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审视董仲舒在“孝”传播过程中的作用
2013-04-12李现红1黄雁鸿2
李现红1,黄雁鸿2
重新审视董仲舒在“孝”传播过程中的作用
李现红,黄雁鸿
(1.石家庄学院 历史文化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35;2.澳门理工学院 中西文化研究所,澳门)
董仲舒用当时较为流行的五行学说释“孝”,这使得作为儒家学说重要部分的“孝”对统治政策有一定影响,但并未使得西汉武帝采取独尊儒术的措施,而是以霸王道杂之的政策治理天下。战国秦汉时期社会上对“孝”的重视是一个连续过程。这些因素共同促成了孝的顺利传播。董仲舒对孝的传播作用并不是立竿见影的。
董仲舒;孝;汉武帝;五行学说;《孝经》
“孝”是儒家思想的重要部分。对于西汉时期“孝”传播的问题,学界普遍认为是董仲舒通过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将其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综合解读史料发现,董仲舒对孝的传播作用并不是决定性的。本文从学术、国家统治政策、社会历史条件诸方面,对孝在战国秦汉时期的传播进行综合考察。
一、董仲舒用五行学说解释“孝”
董仲舒对孝的阐释主要是出于以下史实:《春秋繁露》记载,河间献王问董仲舒:
河间献王问温城董君曰:“《孝经》曰:‘夫孝,天之经,地之义。’何谓也?”
问“孝乃天之经,地之义”是什么意思,董仲舒对曰:
天有五行:木火土金水是也。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为冬,金为秋,土为季夏,火为夏,木为春。春主生,夏主长,季夏主养,秋主收,冬主藏。藏,冬之所成也。
说明了木、火、土、金、水五行的相互关系以及五行与春、季夏、夏、秋、冬的对应关系。后进一步说:
“是故父之所生,其子长之;父之所长,其子养之;父之所养,其子成之。诸父所为,其子皆奉承而续行之,不敢不致如父之意,尽为人之道也。故五行者,五行也。由此观之,父授之,子受之,乃天之道也。故曰:夫孝者,天之经也。此之谓也。”
是为“天之经”,以论述父子之间的承接关系。河间献王对此表示赞同。董仲舒接着说,“地之义”为:
地出云为雨,起气为风。风雨者,地之所为。地不敢有其功名,必上之于天,命若从天气者,故曰天风天雨也,莫曰地风地雨也。勤劳在地,名一归于天,非至有义,其孰能行此?故下事上,如地事天也,可谓大忠矣。土者,火之子也。五行莫贵于土。土之于四时无所命者,不与火分功名。木名春,火名夏,金名秋,水名冬。忠臣之义,孝子之行,取之土。土者,五行最贵者也,其义不可以加矣。五声莫贵于宫,五味莫美于甘,五色莫盛于黄,此谓孝者地之义也。
董仲舒把“孝”融入到五行体系中,把“父慈子孝”说成是天经地义的事。董仲舒用当时流行的五行学说来解释孝,主要是为了便于大家接受“孝”。
那么,是谁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又是谁将董仲舒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联系起来的,是通过什么方式将其联系起来呢?
我们一起看看史书中关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记载。与这个关系较为密切的说法是以下材料:
仲舒在家,朝廷如有大议,使使者及廷尉张汤就其家而问之,其对皆有明法。自武帝初立,魏其、武安侯为相而隆儒矣。及仲舒对册,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立学校之官,州郡举茂材孝廉,皆自仲舒发之。年老,以寿终于家。
这里用到的是“抑黜百家”,而不是“罢黜百家”。抑的意思是压下去,罢的意思是停止、免除,董仲舒的意思是,主张压制其他学说,重点推广儒家学说。后人的理解与董仲舒的原意有差距。
另有记载云:
《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
董仲舒提出对待百家要“皆绝其道,勿使并进”,建议统治者断绝其他学说的传播渠道,使用儒家思想治理国家。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看,董仲舒并不想将其他学术思想完全扼杀,否则就不会有明“法度”的说法了。
“罢黜百家”是《汉书》作者的说法:
汉承百王之弊,高祖拨乱反正,文景务在养民,至于稽古礼文之事,尤多阙焉。孝武初立,卓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遂畴咨海内,举其俊茂,与之立功。兴太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协音律,作诗乐,建封禅,礼百神,绍周后,号令文章,焕焉可述。后嗣得遵洪业,而有三代之风。如武帝之雄才大略,不改文景之恭俭以济斯民,虽诗书所称何有加焉!
作为一名儒士,董仲舒主要是宣扬儒家思想并将这一点同政治相结合,提出一套治国主张。为“孝”的广泛传播提供了理论基础。
解读《史记》和《汉书》中的相关记载,有助于我们理解当时的社会真实。《史记》的作者将董仲舒列入《儒林列传》,对董仲舒的记载,只有寥寥不足400字略记其生平:
董仲舒,广川人也。以治《春秋》,孝景时为博士。下帷讲诵,弟子传以久次相受业,或莫见其面,盖三年董仲舒不观于舍园,其精如此。进退容止,非礼不行,学士皆师尊之。今上即位,为江都相。以《春秋》灾异之变推阴阳所以错行,故求雨闭诸阳,纵诸阴,其止雨反是。行之一国,未尝不得所欲。中废为中大夫,居舍,著《灾异之记》。是时辽东高庙灾,主父偃疾之,取其书奏之天子。天子召诸生示其书,有刺讥。董仲舒弟子吕步舒不知其师书,以为下愚。于是下董仲舒吏,当死,诏赦之。于是董仲舒竟不敢复言灾异。
董仲舒为人廉直。是时方外攘四夷,公孙弘治《春秋》不如董仲舒,而弘希世用事,位至公卿。董仲舒以弘为从谀。弘疾之,乃言上曰:“独董仲舒可使相胶西王。”胶西王素闻董仲舒有行,亦善待之。董仲舒恐久获罪,疾免居家。至卒,终不治产业,以修学著书为事。故汉兴至于五世之间,唯董仲舒名为明于《春秋》,其传《公羊氏》也。
在这里,作者主要是强调了其学术成就:治《春秋学》。另外的成就包括“故汉兴至于五世之间,唯董仲舒名为明于《春秋》,其传《公羊氏》也”。汉初,传《春秋》者甚多,但对董子用“唯”字,可见司马迁对其学术评价是很高的。对于这样一位在思想界占有重要地位的人物,对其生活经历记载如此简略,可见董仲舒及其学术主张在当时的历史地位并未被司马迁充分认识。
《汉书》的作者则为董仲舒单独立传,内容详实了许多。该书对其生平、学术渊源、“天人三策”及“限民名田说”等内容均有记载,最后将其推至“为儒者宗”的地位,可见其历史地位有了很大的提升。文末对董仲舒进行了极高的评价:
仲舒在家,朝廷如有大议,使使者及廷尉张汤就其家而问之,其对皆有明法。自武帝初立,魏其、武安侯为相而隆儒矣。及仲舒对册,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立学校之官,州郡举茂材孝廉,皆自仲舒发之。年老,以寿终于家。家徙茂陵,子及孙皆以学至大官。
并言:
仲舒所著,皆明经术之意,及上疏条教,凡百二十三篇。而说《春秋》事得失,《闻举》《玉杯》《蕃露》《清明》《竹林》之属,复数十篇,十余万言,皆传于后世。掇其切当世施朝廷者著于篇。
对比《史记》与《汉书》可见,董仲舒被后世推至“为儒者宗”的地位,其重要性是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被逐渐认识到的,他的学术主张最初被提出时,并不被社会充分肯定。
那么,当时的统治者采取的国家统治策略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吗?
二、西汉武帝治国的策略是“霸王道杂之”
关于汉武帝治理国家的策略,史料记载:
至高祖时,因秦太卜官。天下始定,兵革未息。及孝惠享国日少,吕后女主,孝文、孝景因袭掌故,未遑讲试,虽父子畴官,世世相传,其精微深妙,多所遗失。至今上即位,博开艺能之路,悉延百端之学,通一伎之士咸得自效,绝伦超奇者为右,无所阿私,数年之间,太卜大集。
可见当时的“百端之学”都得到了发展。汲黯也批评武帝说:“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
《汉书》中引用汉宣帝的话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可见汉武帝治理国家是以霸王道杂之,并没有独尊儒术,他只是采取了一些隆儒的措施。
其他隆儒措施还包括:
自武帝立五经博士,开弟子员,设科射策,劝以官禄,讫于元始,百有余年,传业者浸盛,支叶蕃滋,一经说至百余万言,大师众至千余人。
可见,设立五经博士是隆儒的重要举措,且效果明显。
另据《汉书》记载:
婴、蚡俱好儒术,推毂赵绾为御史大夫,王臧为郎中令。迎鲁申公,欲设明堂,令列侯就国,除关,以礼为服制,以兴太平。举谪诸窦宗室无行者,除其蜀籍。
政府采取了隆儒措施以兴太平。
又云:
建元元年冬十月,诏丞相、御史、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诸侯相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丞相绾奏:“所举贤良,或治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言,乱国政,请皆罢。”奏可。
在武、宣时期,独尊儒术的社会条件还不成熟,元帝即位后才“纯任德教”,使独尊儒术成为可能。所以说,董仲舒对于孝的理论并没有立刻影响统治者,使其成为国家政策。
那么,“孝”传播的社会历史条件又是什么呢?
三、战国秦汉时期《孝经》和“孝”的传播具有连续性
我们从两方面展开叙述:一是《孝经》被引用的情况;二是“孝”的被重视程度。
《孝经》原是先秦礼书的一部分。春秋战国时期,人们非常重视礼仪。在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的秦国,吕不韦主编的《吕氏春秋》记载了“鸡父之战”。其中引用了《孝经》章句来阐述治国的道理:
孝经曰:“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楚不能之也。
并总结道:
凡持国,太上知始,其次知终,其次知中。三者不能,国必危,身必穷。
这是目前所见最早引用《孝经》的例子。大意是说,上等的守国之策是洞察事物的开端,其次是能够预见事情的结局,再其次的是随着事情的发展来了解它。如果这3样都做不到,则国家一定会危险,自身一定会困窘,当时的楚国不能践行《孝经》中的理想,故败。《孝经》的作用已上升到治理国家的高度。
战国至西汉初年,《孝经》仍受到统治者重视,只不过在民间的传播并不十分广泛。孔安国在《古文孝经训传序》中说:
至汉兴,建元之初,河间王得而献之,凡十八章,文字多误,博士颇以教授。后鲁恭王使人坏孔夫子讲堂,于壁中石函得《古文孝经》二十二章……献之天子。天子使金马门待诏学士与博士群儒从隶字写之,还子惠一通。以一通赐所幸侍中霍光,光甚好之,言为口实。时王公贵人咸神秘焉,比于禁方,天下竞欲求学,莫能得者。每使者至鲁,辄以人事请索,或好事者募以钱帛,用相问遗,鲁吏有至帝都者,无不赉持以为行路之资。
随着汉朝统治的逐步稳定,《孝经》也开始从庙堂走向民间。平帝时期,《孝经》被作为基层学校的基础读物:
(元始三年)夏,安汉公奏车服制度,吏民养生、送终、嫁娶、奴婢、田宅、器械之品。立官稷及学官。郡国曰学,县、道、邑、侯国曰校。校、学置经师一人。乡曰庠,聚曰序。序、庠置《孝经》师一人。
据后文“孝平之世,政自莽出”看,此奏应该是被执行了。在基层的序、庠置《孝经》师一人之前,在太学、郡国自上而下应该是设有《孝经》师的,因为《后汉书·百官志四·司隶校尉》记载:“《孝经》师主监试经。”需要注意的是“其执掌与王莽所制可能不尽相同”。可见,地方官学的设立自郡国延伸到聚,基层亦置经师,这一过程是在西汉时期完成的。
另外,政府对授《孝经》者,提供了很好的待遇:
(元始五年)征天下通知逸经、古记、天文、历算、钟律、小学、《史篇》、方术、《本草》及以《五经》《论语》《孝经》《尔雅》教授者,在所为驾一封轺传,遣诣京师。至者数千人。
可见治《孝经》学者的地位之高。在此之前,治《孝经》者远远不如《五经》师的地位尊崇。太学的教官是《诗》《书》《易》《礼》《春秋》五经博士。而“《论语》《孝经》可能是公共必修课”。两汉时期,《孝经》是家学(或私学),是童蒙教育的必读之物。王国维曾做了专门考证:“《论语》《孝经》、小学、六艺,皆汉时学校诵习之书。以后世之制明之:小学诸书者,汉小学之科目也;《论语》《孝经》者,汉中学之科目也……汉人就学,首学书法……进则授《尔雅》《孝经》《论语》……汉时《论语》《孝经》之传,实广于五经,不以博士之废置为盛衰也”。
此外,战国时期,孝逐渐被全社会认可:
如陈轸对秦惠王说:
孝己爱其亲,天下欲以为子;子胥忠乎其君,天下欲以为臣。
这是陈轸对秦惠王讲行道之人都懂的道理时说的话。“亲”指后母。相传孝己乃殷王高宗戊丁之子,侍亲一夜五起,视衣之厚薄,枕之高下,甚“爱其亲”。“爱其亲”的行为得到了全社会的认可。
又如,赵武灵王欲立周绍为王子傅,其主要原因就是他听到别人对周绍的评价是:
为子之时,践石以上,皆道子之孝……人有言语子者,曰:“父之孝子,君之忠臣也。”故寡人以子之知虑,为辨足以道人,危足以持难,忠可以写意,信可以远期。
赵武灵王认为,由周绍之孝,可以确定周绍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检索《战国策》,在《燕策》《宋卫策》等部分,都有对孝的记载,社会上对“孝”都是积极评价。总之,行孝之人会得到社会的普遍认可,这是在战国时期各国境内的普遍现象。
战国诸子著作中亦有对孝的阐释,说明了“孝”的重要性和普遍性,如“六亲不和,有孝慈”。又如“君臣不惠忠,父子不慈孝,兄弟不和调,此则天下之害也”。这是说“不孝”的巨大害处。秦进才先生说:“儒、墨、道、法、杂、纵横等家对于孝的内容、作用、解释立足于各自的理论体系,各有特色,异彩纷呈。”
值得注意的是,战国时期的孝,不仅是阐释“父子天性”的孝,更重要的是它是具有政治属性的孝。《战国策》中关于“孝”的内容大多是人利用“孝”德设计说辞和策划计谋,与后代所宣传的孝不同。战国诸子谈孝也是为他们的政治理想作铺垫。他们走上了同一条路:忠、孝并提,家、国并举。
即使是在被称为“虎狼之国”的秦国,“不孝”也是违法行为。“孝”是基层官员为政的指导,《睡虎地秦墓竹简》记载:
君鬼臣忠,父兹(慈)子孝,政之本殹(也)。
《为吏之道》中有不少内容与《礼记》《大戴礼记》《说苑》等相同,很多文句是关于官吏的处世哲学。强调“君鬼(通怀,和柔也)臣忠,父(兹)慈子孝”是为政之根本,可见孝之根本地位。《睡虎地秦墓竹简·封诊式·告子》记载:
爰书:某里士五(伍)甲告曰:“甲亲子同里士五(伍)丙不孝,谒杀,敢告。”即令令史己(通乙,笔者加)往执。令史己爰书:与牢隶臣某执丙,得某室。丞某讯丙,辞曰:“甲亲子,诚不孝甲所,毋(无)它坐罪。”
大意是说某里仕伍甲控告说:“甲的亲生子同里仕伍丙不孝,请求政府将丙处以死刑。”县亭受理了此控告,当即命令县亭的吏令史乙前往捉拿甲之子,令史乙记录的爰书:和牢隶臣某一起去捉拿丙,在某室逮捕了丙,押解到县廷,县丞某审讯丙,丙的供词说:是甲的亲子,确实在甲的住所对甲不孝,没有其他犯罪。
秦始皇兼并六国以后,也不忘宣扬孝道:“廿有六年,上荐高号,孝道显明。”
进入汉代,政府更加重视“孝”。就是以流氓习气著称的“不好儒”的汉高祖刘邦也不敢公开对抗“孝”。史载刘邦做了皇帝后仍对其父行家人父子之礼,“高祖五日一朝太公,如家人父子礼”,这无疑损害了刘邦作为天子的威严。太公家令遂说服太公:
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今高祖虽子,人主也;太公虽父,人臣也。奈何令人主拜人臣!如此,则威重不行。
家令提醒太公,身为一国至尊的刘邦为他行父子之礼,损害了刘邦作为天子的威严。后来就有了下面的事情,后高祖朝,太公
迎门却行。高祖大惊,下扶太公。太公曰:“帝,人主也,奈何以我乱天下法!”于是高祖乃尊太公为太上皇。
刘邦很满意太公家令的做法,史称他“心善家令言,赐金五百斤”。太公家令悟出了刘邦的用心,其巧妙周旋受到了奖赏。汉六年(公元前201年)下诏曰:
人之至亲,莫亲于父子,故父有天下传归于子,子有天下尊归于父,此人道之极也。前日天下大乱,兵革并起,万民苦殃,朕亲被坚执锐,自帅士卒,犯危难,平暴乱,立诸侯,偃兵息民,天下大安,此皆太公之教训也。诸王、通侯、将军、群卿、大夫已尊朕为皇帝,而太公未有号。今上尊太公曰太上皇。
高祖尊其父为“太上皇”。这既维护了皇帝的尊严,又为刘邦赢得了“孝”的美名。
汉武帝时期,政府对孝有更大的推进,元朔元年(公元前128年)冬十一月,诏曰:
公卿大夫,所使总方略,壹统类,广教化,美风俗也……朕夙兴夜寐,嘉与宇内之士臻于斯路。故旅耆老,复孝敬,选豪俊,讲文学……今或至阖郡而不荐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积行之君子雍于上闻也。二千石官长纪纲人伦,将何以佐朕烛幽隐,劝元元,厉蒸庶,崇乡党之训哉?且进贤受上赏,蔽贤蒙显戮,古之道也。其与中二千石、礼官、博士议不举者罪。
汉武帝对当时纲纪人伦丧失的社会现象很担忧,令二千石、礼官、博士讨论,不举贤者有罪。有司奏议曰:“……今诏书昭先帝圣绪,令二千石举孝廉,所以化元元,移风易俗也。不举孝,不奉诏,当以不敬论;不察廉,不胜任也,当免。”申明举孝察廉的责罚措施。书曰:“奏可”,讲到了孝的重要性,并强令“二千石举孝廉”,且处罚严重,“不举孝,不奉诏,当以不敬论”。从“二千石举孝廉”“不举孝,不奉诏,当以不敬论”看,这是西汉立国以来最大的举动。
可以看出,战国到西汉武帝时期,《孝经》及孝的传播是一个连续的、逐步加强的过程。经过这一过程,孝成为一种全社会的普遍行为。
四、结语
通过分析可见,董仲舒对孝的主要作用是:将孝纳入到五行体系的学说中。他对孝及儒家思想的宣传,并没有立刻影响到汉武帝的治国策略。董仲舒在孝传播过程中的作用是有限的,并不像后代学者理解的那样——董仲舒对孝的传播起了决定性作用。《史记》《汉书》二著对董仲舒的记录、评价存在着差别,可见不同时期的史学家对董仲舒地位的认识是不同的。经过四五百年的发展,“孝”在战国秦汉时期的社会条件下不断地被传播、认可。《孝经》为孝的传播提供了很好的学理条件。我们看到,经过以上综合因素的共同作用,孝进入了历史上第一个普及发展阶段。
参考文献:
① “鸡父之战”主要讲述吴楚之间由于吴女和楚女采桑嬉戏而引起的以楚败告终的战争故事。《吕氏春秋·察微》记载了故事梗概:楚之边邑曰卑梁,其处女与吴之边邑处女桑于境上,戏而伤卑梁之处女。卑梁人操其伤子以让吴人,吴人应之不恭,怒杀而去之。吴人往报之,尽屠其家。卑梁公怒,曰:“吴人焉敢攻吾邑?”举兵反攻之,老弱尽杀之矣。吴王夷昧闻之怒,使人举兵侵楚之边邑,克夷而后去之。吴、楚以此大隆。吴公子光又率师与楚人战于鸡父,大败楚人,获其帅潘子臣、小惟子、陈夏啮,又反伐郢,得荆平王之夫人以归,实为鸡父之战(自《吕氏春秋·察微》)。引用《孝经》中的句子的大意是,《孝经》上说:“高却不倾危,因此能够长期保住尊贵;满却不外溢,因此能够长期保住富足。富贵不离身,然后才能保住国家,使人民和谐。”楚国恰恰不能做到这些。
② 参考了释文中的解释。
[1] 苏舆.春秋繁露义证[M].钟哲,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2:314-316.
[2] 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6.
[3] 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3.
[4] 陈奇猷.吕氏春秋校释[M].北京:学林出版社,1984:420.
[5] 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M].北京:中华书局,1958:1.
[6] 范晔.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3:3613.
[7] 姚宏杰.汉代官学教师制度述论[J].河池学院学报,2006(6):106-111.
[8] 董继辉.汉代教育评述[J].重庆师院学报:哲社版,1993(3): 58-63.
[9] 王国维.观堂集林[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107.
[10] 范祥雍.战国策笺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11] 黄晖.论衡校释[M].北京:中华书局,1990:1109.
[12] 孙诒让.墨子间诂[M].北京:中华书局,2001:101-102.
[13] 秦进才.两汉《孝经》传播与孝行管窥[J].社会科学战线,2005(1):134-139.
[14] 睡虎地秦墓竹简整理小组.睡虎地秦墓竹简[M].北京:文物出版社,1978。
[15] 王昶.金石萃编:第1册[M].北京:中国书店,1985:4175.
(责任编校:卫立冬 英文校对:吴秀兰)
Re-examining Dong Zhongshu’s Role in Spreading “Filial Devotion”
LI Xian-hong, Huang Yan-hong
(1. College of History and Culture, Shijiazhuang University, Shijiazhuang, Hebei 050035, China; 2. Institute of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 Macao Polytechnic Institute, Macao, China)
Dong Zhongshu’s interpretation of “filial devotion” with the popular five elements theory made filial devotion, an important part of Confucianism, have some influence on the ruling policy. However, Emperor Hanwu did not adopt Confucianism only but adopt both Confucianism and law to govern the nation. During the Warring States Period and Qin-Han dynasties, importance was continuously attached to “filial devotion”, which helped its spread. Dong Zhongshu’s spread of “filial devotion” did not get immediate results.
Dong Zhongshu; filial devotion; Emperor Hanwu; five elements theory;
10.3969/j.issn.1673-2065.2013.06.004
B234.5
A
1673-2065(2013)06-0015-05
2013-05-10
李现红(1976-),女,河北邯郸人,石家庄学院历史文化学院讲师,历史学博士;黄雁鸿(1971-),女,广东中山人,澳门理工学院中西文化研究所研究员,历史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