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情报思想发微

姚春富， 刘朝兴

(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六队，江苏南京210039)

周恩来是“我党我军情报工作的创始人和卓越领导人”［1］44，也是我党我军情报思想的开拓者。在长期的革命战争中，周恩来极其重视并亲自参与情报工作实践，对情报工作作了许多重要指示和精辟论述，其内容涉及情报价值、情报获取、情报保密、情报队伍建设等诸多方面，构成了富有特色、科学系统的情报思想。这些思想或蕴含于其著作、指示、谈话、签发的文电，或体现于其丰富的情报工作实践中。

一、关于情报价值的思想

周恩来对情报的地位和价值有深刻的认识，概括起来，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一)情报是制定战略决策的依据。周恩来认为，情报工作能够使“战略更加巧妙”。由于战略具有全局性、长期性、预见性等特点，它的制定与实施不仅要掌握敌人力量的变化，还要了解当时国际或国内的整个形势，洞察各个局部环节在整个战略全局中的地位和作用，迅速抓住影响整个战争局势的关键环节，而这些脱离了情报是无法实现的。所以，周恩来强调:“一切战略决定都与敌情、地形、任务有关。”［2］173只有掌握了敌情、地形等全面的情况，才能够作出正确的战略决定。比如，1941年国际、国内反法西斯斗争形势发生重大变化，中央急需国际与国内政治、军事情报作为决定重大战略问题的参考和依据。我党的情报工作开始发生重大战略转变，从搜集警报性和保卫性情报转到了搜集和研究军政战略性综合情报。为贯彻中央意图，周恩来具体部署人员深入蒋管区党、政、军、文、特务等组织搜集情报，为中央提供了大量军政战略情报，对我党我军制订战略决策起到了重要的保障作用。

(二)情报是赢得作战胜利的基础。周恩来在其军事实践初期就重视侦察情报工作，并视之为军事行动的重要组成部分。早在1925年12月，周恩来在组建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独立团时，就建立了侦察队。到1933年6月，周恩来等在一份关于侦察工作的训令中指出:“侦察工作是组织战斗的第一步工作，是首长下定决心的基点，是完满作战计划的主因，是战斗过程复杂环境中达到机动的条件。”［2］188这无疑是对侦察情报与作战行动二者关系的深刻阐述。在周恩来起草的作战电报中，一般都是先分析敌情再下达命令和指示，以情报作为决策的前提和基础。在指挥作战时，周恩来习惯于认真听取前方各战场上的情况汇报，并认真核实军事资料，他往往能清楚地知道敌人中哪个是嫡系，哪个是杂牌军，作战能力如何，对我们自己部队的人员、装备、作战消耗以及战斗力强弱情况更是了如指掌。正是因为掌握这些军事情报，部队才能更好地发挥各自的专长，在作战中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

(三)情报是保障我党我军安全的前提。大革命失败后，年轻的中国共产党遭到了敌人的血腥镇压，共产党人在没有任何情报保卫的情况下，组织机构和革命力量受到了严重破坏。周恩来敏锐地意识到我党在情报保卫工作上的不足，开始在城市着手建立情报保卫机构。其中中央特科最具代表性。周恩来领导中央特科期间，始终贯彻的指导思想是:保卫党组织的安全;抗击敌人的迫害;深入敌人的党、政、警、特务机关，获取情报，肃清内奸，以粉碎敌人破坏我党的阴谋。随着各地情报机构和情报网的构建，周恩来开创性地建立了我党我军在城市中的情报战线，这条战线依靠党内外各种力量，同敌人侦探机关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获取了许多重要的情报，为保卫党中央和军队的安全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譬如，1931年4月，顾顺章在武汉被捕叛变。这个紧急绝密情报，很快被打入敌特机关的钱壮飞获悉，并报告了周恩来，周恩来迅即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使党中央机关和江苏省委全部安全转移，避免了一次后果极端严重的大破坏［1］44。可见，在这场关系党的命运的斗争中，周恩来领导下的情报工作发挥了重要作用。

二、关于情报获取的思想

周恩来非常重视通过各种方法和手段获取情报，从其有关论述和情报实践来看，主要有四种获取手段。

(一)部队侦察。周恩来主张，作战所需的情报，各级部队主要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和多种手段去获取，绝不可单纯依赖上级来提供。他要求部队各级首长要纠正错误观念，督促司令部以应有的力量独立地进行各种侦察工作，保障作战的需要。他还指出，组织实施侦察，要明确侦察分队的主要任务，正确使用侦察力量。在作战中，“各兵团除一般侦察外，应有计划地派出侦察队接触敌人”［3］203，以便于连续、详细地查明敌人的动向。侦察中，要重视审问俘虏、讯问敌探、打扫战场，对敌人驻过的城镇、乡村，要细心搜集情报资料，尤其是占领城市时，要有计划有组织地搜集敌军文件特别是机要文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了解敌情的机会。

(二)人民群众侦察。周恩来认为，党和人民军队的性质以及人民战争的思想，决定了我党我军的情报工作必须发动和组织人民群众来开展对敌侦察。因此，坚持党的群众路线，紧紧依靠人民群众实施情报活动，是周恩来的一贯思想。他曾经明确指示情报部门:我们的情报工作除军事的、特殊的机密情报外，要通过群众运动去做工作，情报工作的范围要扩大，不要只限于上层……通过群众接触，可以了解社会思潮、阶级动向，这同我们的战略部署、战略方针有联系，不要局限于机要的军事的东西。我们是搞人民情报，我们是走群众路线的。在周恩来的倡导下，大众情报网的建立成为我党我军情报工作的一大特色。虽然侦察器材远不如敌人，但以群众为基础的情报工作使我军耳聪目明，处处主动。

(三)秘密侦察。周恩来对秘密侦察的论述尤为深刻。早在1928年，他便在对秘密情报工作的指示中要求:从事秘密侦察的人员要“广为选择，大胆使用，各尽其才，在工作中考验”。他还“具体地、创造性地提出了‘三勤’(勤学、勤业、勤交友)、‘三化’(合法化、职业化、社会化)政策”［4］，强调秘密工作必须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以政治基础为主，经济手段为辅，要派遣忠实可靠的人员打入敌人内部，保护使用，长期埋伏，取得信任;要设法将敌方重要部门的人员争取过来，为我提供秘密情报;要坚持垂直领导，单线联系，隐蔽精干，即使在妻子、亲人面前也不能暴露身份;要广交朋友，包括敌人阵营内的朋友，注意参加社会上的公开社团活动，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要充分利用各方面的关系作掩护，使之能长期生存下去。历史证明，周恩来领导的秘密工作取得了显著成绩，“打入”熊向晖［5］和“拉出”杨登瀛(鲍君甫)［4］便是成功的典范。

(四)无线电侦察。我党我军的无线电通讯工作是“在周恩来亲自领导下，于1928年5月开始，从培训干部入手，自力更生，筹措资金，购置器材，研究技术，在艰难中起步的”［1］40-41。周恩来负责中央特科期间，组织成立了无线电通讯科，制造出了第一部自己设计的收发两用的无线电台。当时，周恩来指示在中央军委工作的李强学习无线电机务;鼓励参加莫斯科“国际无线电训练班”的留学生抓紧学习无线电技术;还指派一些同志设法到国民党军用电台开办的无线电学校学习。经过一年多艰苦努力，我军第一个秘密无线电台建立。1931年12月，周恩来到中央苏区后，领导对国民党密码的破译工作，正式开辟了我党我军的无线电技术侦察工作。［6］此后，在长期的革命战争中，通过这一手段为党中央获取了大量情报。我军通过无线电台常常能迅速获得敌情，并且及时发往各个战区，对作战胜利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三、关于情报保密的思想

保密是周恩来情报思想的重要内容，我们可以从下述两个方面来对其情报保密思想进行考察。

(一)强化保密意识。长期而复杂的革命斗争实践使周恩来具备了强烈的保密意识，他深知“一个军事行动的泄露，就可能使我们遭到重大挫折”［7］599，所以周恩来身体力行保守党的秘密。例如，1920年，周恩来在天津告别邓颖超去巴黎留学，一直到1925年8月邓颖超奉调赴广州工作，方知彼此都是党的重要负责人。5年间夫妻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但从不谈论党内事务，相互间不知对方为共产党员，这种高度的组织纪律和保密观念，成为党内同志的典范。

周恩来不仅严于律己，保守秘密，而且重视对党员遵守纪律、保守秘密的教育，在一次作报告时强调:“保守军事秘密问题是很重要的……保守军事秘密是一条纪律……以后如果有这种泄露军事秘密或失落密件的事发生，必须受到军法严厉制裁。”［3］324另外，他还认为:“党的纪律对于每一个党员来说都绝无例外。越是负责的党员，越应该以身作则，越应该自觉遵守纪律，严守党的机密。”［7］598可见，周恩来要求党员从政治纪律的高度来认识保密工作。

(二)加强保密措施。从周恩来的文电中可以发现，他提出的保密措施包括了从情报获取到决策使用的各个环节，在情报处理和传递时要求保证情报的安全，情报机关应注意隐蔽，在情报的使用上要求做到限人限时，隐蔽来源，严格限制情报扩散的范围。这些思想突出表现在他于1947年9月1日所写的《关于情报保密的办法》一文中:“非工作关系严禁讨论工作内容”，“驻地应严行伪装，严禁闲人来往，严防偷窃”，“一切材料须严密保管，经审查无用者，须负责焚毁”，“向有关方面送达材料，力求伪装或用代字，通信员须经慎选”，“在首脑部内，传阅原文亦须限人限时由机要参谋(或秘书)负责传送，不得积压停留，严防失落;向下级发命令或指示，不论口头、文字，严禁叙述原文，并须稍加以改纂，尤其通报敌情，更须改编伪装”，“电话来往，不论我情敌情，均应用代号，尤禁谈及敌情来源;机密通话，应令电话员回避”［8］，等等。由此可见，周恩来提出的保密措施十分严密。

四、关于情报队伍建设的思想

周恩来作为我党我军情报事业的奠基者，对情报队伍的建设也非常重视。他不仅注重提高情报人员的业务能力，举办培训班，而且特别注重情报人员的政治建设，亲自为学员作政治报告。

(一)业务培训。1928年下半年，在周恩来的策划下，中央军事部举办了一期情报学习班，周恩来亲自授课。学习班主要学习怎样坚持白区斗争、怎样做秘密情报工作、怎样营救和保护自己的同志、怎样打击敌人、怎样遵守秘密工作纪律等内容。在授课中，周恩来详细阐明了情报工作的任务和方法。

领导中央特科期间，周恩来还组织培养了大批的无线电人才，他根据对敌斗争需要，派出无线电技术骨干涂作潮、伍云甫、曾三、王子纲、蔡威、宋侃夫等，携带无线电设备分别前往各革命根据地。后来这些人大多担负了无线电侦察的领导工作。

除此之外，周恩来还把谍报人员作为重点培训对象，在《红一方面军谍报工作的密令》中要求:“……最短期内开办侦探短期训练班，决定每师选派二人送来训练……训练完毕以一人留本部工作，以一人送该原部队司令部侦探队工作”。［3］262-263这一系列举措大大促进了我党我军情报人员业务素质的提高。

(二)政治建设。周恩来是情报领域思想政治工作的首创者。在井冈山斗争时期，担任红军总政治委员的周恩来，在第一次全国政治工作会议上，作了《一切政治工作为着前线的胜利》的报告，在报告中他专门强调:“要加强侦察队中的政治工作……要训练出好的侦察人员来，能够独立行动，能够在捉敌人侦探、俘虏敌兵并从居民中来侦察敌人各方消息，这都要依靠政治工作人员的特别努力。”［3］323周恩来的这番话深刻揭示了情报人员政治工作的重要性。

无论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周恩来始终主张所有从事情报工作的机构，都要加强政治工作，坚持坚定的政治方向，他说:“党的情报工作人员首先应该是一个模范的共产党员，必须有坚强的党性、强烈的政治意识和献身精神，要服从于党的领导，服务于党的路线。”［4］“情报工作必须绝对服从党的领导，服务于党的路线。”［1］47周恩来的这些主张和观点促进了我党我军情报人员的纯洁性，保证了我党我军情报战线的不断壮大，对情报队伍建设有着深远的影响。

总之，周恩来关于情报工作的思想和观点非常丰富，是周恩来军事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正是这些植根于中国革命斗争土壤的情报思想和观点，指引着情报领域的工作不断取得胜利。时至今日，周恩来的情报思想仍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它对新时期我党我军的情报工作仍发挥着重要的指导作用。

［1］ 李琦.在周恩来身边的日子——西花厅工作人员的回忆［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

［2］ 周恩来军事活动纪事:上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

［3］ 周恩来军事文选: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

［4］ 薛钰.周恩来与党的隐蔽战线［J］.中共党史研究，1998(1).

［5］ 熊向晖.我的情报与外交生涯［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6:33.

［6］ 靳希民.军事情报大词典［M］.北京:军事谊文出版社，2004:1177.

［7］ 不尽的思念［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87.

［8］ 周恩来军事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245-2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