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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教育回归生活世界”之简析

2013-04-12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3年8期
关键词:哈贝马斯通识学术

刘 玲

(华南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广州 510006)

“教育回归生活世界”曾是教育界热议的一个口号,人们对之有赞成也有质疑。德国哲学家哈贝马斯的重要演讲《大学理念:学习的历程》中富有洞见的阐述对理解大学教育回归生活世界非常具有启发意义。

一、现今大学教育之地位:系统还是生活世界

哈贝马斯提出了系统/生活世界二分的理解架构:如果将社会看成是系统的,那么关注的是社会复杂性的增长和工具理性的扩展;如果将社会看成是行动者依据规范、价值意义而相互沟通和理解的连接在一起时,社会就是具有意义的生活世界。现今大学专业分化越来越明显,同时受行政系统和经济系统的诱导,人们对大学的发展越来越重视教育的应用价值,而不是教育的文化价值;越来越重视教育的训练生产的技能,而不是教育在培养人全面人格的职能。哈贝马斯指出:整个学术体系依赖于经济和行政系统的功能操控指令越来越多,而依赖于师生心灵交流的理念整合却越来越少。他也断言:以往大学自主性是规范性意义的自主,即大学学术自由不受外界的干扰,如今的大学自主性,却是大学与经济工业复合体整合起来的功能自主性[1]106。

雷丁斯(B.Readings)在其《废墟中的大学》中写道:“追求一流标志这样一个事实:……作为完全属于系统内部的没有所指的价值单位,一流只不过标志着技术的自我反映的时刻。系统所需的是投入运行,而且空洞无物的一流指的只是最大限度的信息输入/输出率。这也许不如我们一贯主张的那种大学角色崇高,虽然它确实解决了寄生问题。”[2]在雷丁斯的眼中,现今的大学为了摆脱成为社会寄生虫的指责,已然是一个只追求卓越、只关注遵循于系统管理的出/输入的效能的系统了,而大学的内在人文精神消亡了。随着现今大学职能的多元化、专业化,它确如雷丁斯所言已然是完全属于系统了吗?现今大学多元的职能究竟是源自系统的指令要求,还是更多来自生活世界的呼唤呢?这对于哈贝马斯来说是个重要的问题,也是我们现今思考大学教育之本质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

诚然,一个世纪以来大学的系统力量不断增大,而生活世界的领域不断缩小,使得大学理念越来越被大学的功能所压制和侵蚀,造成大学“生活世界被殖民化”(即系统入侵生活世界,使得原本属于生活世界的事物必须按照系统的逻辑来运行)。然而,作为生活世界中的一个建制,大学要体现它的理念;作为系统的一个组织,大学要实现它的功能。现代社会的大学就处于这样的张力中。哈贝马斯的观点是,如果社会只是一个系统,那么它就是一个坏的社会,因为这样一个社会将严重地侵蚀人的自由,乃至使得生活或多或少成为无意义的。对哈贝马斯来说,系统理论的方法必须由这样一种方法来补充,这种方法认识到了普通人感知社会、理解它并运用他们的社会技能的方式[3]173。同样,大学作为一种社会交往场所和交往物也不仅仅靠系统本身运行,还需要有另外一种方法来补充。大学不仅仅是系统的,它也是属于是生活世界的,更应该回归生活世界。德兰迪(G.Delanty)在其《知识社会中的大学》一书中反对雷丁斯的“大学已死”的看法,认为在当今的知识社会中,大学能担负起重新沟通大学与社会之间的联系,恢复学科之间的交流,建构大学与社会、国家之间的新型互动关系[4]。

二、通识教育:回归生活世界之重要桥梁

哈贝马斯曾提到Wissenschaft(学术)这个字义的讨论,指出它不同于英文的science,而是指一种广义的学术研究活动。他指出,这种作为学术含义的大学理念,会有特别重要的两个取向:一方面会强调学术的自主性,这种自主性只能在“孤寂”与“自由”的状态中才能产生出来,因而必须与布尔乔亚的社会及政治的公共领域保持一定的距离;另一方面,这种大学理念会强调学术本身具有通识的文化形塑的力量,以便使得生活世界的总体能够集中于反思的形式。……这样的学术,可以想象为哲学性的基础科学[1]109-110。

上述话恰体现出哈贝马斯所认为的德国古典大学的四个核心概念:学术(科学)、自由、孤寂、教养。其中,就教养方面来说,大学的重大价值之一即在于提升个人及民族的整体素养。就此而言,上述哈贝马斯的“通识文化形塑的力量”正是对应的教养的这种观念。哈贝马斯认为,这种大学理念可以引申出四个统一性原则:教学与研究的统一;各学科之间的统一;学术与通识教育的统一;学术与启蒙之间的统一。前两点作为大学发展过程中一直很重要的设计原则而受到关注和重视,然而后两点却经常为人们所忽视。在哈贝马斯看来通识教育与学术研究的统一本就是大学教育所应体现出来的。当然,现今对大学通识教育的讨论也是越来越热,在此不赘述。而第四点学术与启蒙的统一实则是最重要的,因为它超出了大学本身的领域,而放眼于整个社会,强调大学的社会教育和服务社会的责任向度。现今很多大学在谈及通识教育的意义的时候也提及了通识教育的社会启蒙的意义。例如香港中文大学在对其通识教育的实施概况中“我们的使命”提到:“通识教育是香港中文大学本科生教育不可或缺的一环,为全体本科生提供均衡教育,促进学生智性的全面发展。课程旨在引导学生认识人类和现代社会的重要议题、理念和价值;培养他们成为怀抱全球,关心社会的公民,有能力在瞬息万变的世界面对不同的挑战,做出有识见的判断。”

哈贝马斯还引入了柏森斯的观点提及了大学的职能:“柏森斯假定高等教育系统同时履行四种只能:(a)最核心的职能:从事研究工作,以及培育新生代的科学家及学者;同时一方面要进行(b)职业的培训准备(以及生产技术上有用的知识);另一方面要进行(c)通识教育的工作,以及(d)致力于文化的自我理解与心智的启蒙。”[1]121哈贝马斯谈到:“在这个大学机构的屋顶下,有许多不同的职能传统地捆绑在一起,因而我们可以察觉:在大学中获取科学知识的历程不仅仅和专业技术发展及职业准备相互交织在一起,而且也和通识教育、文化传递,以及公共政治领域的启蒙相互交织在一起,这对于学术研究本身而言,可能具有核心的重要性。”[1]107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更深刻地认识到,大学实际上更多是属于生活世界的:因为通识教育及其导向的社会启蒙的价值和意义不论是就大学的理念还是功能((c)(d))方面显而易见都是不能化为系统的。而哈贝马斯在理论上也并不相信系统对生活世界的一种完全的侵蚀是可能的,因为系统理论之关键性的理论缺陷在于:它不能解释普通人的生活体验和社会能力[3]173。

而通识教育也能成为大学教育回归生活世界的绝好桥梁。德兰迪说:“我相信,尽管面对职业化和理性化的现实,伽达默尔和哈贝马斯的观点总有一些合理的理由,大学与生活世界的联系仍然多于它与金钱和官僚权利政治领域的联系。在那样的范围谈论大学理念仍然是有意义的。但是必须避免将这种‘理念’看作是一种文化原则的总和。最重要的,大学的理念并不一定要出自大学本身。就像哈贝马斯所宣称的,一种‘新的活力只有在大学的围墙之外才能被大学的理念吸收’。”[4]

三、小结

按照哈贝马斯系统/生活世界二分的理论,现今大学虽越来越系统化,系统对生活世界的完全的侵蚀是不可能的。德兰迪的上述看法是非常有见地的,大学本质上还是更多地属于生活世界,而通识教育也能成为大学与生活世界沟通的极好桥梁。这也从理论上突显了现今大学通识教育改革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因此非常有理论研究意义和实践意义。

:

[1]Habermas J.“The Idea of the University:Learning Process”,in The New Conservation:Cultural Criticism and the Historians’s Debate,trans.S.W.Nicholsen,1989,Cambridge,England:Polity Press.

[2]比尔·雷丁斯.废墟中的大学[M].郭军,陈毅平,何卫华,周利娟,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37-38.

[3]安德鲁·埃德加.哈贝马斯:关键概念[M].杨礼银,朱松峰,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

[4]杰勒德·德兰迪.知识社会中的大学[M].黄建如,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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