化，其本质也是军事科技的民用化。这种军工体系构成一个国家科技竞争力最核心的堡垒，有其最内在的需求。因为同等情况下，军品的性能要求普遍高于民用产品，这也意味着军工体系在最核心的科技方面不能简单地拿民品来替代，许多时候还不得不做第一个尝试。正是军工体系对性能、指标和新技术应用的普遍追求，社会经济的发展才得到了有力的推动。现在，中国的科技发展虽然仍然有一定的引进空间，但在最核心的技术上，仍然受到西方国家的封锁。所有受到封锁的技术都无一例外与军工有关。要改变这种局面，只有加大自主研发的力度，实现军工体系的赶超。只有在军工水平达到和超过美国的地步，我们才理由指望中国整体科技水平，乃至经济水平的全面超越。

再次，高扬爱国主义精神，凝聚中国现代化事业的各种力量。抗美援朝并不仅仅只是发生在军事战场上，一个更为广阔的战场就是祖国的各行各业。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得到了广大人民的坚决支持和拥护。1950年10月26日，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反对美国侵略委员会在北京成立，负责领导全国人民的抗美援朝运动。11月4日，中国共产党与各民主党派发表联合宣言，号召全国人民积极行动起来，支援抗美援朝战争。全国人民团结一致，同仇敌忾，掀起了参军参战、支援前线的热潮。1951年6月1日，党中央发出关于开展订立爱国公约和捐献武器运动的指示。全国各阶层人民积极响应，普遍订立爱国公约，开展捐献飞机、大炮运动。到1952年5月，全国人民共捐献人民币55 650亿元（旧币），可购买战斗机3 710架。正是这种爱国主义的感召下，全国人民的精神面貌一新，不仅在生产方面有了极大的发展，迅速恢复经济，而且在社会生活方面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旧社会的污秽现象，也被迅速荡涤干净。

最后，要坚持党的有力领导，加强干部队伍建设，打造一个强有力的民族复兴的核心动力。对于抗美援朝的胜利原因的分析不难看出，中国军队能够将以美国军队为首的联合国军从鸭绿江边打回到三八线，最根本的原因不是武器，而是人的因素。人的因素中，在斗志昂扬的精神的鼓舞下，组织体系的建设构成了成败的最重要的关键。中国旧民主革命的先驱孙中山深感，中国人好比是一团散沙。这种缺乏组织的恶果是一目了然的，中国一步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几近亡国。但是，在最具有先进性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组织下，同是这批中国人，完全改变了自己的面貌。正如高戈里的著作所展示的，上朝鲜战争的部队中，曾有一部分士兵是来源于解放战争中的国民党军队的俘虏兵，他们在国民党的统治下毫无战斗力，但在中国共产党的改造下，打出了令美国人为之胆寒的战绩。这充分说明党的领导和组织体系建设的重要性。列宁说过，无产阶级在争取政权的斗争中，除了组织，没有别的武器。同样，要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再也没有比组织更重要的武器了。

注释：

①（美）约翰·托兰：《漫长的战斗——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孟庆龙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第593页。

②韩高润、宋中岳：《朝鲜战争反思》，《战略与管理》1994年第3期。

③（美）罗伯特·L·麦瑟：《美国对东亚冷战的看法》，载江昭、孔润华主编：《巨大的转变：美国与东亚（1931-1949）》，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1年，第248页。

④胥亮：《朝鲜战争到底谁是赢家》，《黑河学刊》2010年第5期。

⑤（美）莫里斯·艾泽曼：《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陈昱澍译，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5年，第131页。

⑥美国人的常见说法是中美战成了平手。这是从双方各自实现自己的战争目的以及战线的演化角度来看，美国帮助韩国恢复了国土，中国帮助朝鲜恢复了国土，中美双方打成平手。但考虑到战争投入、武器装备差距以及心理优势角度来看，中国是绝对的胜利者。参见胥亮：《朝鲜战争到底谁是赢家》，《黑河学刊》2010年第5期。

⑦彭德怀：《彭德怀军事文选》，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88年，第445页。

⑧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周恩来外交文选》，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0年，第27页。

⑨[13]（美）沃尔特·G·赫姆斯：《朝鲜战争中的美国陆军》（第1卷），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1988年，第565页，第582页。

⑩（美）威廉·斯图克：《朝鲜战争取代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中共党史研究》2001年第3期。

[11]（美）詹姆斯·F·施纳贝尔：《朝鲜战争中的美国陆军》（第3卷），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0年，第87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