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安徒生童话对严文井童话创作的影响——以《南风的话》、《歌孩》和《浮云》为例

梁 彩 龙

(河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91)

论安徒生童话对严文井童话创作的影响
——以《南风的话》、《歌孩》和《浮云》为例

梁 彩 龙

(河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91)

严文井对安徒生童话至为推崇，其作品《南风的话》、《歌孩》和《浮云》在结构方式、浓郁的诗情风格和现实关怀等方面都明显受到了安徒生《没有画的画册》的影响，这3篇童话可以说是严文井的“没有画的画册”。但由于时代和国情的不同，严文井的童话饱含教育的目的，形成了自己的风貌。

严文井童话；安徒生童话；影响

严文井童话在中国童话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是中国艺术童话发轫时期的代表性作品。从严文井的童话创作谈里可以看出，他走上童话创作道路是受到了外国儿童文学作品的影响，尤其是安徒生的影响。“我读了《伊索寓言》、《天方夜谭》和一些外国童话。最触动我心灵的是安徒生。”[1]354“我从他的童话里认识到文学所能发挥的力量。我开始有了一种朦胧的创作愿望。我要用自己的笔来补足自己从前没有得到的东西。”[1]323严文井读的最早的安徒生童话是《夜莺》和《无画的画贴》(叶君健译为《没有画的画册》)，他认为，“这两篇作品，虽然富于幻想性，却没有特别离奇古怪的故事，它们以一种强烈的、优美的诗意感动了我，引起我思索”[1]355。从严文井创作后期的3篇童话《南风的话》、《歌孩》和《浮云》里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无画的画贴》对其的影响，主要体现在结构方式、浓郁的诗情风格和现实关怀等方面，所以巢扬将这3篇童话称为严文井的“没有画的画册”[2]336是极为中肯的。但是，文学的接受从来就不是一种简单的模仿，而是受到接受者自身文化风貌的制约。由于时代和国情的不同，严文井的童话比较明显地含有教育的目的，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貌。

一、结构方式的影响

《没有画的画册》通过月亮在天空的滑行，展示了它所见所闻的33个画面，从而串联成了一个大故事。《南风的话》、《歌孩》和《浮云》也是“南风”“月亮”“浮云”的所见所闻。与安徒生童话一样，这3篇童话也采取了主人公独白的形式，都是将旅途见闻用散文叙事诗的形式来加以描绘。不过在相似之中有细微的不同。

在《没有画的画册》里，安徒生借一个穷苦孩子之口道：“那熟悉的面孔——一个圆圆的、和蔼的面孔，一个我在故乡所熟识的朋友：这就是月亮，亲爱的老月亮。”“他答应，每次出来的时候一定探望我几分钟。”“他每次来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一些他头天或当天晚上所看见的事情。”[3]1024穷苦孩子是故事的记录者，而故事的内容则是月亮在天空的滑行中所见所闻的33个画面。这33个画面以时间为轴，跨越了整个欧亚大陆，所描绘的画面有客栈的景象、监狱的场景、乡下城镇的风光等。但是，这些画面并没有太多幻想的成分，而是由普普通通的人所经历的日常生活连缀而成。

受这篇童话的影响，严文井在其童话中也以“月亮”等自然景物的运动作为切入点，以它们作为故事的讲述者或参与者。和《无画的画册》最为贴近的是《歌孩》，开篇便是“月亮向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1]118。同样是由一个孩子“我”把“月亮”的讲述记录下来，不过这里是歌孩的所见所闻。歌孩的经历时间跨度极大，但没有明显的空间变化。作者采用此结构方式的目的不在于展示日常生活，而是侧重于表现某一时段的社会氛围和歌孩所代表的积极乐观精神。《南风的话》由南风雄壮的宇宙之旅构成，它纵横几万里广阔空间，从南到北，描绘了山谷、草原、大海、岛屿、热带树林及春的绚烂和夏的喧闹等等。《浮云》也是以“浮云”的见闻经历结构全篇，用拟人化的手法写出了自然界雨的形成过程和“浮云”这个小姑娘的性格变化。虽和《没有画的画册》采用了相似的结构，但与后者不同的是，这3篇童话寄寓确切，讽刺多于诗意，象征多于想象，严格来说，这几篇童话更接近于寓言。

除了结构方式的明显相似外，这3篇童话中浓郁的诗情风格和现实关怀也同样值得读者注意。

二、浓郁诗情的影响

安徒生的童话饱含浓郁的诗情，《没有画的画册》中的每一幅画都是情景交融的诗。例如那个美丽的印度少女，她从浓密的树林中走到月白风清的恒河之旁，将她手中燃着的一盏灯放到河面上。她的乌黑的、亮晶晶的眼睛追随着水面上闪烁的、逐渐远去的灯光，为她心上的人儿祝福。尽管没有诗的排列方式，而是采用了散文化的平铺直叙，但是浓郁的诗情就在这幅极其美丽的画面中弥散开来。

严文井对童话的抒情色彩与诗意的追求直接源于他对安徒生童话浓郁诗意的推崇。他在读过《无画的画册》之后说：“我从他如画的散文里感到一种比有些分行的诗还是诗的东西。”[2]323在英文版《严文井童话选》前言里，他也表达了诗化童话观，“我认为，好的童话都是一些‘无画的画贴’，或者又是一些没有诗的形式的诗篇”[1]372。在这里能够看到《无画的画贴》对严文井的深刻影响，所以，他向来把童话“算做一种诗体，一种献给儿童的特殊的诗体”[1]330。《南风的话》、《歌孩》和《浮云》都是用诗化的语言表达出浓郁的诗情。《南风的话》是一篇热情讴歌中国的新生、充满作者希望的抒情作品。“我是嫩芽的朋友，我是草叶的朋友，我是花朵的朋友，我是孩子的朋友。我歌唱诞生，歌唱成熟，歌唱收获，歌唱现在和未来，我歌唱幸福。”[1]111排比、反复的运用使《南风的话》成为一篇热情奔放的诗歌。《歌孩》立意精深，在人物塑造与情节的描述中充满着诗情画意。对歌孩的描写亦虚亦实，虚实交错，相映生辉，表现了一种奇异的美与浓郁的诗情画意，故事也充满了优美含蓄的浪漫主义色彩。《浮云》也是如此，没有前面两篇的热情奔放，更多的是一种娓娓道来的抒情。

同时，严文井对诗的追求并不使他走向玄想，而是与他的现实关怀相联系，这与他对安徒生童话的理解是密切联系着的。

三、现实关怀的影响

在严文井看来，安徒生“对很多人都是给与者。他比许多童话家都高，他引导人去经历的不只是什么奇异的世界。尽管他书里仍然写到一些奇特的事物，但他主要告诉我们的是离我们更近的，和我们熟悉的生活相类似而又显得比较高的一种境界”[2]323。正是基于他对安徒生童话现实关怀的理解，他在把“好的童话”比成“无画的画贴”、“没有诗的形式的诗篇”之后说到：“这些奇异的画帖或诗篇具有一种魔力，尽管它们描绘的常常是不存在的事物和荒诞的境界，然而却能帮助人们看清和理解真实的生活，使人们想起前进和向上，不甘心沉默在平庸和丑恶的事物之中。”[1]372对现实的关怀是安徒生童话对严文井创作的又一显著影响。

《没有画的画册》包括33篇小故事，是安徒生在15年间陆续写成的。在这期间他旅行了许多国家，看到了一些不同的生活和不同的人生——当然也有了对人生不同的体会和感受。作品用极简洁的笔触，把这些体会和感受极为深刻地表现了出来。为了请求母鸡原谅而深夜到鸡窝去的小女孩、衣衫褴褛地站在宝座边怀念儿子的母亲、痴情而悲惨的普启涅罗、在月光下第一次从烟囱爬出的小男孩等，这些人都是生活中普普通通的人，所经历的也是平平常常的事。他们的事迹通过安徒生的手笔都转化成美丽的诗，寄予了作者对他们的关怀，同时生动地表现出安徒生对真善美的歌颂。

安徒生童话中对熟悉的生活所寄寓的现实关怀深深地影响到了严文井的童话创作[4]。3篇童话无一例外都是贴近现实生活的，表现尤为突出的是《歌孩》。歌孩在远古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他无处不在，给母亲、孩子、大姑娘、小伙子带来快乐和幸福，给奴隶们以反抗的力量。但是在一个“并不太遥远的昨天”，“坏蛋和骗子们到处横行，他们禁止歌唱，并下令逮捕任何敢于歌唱的人。在那个昨天里，人们不但不能歌唱，而且不能叹息，不能哭泣，更不能喊叫。这个世界一下就变得非常寂静和荒凉起来”[1]121。直到受到一位热烈渴望歌唱的老诗人的感染，歌孩出现了，唱了一首“一朵小白花”的挽歌。整个大地渐渐复苏了，呈现出一片蓬勃向上的力量。《歌孩》实际上是作者对文革那段历史的描写，人们读《歌孩》，实际上是在读那段黑暗与光明交织的历史，读作者对黑暗极度的愤懑和对光明的热烈欢呼。强烈的现实性成为这篇童话的显著特色。作者借歌孩写中国的历史和政治，人们从中体验到的是作者不可遏制的激情与发自内心深处的呐喊，以致强烈的激情淹没了人物形象，使这篇童话成为一篇内心独白。

和《无画的画册》不同，这3篇童话的现实关怀里还有一个层面，那就是有明确的教育目的，这也是中国儿童文学的特色。

四、中国土壤上的教育性童话

《南风的话》、《歌孩》和《浮云》创作于1978年之后的两年里，这一时期的中国文坛虽然获得了一定的自由，但是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的文学政治化的影子依然存在。尽管严文井刻意地保持创作中诗意的表现形式，但由于受到中国文学为现实服务的影响和中国“教育主义”儿童文学观的制约，这3篇童话还是带有明确的教育目的。

《南风的话》教育人们应该蓬勃向上、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歌孩》教育人们要不畏黑暗，勇于和黑暗势力做斗争；《浮云》教育人们应该有理想、为他人做有益的事情。这种教育性不是隐藏在文本之中的，而是比较明确地表述出来，其中《浮云》表现得尤为明显。浮云是一个喜欢到处飘荡、到处游逛的小女孩，她喜欢新鲜东西但是又没有耐性，不喜欢听批评只喜欢听表扬。在“浮云”身上，严文井表现出对环境优越、生活幸福的新一代在理解生命意义、树立正确人生观等问题上的担忧。于是，作者安排了浮云见到老哲学家追问生命的意义、看到不用功的小女孩遭到批评而哭泣引发浮云思考等情节。在看到人们为干旱的农田浇水那一幕后，浮云的性格渐渐发生了改变，她想要工作，想要为人们做点事情。像以往一样，作者把他对于生命的哲理性思考以一个浅显的道理向孩子们表达出来，达到教育孩子的目的。

严文井的童话不仅构建了一个充满儿童情趣的艺术空间，而且在为未来社会培养接班人的责任感驱使下将笔触最终落实在对孩子品性、情感和意志的“教育”与“引导”上。作家在作品里设置了各个角色和各种情景，但角色和情景本身不是目的，目的是借此造一个大的比喻，帮助孩子分析、辨别各种意志、品性和情感的正确与错误，使孩子通过阅读得到形象生动而富有情境性的教育。严文井童话里的“教育者”姿态是典型的中国儿童文学的姿态。

安徒生童话对严文井童话创作的影响是多方面多层次的，笔者选取《南风的话》、《歌孩》和《浮云》与《无画的画册》进行比较只是管中窥豹。从上述的比较可以看出，尽管严文井师法安徒生，在艺术表现上从安徒生童话里汲取了灵感，诗性品质也深受安徒生影响，但是时代与中国儿童文学特有的教育观决定了他的作品和安徒生童话拥有不同的风貌。

[1] 严文井.严文井童话寓言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2] 巢扬.严文井评传[M].太原：希望出版社,1999.

[3] 安徒生.安徒生童话全集(3)[M].叶君健，译.北京：中国城市出版社，2009.

[4] 李红叶.论安徒生童话对严文井童话创作的影响[J].云梦学刊，2004，(3):80-83.

(责任编辑白晨)

InfluencesofAndersen’sFairyTalesonYanWenjing’sWritings

LIANG Cai-long

(School of Liberal Arts,Hebei Normal University,Shijiazhuang,Hebei 050091,China)

Yan Wenjing holds Andersen’s fairy tales in esteem,and the structure,strong poetic style and the concern for reality in hisWordsofSouthWind,SingingChildrenandFloatingCloudsare obviously influenced by Andersen’sAPictureBookwithoutPictures.These three fairy tales can be seen as“a picture book without pictures”of Yan.Due to different times and national conditions,Yan Wenjing’s fairy tales are full of educational purposes,forming his own style.

Yan Wenjing’s fairy tales;Andersen’s fairy tales;influence

I 0-03

A

2095-462X(2013)01-0027-03

http://www.cnki.net/kcms/detail/13.1354.C.20130109.1025.011.html

网络出版时间：2013-01-09 10:25

梁彩龙(1988-)，女，河北邯郸人，河北师范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西方文学。