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出兵西伯利亚探析
2013-04-12何少伟陈永祥
何少伟,陈永祥
(广州大学 人文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苏俄成立之初,遭到了众多资本主义国家的武装干涉,日本即是干涉方之一。十月革命后,日本认为苏维埃无法统一俄国,是单独占领蒙满、西伯利亚的绝佳机会。从1918年8月2日晚日本发表出兵西伯利亚宣言,到1922年10月25日撤兵(除北库页岛上兵力外),日本对苏俄的武装干涉历时四年零两个月。日本出兵西伯利亚,表面上是日苏之间的一场角斗,实际上牵涉到多方的利益。由于与美国的利益冲突以及受自身诸多致命弱点的限制,日本的干涉行动最终以失败收场。
一 日本出兵西伯利亚有其主动性
首先,伴随着日本的出兵,日本国内的思想与言论体现出出兵的众多目的。日本政治家尾崎行雄在日记中写道:“西伯利亚出兵的表面借口是救援捷克斯洛伐克的军队,但其真正目的不消说,是要乘西伯利亚无边的沃野陷于无防御状态搞些什么名堂。不论表面上如何掩饰,十目所视,十指所指,其真正目的是不容隐蔽的。”[1]190三浦观树将军说:“西伯利亚出兵是因为幕后的军人,即参谋本部想乘机出兵,尽量夺取满洲的土地。”[1]1901918年6月,日本外相后藤在《关于出兵西伯利亚问题的意见》中提出了出兵西伯利亚的六项目的:一是“帝国自卫之必要与德国东渐之危险”;二是“确立帝国国际政局地位之必要”;三是“确保讲和会议发言权之必要”;四是“作为美国西伯利亚活动之对抗政策”;五是“振奋帝国民心之必要”;六是“我国对支那之必要”。[2]204-205从当时日本国内的各种言论中我们可以发现,日本出兵的原因均是从自身利益出发,“援捷”仅仅是出兵的一个借口。
其次,日本把出兵一事与谋取在华利益相结合。1917年至1918年间,日本与中国之间完成了一笔统称“西原借款”的交易;1918年5月16日,日中签订《中日陆军共同防敌军事协定》,19日签订《中日海军共同防敌军事协定》。这两件事情看上去与日本出兵关系不大,都是对华的举措,但其实是日本出兵的前奏之一:第一,“西原借款”中的“军事借款”是在日本出兵西伯利亚之后才拨给中国的。第二,《中日陆军共同防敌军事协定》的第一条内容为:“日中两国陆军因敌国势力日见蔓延于俄国境内,其结果有危害远东全面和平与安宁之虞,为适应此形势,并履行两国参加此次战争之义务,决定采取共同防敌行动。”[3]109另外,协定还强调了日华两国军队的军事行动要一致。其实,日本是在做一件一箭双雕的事情——控制中国,同时方便于其出兵西伯利亚。这是日本的一个以“西原借款”来引诱两项军事协定达成,从而使中国军队隶属日本化的行动,“为日本政府出兵西伯利亚确保了在中国境内调动军队的权利”。[2]200
再次,日本出兵是为了解除存在已久的俄国的威胁。1907年4月,日本批准“帝国国防方针”,将俄国定为第一“想定敌国”;1918年6月修改了“方针”,而俄国依旧是第一“假想敌国”。1917年11月中旬,满铁理事川上俊彦经过4 个月的视查,将《俄国视查报告书》交给了外相本野一郎。《报告书》中提出了如果苏俄单独对德媾和,“(日本)至少要占领满洲北部及直至贝加尔湖沿岸的俄国远东领土”;如果苏俄继续对德作战,日本也要“以在该地区获得各种利权为条件,尽可能大量地投放公私资本,以确保他日的发言权”。[4]429-430从17世纪日俄双方围绕库页岛和千岛群岛等岛屿之间的争斗开始,到20世纪初为争夺在华利益而爆发日俄战争,日俄双方几乎一直就处在争斗漩涡之中。并且,日本将俄国作为“敌国”的主观性想象是由来已久的,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日本会趁苏俄成立之机就出兵——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解除俄国这一个存在已久的“威胁”。
最后,日本出兵后的种种“越格”行为也证明了其出兵具有主动性。第一,在发布出兵宣言前,日本就已驻军在俄国。1918年1月,日本政府以“保护侨民”名义,先后派出“石见”、“朝日”两艘军舰前往海参崴。行动中,日本表示希望美国把这个“维持秩序”的使命只交给日本,认为美军登陆会使日本人民认为别人干涉自身的权利。4月,海参崴发生俄国士兵杀害日本商人事件,在美国怀疑日本行动的情况下,日本海军陆战队坚持登陆。在8月2日晚的出兵宣言发布之前,日本的军队早已出现在了西伯利亚的土地上,虽说主要是以“护侨”为目的,但这些登陆行为早已属于“武装干涉”了。第二,出兵人数大大超过限定人数。1918年8月日本开始出兵,到11月上旬,日军在西伯利亚的部队已经达到了72,400 人(其中非战斗人员27,700 人),大大超出了出兵协定的允许人数(日本允许人数为12,000 人)。“出动兵力如此之多,……远远超过了援救捷克军的需要。”[5]第三,打着“援捷”旗号进行反苏活动。日本在出兵后,除了应其出兵宣言而对捷克军进行援助之外,还占领了大片西伯利亚的领土,并对其他反苏势力进行援助。1918年8月,日本陆军根据日华军事协定,把满汉沿线军队调至满洲里,随后占领滨海、阿穆尔、外贝加尔州。11月,高尔察克政权成立,日本承认其为反苏的中心。另外,日本还援助其他的反苏集团,如谢苗诺夫、哥萨克的头目加莫夫和卡尔梅科夫等。占领别国的大片领土,同时支持反苏势力,虽说会有利于“援捷”,但其军事行动的重点显然已经偏向于“反苏”了。第四,一战结束后依旧驻军在俄国。1918年11月11日,欧战结束,但日本的“援捷”行动继续进行并呈扩大态势,美国于11月16日就此抗议日本擅自增兵和扩大战争区域的行为。原本“援捷”是为了支持欧战中的协约国,现今德国在欧战中已经失败,但日本依旧驻军,这也说明“援捷”仅仅是一个借口,武装干涉一事还有更大的目的——谋求自身在远东的利益。第五,从“援捷”到“攻捷”,借口不攻自破。最为讽刺的事情发生在1920年。捷克军团在欧战结束后表现出不想再战而想回国的意图,特别是1920年1月15日在伊尔库茨克车站里竟然逮捕了高尔察克。但是日军及谢苗诺夫却阻止捷克军东进从海参崴回国,并与其发生多次的武装冲突。从“援捷”变为了“攻捷”,日本原本出兵打着的旗号在此时已显得不值一提了。种种的“越格”行为都表明日本出兵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见,日本出兵西伯利亚实际上是打着“援捷”旗号,以谋取自身利益为目的而从事的武装干涉行为,带有明显的主动性。
二 日本出兵西伯利亚是日美利益冲突的反映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日美间的利益冲突是远东列强利益冲突的焦点,但冲突不仅表现于中国问题上,在西伯利亚地区一样达到白热化程度。日美之间是一种既相互利用又相互对抗的关系。
日美两国在西伯利亚的冲突主要表现在“出兵”问题上。虽然美国也同意出兵,但却是一种“无奈的、以退为进”的行为。
从1917年12月英法等国以“防止储存于海参崴的军需物资落入德军手中,并把物资提供给反苏集团”的名义,[1]202提议日美联合出兵西伯利亚开始,日美就围绕“出兵”问题在政治外交上展开角斗。1918年3月6日,英国提议日本在远东进行武装干涉,但美国于3月7日立即表示反对。正因为美国的反对,日本即便多么想“应诺”协约国的建议,但终究担心美国的举动而没有大张旗鼓地出兵。后来,在协约国的强烈要求下日本出兵势在必行时,美国虽然同意,但又加上了诸多的前提条件。例如:1.美国虽然同意与日本联合援助捷克军团,“但是,这并不等于干涉西伯利亚”,救援达到目的后,“在政治上和军事上不侵害俄国主权,马上撤兵”,“限定日美双方兵力为7,000 人”。[1]209对此,日本认为“不宜预先加以限制”,“根据因前述支援‘捷克斯洛伐克’军的方针而发生的形势,也有可能向西伯利亚出兵”,[1]209-210强调“自主出兵论”。后来美国做了让步,同意联合军中,日本12,000 人、美国7,000 人、英法两国共5,800 人,表示“如果日本硬要派更多的军队,美国便退出这个共同派兵之举,与此脱离关系”,[1]210日本只得同意。至此,日美两国才名义上就出兵兵力问题达成了一致。2.美国要求与日本共同发表出兵宣言,以此来束缚日本在西伯利亚的行动。对此,日本回应“日美两国立场不同、派兵地点不同、形式亦不一致,因此各自单独发表适当宣言为宜”,[1]213并且抢在美国之前,于8月2日晚发表了出兵宣言(美国是8月4日)。
乙肝表面抗原(HBsAg)阳性率11.1%、丙型肝炎抗体(抗-HCV)阳性率0.35%、梅毒螺旋体特异性抗体(抗-TP)阳性率1.87%、人类免疫缺陷病毒抗体(抗-HIV)阳性率0.02%、总阳性率11.43%,这四种传染性标志物阳性率远高于普通流行病学(见表1)。
为什么起初美国反对日本出兵呢?因为美国担心日本利用地理优势把西伯利亚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增强与美国抗衡的力量。至于后来美国之所以同意日本出兵,是碍于协约国的行动而迫不得已的。我们从美国所提出的兵力限制、共同发表出兵宣言等条件中可以发现,美国出兵有着某种被迫性。日、英等出兵在前,美国为了减少日本在俄国的影响而以“同意出兵”为名限制日本在俄势力的发展,同时希望以“与日共同发表出兵宣言”来牵制日本出兵后的行动。这其实是一种“无奈的、以退为进”的方式。但因为日本在出兵问题上采取了主动的姿态,所以在获得美国出兵许可后,便立即千方百计摆脱美国的束缚,高举“自主出兵论”。日美冲突可见一斑。
日美两国冲突的焦点是经济利益的争夺,双方矛盾重重,涉及到了包括铁路权在内的多个方面。
美国方面,在英、法、意等国向反苏势力输送武器时,美国输送的是经济建设材料和专家,以便长期在俄国获取经济利益。1918年6月26日,美国的蓝辛和日本的石井进行会谈时提到“为了事业取得成功,经济委员会应由美国一国组织”。[1]220加之,二月革命后,美国派遣了以史蒂文斯为首的“铁路委员”和以艾马孙中校为首的、由350 名美国工程师组成的俄国铁路援助团到俄国协助修筑铁路,由此控制了俄国的铁路权。十月革命后,美国仍主张其在俄权利的有效性,并以“从美国政府处领薪”的形式继续留在俄国,打算继续控制俄国的铁路权。此外,军火贸易在美国干涉俄国时的经济贸易中占了很大的比重。1918年7月2日,高尔察克政府接到通知说,威尔逊已批准拨给他们268,000 支步枪和1,500 万发子弹,随后还有军服、军火、粮食等援助,而高尔察克政府用在喀山夺取到的黄金来支付。[6]306这种典型的军火交易,是美国扩大黄金储备的一种行为。
日本方面,就高尔察克一例来看。在美国对高尔察克进行援助时,日本方面的态度是:虽然承认高尔察克是反苏的中心,但迟迟没有加以援助,原因有二:一是美国已经给予了援助,若日本也这样做,会使高尔察克过分强大,这不利于日本将来在西伯利亚地区的发展。二是日本在期盼高尔察克承诺以下要求:宣布海参崴为自由港;允许日本在松花江和黑龙江上自由贸易和通航;由日本人控制西伯利亚的铁路,并将长春—哈尔滨段交给日本人;让日本人在整个远东享有捕鱼权;把库页岛北部出卖给日本。[6]305很明显,这些要求都符合日本的经济利益。
日美两国出兵后,双方在军事行动合作中依旧冲突频现。日本派出兵力大大超出了原定人数,并力图保存其在华和远东的一切既得利益,这不得不使美国担忧起来。蓝辛在给威尔逊的信中说道:在远东,事情没有像美国“所预期的”那般发展。威尔逊在回信中指出:“现在开始表明,日本人企图按照自己本来的计划行动。”[6]301美军的司令官格雷布斯承认,他不是忙于同布尔什维克或游击队的战斗,而是忙于监视日军和如何妨碍日军。而日本宪兵队则把“调查某国(美国)的排日行动”作为它的主要任务之一。[1]232日美两国在军事上就这样以互相猜忌的形式一直走下去。此外,日本想要获取指挥主动权的意图更为明显,表现在派出的领军人物上面——总是派出比其他干涉国家领军人物更为高级的将领,以便控制指挥权。
总之,日美两国存在着众多的利益冲突,两国都不愿意放弃西伯利亚这一片肥沃的、富饶的土地,都想从中获利。美国国内垄断组织的发展要求其开拓更为广阔的海外市场。而日本是“解决多年的对支悬案”;“在[西伯利亚]各要害之地,配备帝国军队,且干预铁道管理等民政,将西伯利亚的实际权利纳入我国手中”,以及作为对抗美国的政策,“以我所长之武力活动,弥补我国国民之短”。[2]204-205因此,日美两国在西伯利亚地区的角逐成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两国在远东利益冲突的重要一环了。
三 日本从西伯利亚撤兵的原因
随着各方势力或是撤军、或是倒台,日本对西伯利亚的武装干涉也逐渐走向失败,其失败主要有以下原因:
第一,日本国内高层对继续驻军的态度不坚决。
围绕是否撤兵一事,日本国内分为两派,即偏向于撤兵的国务一派(政府),和坚决主张继续驻军的统帅一派(参谋部)。两派因撤兵问题而矛盾逐渐凸显,甚至出现了天皇大权废止论和参谋本部废除论的论调,造成日本对驻军的态度并不十分坚决,这也加速了其撤兵。
早在1920年1月9日美国表示撤兵时,国务一派的原敬首相就有了撤兵的想法,但同时也感到进退两难,并对当时的田中陆相说:“照旧驻兵则使我国成为各国猜疑之的;加以军费庞大,国论亦属难料,然该地区与我关系特殊,当然亦不能轻易撤兵。”又表示“今后之计,宜抓住时机,集中居留民,将兵员全部撤退,而止于守备海参崴”,[4]466由武力干涉转变为了融和的态度。此后,迫于各方压力,统帅一派的大井司令员于5月11日发表声明,表示只要东西伯利亚确立了稳定自治,并对朝鲜和满洲不构成威胁,就撤兵。6月1日,日本内阁会议决定了基本撤兵事宜。对此,参谋总长上原勇以辞职来表示反对。但国务一派对统帅一派摆出了坚决的态度,田中陆相主张“上原要辞职就让他辞职”,坚决实行撤兵,原敬首相也下定决心说“不能让军阁任意妄为”。[4]469
第二,日本兵力不足。
1920年3月17日,日本陆军中央部曾针对远东各地出现布尔什维克分子联合的情况,向海参崴派遣司令部下达命令:“帝国以自卫之目的,将兵力大致配置于自中东铁路至苏城一线之北及沿海州南部,维持交通及治安,以防止激进派对朝鲜及满洲方面的行动。”[3]118一方面,这表明日本出兵行动的方向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变,从“攻”改为“守”——保卫朝鲜及满洲。另一方面,其实这是日本兵力不足的表现。因为随着1920年1月高尔察克政权倒台,及随后美英法等国陆续的撤军,到4月1日美军撤出为止,西伯利亚地区只剩下日本一支外国干涉军。日本为了填补各国撤军造成的兵力空缺,不得不增派了第十三师团进驻,但此时日本的干涉已是独力难支,呈强弩之末之势。加上随着苏俄国内战争的结束,苏俄红军便向远东进发,与日军形成相持的态势,对日本造成很大的压力。
第三,日本继续驻军会损害自身的利益。
首先在政治上,继续驻军使日本在国际上被孤立。1921年11月12日,华盛顿会议召开。期间,远东共和国代表团不请自来,并于1922年1月初披露了日本、法国及白卫军之间关于分裂俄国、建立反美集团的密约,被美国报纸转载,引起轰动。在1月24日的会议上,美国国务卿休斯解释了当年美国出兵的原因,并引用1918年日美出兵时的声明,表示“尊重俄国领土之完全,不干涉其内政”、“不承认因日军现时占领或管理所生之权利或名义为有效”,反对日本占领库页岛,要求日本迅速撤军,“且希望库页岛还诸俄国国民”。[7]至此,日本继续驻军西伯利亚的问题被摆上了国际谈判桌上,使日本陷入被动。
其次在经济上,随着远东共和国的出现,日本想要在西伯利亚擅自谋取经济利益变得更加困难。1920年12月15日,远东共和国与苏俄签约,将勘察加半岛让渡给苏俄。接着,苏俄把开发该岛的经济权利授予了美国商人威达利普。1921年3月,远东共和国与美国石油企业西库雷阿签约,授予其库页岛北部的石油开发权。1922年2月17日,远东共和国与苏俄签订《经济同盟条约》,规定远东共和国与外国缔结的一切经济、关税协定都必须经苏俄同意。这些行为有三个目的:借助美国牵制日本;把经济主权让渡给苏俄,使日本想要在西伯利亚谋取利益就必须跟苏俄谈判,从而迫使日本承认苏俄的合法性;在经济上诱使日本撤兵。因为在1921年里,苏俄就先后与英、德等14 个国家签订了经贸协定,而日本因为驻军在俄,造成其不能与俄国进行正常的经贸活动,日本国内的经济实体纷纷要求日本撤兵,以便与苏俄建立经贸联系。
此外,人员伤亡和物资消耗的问题也促使日本撤兵。1919年日本的军费开支达到年度预算支出的51%。[4]465根据日本方面的公布,四年多的出兵,共计造成军队死亡1,475 人,伤10,000 余人,病死六百余人,财政支出高达七亿日元左右。[8]33
第四,远东共和国的成立加速了日本撤兵。
1920年4月6日,在乌兰乌德召开的外贝加尔地区劳动者大会上成立了远东共和国,加快了日本撤兵的步伐。7月15日,日本的海参崴派遣军与远东共和国签订了停战协定,日军宣布退出外贝加尔、阿尔穆州地区。7月25日,日军撤出赤塔。自此,日本除了支持俄国本土反苏势力进行反苏行动外,其直接参与的干涉逐渐由武力转变为与远东共和国在谈判桌上的较劲——从“武斗”变为了“文斗”。其中最有代表性的莫过于大连会议和长春会议了。1921年8月26日-1922年4月16日在中国的大连,日本的代表和远东共和国的代表展开了一场谈判。谈判中,日本提出了诸如“拆除俄国整个太平洋沿海地区的工事”、[9]“在西伯利亚地区内的产业,对外国人实行门户开放主义”[8]31等包括军事、经济、政治等方面在内的十七条要求和三条秘密附件。而1922年9月4日-25日的长春会议上,日本则坚持长春会议“应以大连会议结果为基础,在双方缔结基本协议后,再与苏俄就通商问题进行交涉”。[8]34虽说两次会议均以谈判失败告终,但足见日本想以谈判的形式来谋取在西伯利亚的利益。
除了谈判外,远东共和国建立的人民革命军在军事上也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1921年10月-12月,日军将包奇卡廖夫率领的白卫军派往堪察加,占领了吉什加和彼得罗巴夫洛夫斯克。但在1922年2月12日,人民革命军就在伏罗恰也夫斯克附近击败了白卫军,14日攻下伯力。白卫军向南撤退时,人民革命军向乌苏里江岸的尼柯尔斯克和海参崴推进。随着长春会议谈判破裂,人民革命军于1922年10月25日开进了海参崴。至此,日本在西伯利亚的军事干涉基本失败。
应该说,远东共和国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首先,它是一个国家,同时也是苏俄处理对日事务的一个“专门办事部门”,是苏俄通过“让权”“放权”所建立起来的缓冲国家,而且因为远东共和国是由海兰泡政权、海参崴政权、赤塔政权等多个地方小政权组合起来的、有统一指挥的联合政权,所以远东共和国是一个集合了多方力量同时又具有相对高的自治权的“力量整合体”,能灵活应变所遇情况,比分散的地方小政权或者完全受苏俄控制的武装力量更有实力(包括政治外交上的实力)。其次,它的出现是一种十分明智的决定。通过建立民主议会制国家而非共产主义国家,以此使日本失去出兵西伯利亚的“反共产主义”借口。这种灵活的、实事求是的决策与后来的苏俄新经济政策和中国改革开放的灵活性、现实性很相似,并不拘泥于“姓社”还是“姓资”,重在效果。
1922年10月25日,日军终于撤离了西伯利亚,而以庙街事件为理由驻军在库页岛北部的日军则直到1925年5月才撤离。总之,1918年前后,的确如当时部分日本人所认为的一样,是出兵西伯利亚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机会存在的同时,日本忽略了苏俄的实力,加上受诸多内外因素的制约,日本的失败也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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